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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彻底结束关系后,朴灿烈时隔半年第一次与吴世勋见面。
尽管是在梦中。
但视角前的吴世勋随年岁越见出落,神色泰然而真切。情节甚至清晰得朴灿烈依旧很难相信只是缺乏休息浮现的虚境。
醒来还出了一身汗。
是直逼丑恶致使的畏惧,亦或触及美好无奈的割舍,归于现实后缓缓没了印象。记忆深处唯一存在的便是与过去同样皙透的皮囊蕴含着某种不堪情愫。并且每个部分都细微到揪心。倘使没有感觉乏累的开小差,仍会持续爱恋。
可过分明白了。
长达五年,甜的不是爱情,甜的是痴妄。
望着不漏缝隙的窗帘,想法接二连三地叠加更替。
边伯贤走进朴灿烈的房间,面无表情地拉开了窗帘:“你再不去上班就要被炒了。”
床上不停放空的人发现眼前映着屋外的浓雾,扯过棉被翻了个身:“天气不好。”
边伯贤耐着性子,顺着他没直接因果的回复另起揶揄:“二十快三的年纪,放了假不想上班也正常。毕竟没长大,需要人照顾。”
吃亏的不吭一声,假扮尸体。
眼见朴灿烈铁了心罢工,边伯贤走过去,坐在床沿,趁他背对自己有盲点,便光明正大地拿起枕旁的手机翻看,伺机督促他。
走马观花地在朴灿烈的通讯录里费了点时间,本以为没什么线索准备退出,却不得不因为一个隐蔽的号码辗转停留。朴灿烈联系人储存的方式无非本名,茫茫之中仅有的单字尤其突兀。
秀。
边伯贤记得朴灿烈和吴世勋恋爱那会,存的也不过是“世勋”。曾经觉得这算是朴灿烈的亲昵,如今稍稍比较,明显彼时难比此时。思虑一番,边伯贤笃定这个“秀”让朴灿烈陷得很深,就想也不想从他入手,满腹坏水地拨了过去。
而朴灿烈压根不知情,一个劲地往被子里缩。纵然懒惰已与通体血液融汇,可意识一直清醒,没多久就朦朦胧胧听见边伯贤好像在自己身后打电话。
“那个,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好,朴灿烈的叫法又太隐私了,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隐私、帮忙听得朴灿烈云里雾里。边伯贤似乎跟对方协商了某些事情,朴灿烈感觉他不按常规出牌,立即支起上半身转过去。哪知刚与边伯贤面对面,手机就被他强制性贴在了右耳前,时间流逝数秒,直达神经的声音迅速使朴灿烈僵化,风一吹仿佛将散为砂。
“你赖床?”
是都暻秀。
瞬间应变能力也顷刻荡然。看着边伯贤,朴灿烈惟有凄凉一笑。
真够狠啊。
视网膜上边伯贤无辜又欠扁地回了笑,耳朵里却有都暻秀说话的音律:“身体不舒服还是…?”
知道不能就这样照着边伯贤写好的剧本进行,朴灿烈深呼吸反将边伯贤一军:“没,我正要上班。你别听我朋友的,他是闲着无事找你我寻开心。”
边伯贤正要就地发火,朴灿烈便从被子里伸出手捂住他,不愿让一丁点外界因素扰乱自己和都暻秀的对话。
都暻秀先是呵呵轻笑:“你朋友挺有意思的。”
朴灿烈对此反而很不高兴:“那我呢,我没意思吗?”
担心都暻秀会反驳,朴灿烈抢在他开口之际转移话题:“算了,这么早打扰到你,我代我朋友向你道歉。”
“也没有…”
之后,电话那头陷入了静寂,朴灿烈揣摩半刻,心知称不上朋友的彼此再这么耗下去只会尴尬更甚,于是平淡地回他:“你想挂电话就挂了吧。”
做好了忙音按摩耳膜的准备,却得到与想象中不一样的答语:“我没这个想法,心情差倒想跟你多说说话。”
以前的努力终于有了点成效,喜出望外的朴灿烈从床上爬起来,三下五除二地把边伯贤推到外头,不顾情面强行关上了门。将自己房间弄成一个封闭空间后,朴灿烈的面部表情幸福满溢得变态,斟酌自己过度会导致都暻秀察觉,就调整声线避免情绪外化。正要说几句俏皮话逗都暻秀开心,前一秒被拒之门外的边伯贤百折不挠地叩响了门,朴灿烈是不想理他的,可声音实在太刺耳压根无法听见都暻秀说了什么,气不过眉拧成一团就箭步切断了与外界的隔绝。
门打开的一刹那,朴灿烈可谓震惊几重天。
是梦吗?
见到来者,朴灿烈只得找了个借口匆匆挂断电话,转而恢复常态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门口那人也不表明自己目的,淡淡地回答:“前不久。”
原来如此。
难怪边伯贤破天荒地当了人体闹钟。
就算很长时间没联系,已经成了擦身而过的陌生人,朴灿烈还是对他的种种保有一份完好的记忆。他记得这个人特别喜欢吃零食,记得这个人不太能表现自己的情感,记得这个人心思很细腻等等琐碎的方面。朴灿烈自然最难忘掉的就是这个人的名字,一个很适合他的名字。
吴世勋。
朴灿烈盯着他凝然的脸:“等了很久?”
“嗯。”
还是这样直来直去,还是这样问什么答什么,不会多说一句。
默默叹了口气,朴灿烈暂时先把和都暻秀培养感情放在一边,重心移到吴世勋身上来:“有事吧,你是自己来的?”
吴世勋低下眉眼,寻思什么复而回望朴灿烈:“又要麻烦你了,晚上陪我去见个人。”
旧情不可能完全褪去,残余的部分促使朴灿烈不假思索地应允了。吴世勋见他同意,抬起手里握住的机器晃了晃:“到时候给你电话。”
语毕,吴世勋转身要走,朴灿烈敏捷地抓住他的手腕:“你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烦。”
吴世勋没有回头,抽走自己的手,留下一句“因为觉得对不起你”后,屋子里全然没了他的气息。一旁看戏的边伯贤仅仅觉得诡异,装作充耳不闻,自己往脚上套袜子,穿鞋上班去了。
当事人得到那句像极道歉而非道歉的话语,一时心里五味杂陈,硬是道不清。过会看到时间不够,急忙打理好行装和工作文件,以一个上班族应有的外貌加大马力开车直奔公司。
朴灿烈所处职位要管的事务很杂,既要监查审核企划科送来的议案,又要对营销部门提出改善的策略,就连副总签发的业务都要他编写执行流程。不是没上网倾诉过工作带来的脱力感,但他只发发牢骚就接着埋头苦干,一天累得像扒了层皮,却完全没有递辞呈的念头。说起理由来,朴灿烈也懵。自然不是傻,每次“辞职算了”要冒尖时,他总会得到该得到的报酬。比如上司准许他不去大型应酬的特权,比如工资年年上涨的暴利,无一不令朴灿烈安稳呆着。
叫助理给自己倒杯咖啡消除疲劳后,朴灿烈好不容易偷了闲。恰逢中午时分,心想要不去找都暻秀,其实没胃口,就是想他,见一面能缓和而已。但手指准备触击电话按钮的时候,朴灿烈又将打好草稿的计划作废,去员工食堂混了一餐。
少量进食后,朴灿烈无聊绕着公司主楼逛了两圈,这才发觉美化城市的树木枝叶秋味厚重。
与都暻秀相识,明明还是夏季。
无奈一点进展也没有。
季节的更迭,竟模糊了心神,生出错念来。
朴灿烈对于心爱,向来都是积极靠近,接着循序渐进地占有。吴世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可不知怎么,临着都暻秀全然不同。总是不敢假意玩笑点破实际想法,纯粹的爱意含在口中都苦了也说不出来。因他拥有的狂热,不同于往常的肆无忌惮,而是小心翼翼地呵护唯恐分毫伤着他,从此不知不觉活在惆怅之中:害怕他不理人,害怕某天他的号码变成空号,害怕他发现掖着的真心转身离去。
相反,难有理所应当和舒心。
算喜欢吗?
扪心自问的时候,朴灿烈几乎语塞,任凭如何挣扎就是找不到准确的答案。回神看了腕表,发现到点上班,一下子将乱糟糟的心绪重新堆在左胸的角落,振作精神继续工作。剔除私人方面,朴灿烈感觉执行流程写得还是非常得心应手的,也不枉徒有总监的称谓。
埋头不停歇地终是做完手头工作后,晃眼早是夕阳晚霞,幸好吴世勋来了电话,不然清闲下来的朴灿烈准有断肠人的味道。
吴世勋说:“我在市南路路口等你。”
朴灿烈“哦”了一声就结束通话,关闭自身的商务模式,卸下领带,解开衬衣顶上的扣子,西装一套迅速下楼去停车场前往市南路。
刚进路口,朴灿烈意识到市南路人出奇的多,开着车挤进去很艰难,于是拐了弯去别处停车才与吴世勋碰面。
人山人海,穿着风衣加皮鞋外搭不住吃爆米花的,朴灿烈一见就知道是吴世勋,便走过去:“现在就吃零食,待会吃饭怎么办?”
吴世勋不听劝:“也许连饭都吃不成。”
“你还是老样子,喜欢在正餐前就把独自填饱。”
吴世勋沉默半晌,轻言交代他:“待会逢场作戏你懂吗?”
朴灿烈伸手搂住他的肩:“你的意思是这个?”
吴世勋先看了看朴灿烈的手,后撇过头去“嗯”了当做应答。
玩什么花样。
朴灿烈恍惚间有点不明白吴世勋的想法,却不松手顺着他进了霓虹闪烁的酒吧。
酒吧内部很奇怪,秉持夜店一贯的暗淡光线,可没了一贯的酒气,倒散发着消毒水的味。吴世勋也没跟服务员打招呼,径直走到尽头,轻轻吸气打开了左侧的门。
里面坐着一个男人,看上去年龄尚轻,黑白分明的眸子有意地看向吴世勋和朴灿烈。
借着桌上两三点烛焰,细看过后,朴灿烈禁不住悄悄问了吴世勋:“你喜欢的人?”
吴世勋不说话,但朴灿烈十分确信。
长得这么灵,又带着不近尘埃的净澈,任谁看了都喜欢。
“世勋,这是?”男人站起身。
吴世勋干脆利索地抛出几个字:“我男朋友。”
朴灿烈不作声,想先观察观察目前的情形。
男人怔了一下,继而表情缓和:“很帅气。”
受到称赞,朴灿烈很识趣地笑,却没料到吴世勋倏然爆发出来,冲上去抓住男人的肩:“鹿哥…鹿晗,你就只有这样的反应吗?”
唤作“鹿晗”的人表情很难看,见他不反驳,吴世勋更恼怒:“我表现得很明显,你为什么看不出来!”
鹿晗低着头选择逃避,欲说什么却被吴世勋抱过又推开。
之后,朴灿烈见吴世勋夺门而出,与鹿晗对视一眼后返身追了上去。吴世勋其实走得不快,朴灿烈擒住他的手腕,但被他用力挣开。反反复复,朴灿烈疲了这种拉锯战,火大地把吴世勋堵在一个巷子里。本来想骂吴世勋借自己发疯十分可恶,扳过他的身子时,却发现他脸上一片潮湿。
气一下去了大半。
朴灿烈从没见吴世勋哭过。年少初尝禁果,他也没疼得掉泪。被利用归被利用,朴灿烈直对面前的人心疼得紧,瞧他一昧缩着脖子逞强,朴灿烈就忍不住一把搂过他:“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衬衫自是因此润了,锁骨处时常温凉交替,朴灿烈不以为意。吴世勋状态有所好转时,朴灿烈从余光处察觉有人经过,觉得堂堂正正,也没必要避嫌。当他们走近,朴灿烈渐渐感到不妥,定睛注视,有一个居然是都暻秀。一阵凌乱后,朴灿烈将头埋进吴世勋肩内,待和都暻秀拉开距离,朴灿烈才探头寻找他。
在都暻秀与自己擦肩之时,朴灿烈险些没憋住内心的躁动要去牵他的手。
单是偶然,却秒速清空了与他无关的所有。
之前的疑问,通通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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