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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城
半个时辰前,京城北门郊外,一队人马正不疾不徐地赶路。一青衣侍卫催马来到队伍正中的马车边:“主子,还有一刻钟便入城了。您是坐车还是骑马?” 车里传来一抹冷冽的声音,有些懒 “骑马吧,走梨花街。” “是。只是主子,今儿三月初六,这个时辰怕是走不快。” “无妨,晚半个一个时辰不打紧。” “诺。” 言毕,马车里传来一声口哨,不一会儿,从队伍后面跑来一匹通身雪白,四蹄踏银灰长卷毛的麒麟马,奔跑中鬓毛炸开,一片银白。到了马车边停下,车帘一挑,一位一身银色锦缎长袍外罩黑色长夹袄的公子出来,上了马。催马到队伍前头,肃青已带了约二十骑等着。那银底黑夹袄的公子,脸色一凛,早没了疲惫之态,一抖缰绳,“进城!”一队人马,向北城门疾驰去。
京城北门,今儿因着梨花节进出的人颇多,城门官兵一大早便打了十二份精神,如今已快到申时了,人却不见少,就算是午后才当班的,也开始有些疲态了。突然,门口落下一一身黑色劲装的侍卫,腰间一块铜制腰牌,当中刻一白字。城门守卫见了此人,倒也不意外,领班快步上前,一拱手,恭敬道:“玄大人,有何吩咐?” “王爷还有一盏茶就骑马到城门了,过梨花街回府。今儿人多,用不着清道,但还是得准备下。”吩咐完,便一闪身不见了。领班得令,急忙招呼人开道,让路上行人避到道路两旁。不一会儿,便见一队人马,一银衣黑袄公子打头,奔至城门。进城并不停歇,只是放慢了些速度,往梨花街去了。
偷瞄了眼远去的马队,年后才当班的小杏子是个机灵的,便腆着脸问领班:“刚刚过去的是哪位大人,梨花节还骑马进城?” 领班见是个懂事的,便道:“记住了,刚过去的是新晋的贤王,当今天子的异母胞弟,原先的靖殿下,这皇城里除了圣上,他最是开罪不起。带了白字腰牌的是王府的人,见了都给我恭敬办事,知道么?” “诺。”小杏子应了,心里却犯嘀咕,今儿百姓都其乐融融上街踏春,而这快马入城得开道,这贤王未免有些霸道嚣张,皇家威风还真是大啊。
马队到了梨花街口,前面虽有官兵开道,怎奈人的确太多,即使提前准备了,道也没开出去多远。贤王只得勒停了胯下还想接着往前跑的追云,带着马队溜达着进了梨花街。道两边的百姓纷纷跪拜,虽不知过的是什么主子,但有官兵开道,行礼总是没错的。也有人好奇抬头瞄一眼,就见打头的白马银衣公子,年轻气盛,周身一股子威仪。
此时良缘坊的屋顶上,正蹲着两黑衣人,一位正是之前去城门传口信的肃玄,而另一位长着张娃娃脸,笑嘻嘻瞧着当街过的年轻王爷,道:“你家主子回来得可真是惊天动地啊,他的性子,如今也要骑马过街了。这满眼满眼的梨花,他也不嫌膈应。” 肃玄听着这话难听,也未动容,只回一句:“主子的心思,我们暗卫揣度不来。”娃娃脸黑衣人转脸瞧了眼表情根本没变化的肃玄,觉得无趣,收了笑容,道:“去跟着你家主子吧,走了。”末了,嗖的一声便没影了,轻功之高,恐怕江湖上未有几人能企及。 见那人走了,肃玄便也踩着屋顶,跟着马队往夕鹂院方向去了。
贤王府位处南北走向的梨花街南头,从北门入的贤王走梨花街东头进来,自夕鹂院转弯向南倒的确是顺路,只是这满街的人,虽有开着道,如今仍有越走越慢的趋势。可如今却不见当头的贤王有半分着急的意思,好似刚刚飞奔入城,不为回王府,只为凑凑这梨花节的热闹。 快到夕鹂院时,贤王问身侧的肃青:“这夕鹂院今年的戏台搭得挺大,今儿是什么戏啊?” “回主子,刚刚肃玄回话说,今年这戏古怪,讲的是前朝贵宗跟吉妃娘娘的逸事。” “哦?谁的主意?”“说是这唱吉妃的鹂姬是太后钦点的,前两天霜太妃还差人送了身戏服去,说,这戏太后喜欢,改明儿去宫里唱。” 听了这话,贤王脸色冷了几分,盯着远处戏台的眼神闪过一丝怒气,却没再说什么,由着追云悠着步子往前走。居高临下扫视道两边的百姓,眼神却未落实处,像是想着什么心事,憋着股气。 肃青见主子不说话,知是他心情不好,思前想后劝慰不来,便也禁了声,抬头找着了屋顶的肃玄,眼神示意,便见肃玄一闪身往前头去了。
再说这沁茗楼里吃点心的金公子,望见贤王的马队不疾不徐走来,打发了书童去拿打包的核桃糕,却无意间听到隔壁挤在窗口看热闹的公子哥,闲来无事嚼舌根:“这贤王回京越发的要阵仗了。今儿梨花节,他偏从人最多的地方过,生怕没人知道似得。” “诶,我听说这靖殿下是当皇帝不成被气走的。如今皇上封他贤王诏安,他也就回来了。可这阵仗,是投诚还是示威呢。” “我看事情绝不简单,贤王仍野心不死,毕竟先帝爷多次明确属意靖殿下,只是不知什么变故,圣上登了基,如今金韩两家仍僵持不下。贤王如今回京,又选梨花节,我看京城平静了三个月,事端有得起了。” “嗯~~ 父亲也提点最近少出门,金韩两家能避则避,哪边都别沾的好。可,这跟梨花节有什么关系?” “汪兄你好读书,令尊是大学士,可这宫闺的事连着朝廷,你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还请陈兄指教。” “这梨花节说是先帝让百姓踏青,却是为了讨先帝最爱之人的欢心,因为她喜欢梨花,便让梨花开时,普天同庆。” “先帝最爱的女人?霜太妃?” “可不是,那可是贤王的娘亲,贤王那么得先帝宠,一半都因着这霜太妃,金家也从此发迹。先皇三个皇子霜太妃可生了俩,如今嫡出的圣上登基,太后也就只能用戏曲来撒撒气。如要彻底稳了皇上的帝位,还得先框着金家呢。” “我看这贤王如此高调嚣张,还真不把圣上放眼里,圣上岂能容他?!这朝堂,怕真要起风浪了。”
话毕,贤王快到沁茗楼下了。金公子饮尽杯里的茶,看了眼一脸肃然的贤王,微微皱眉,心里叹息,这说是出门散心,怕是越散越糟了。原先不过生人勿近,如今整个人都罩着那么股淡淡的愁,这满眼的梨花,也亏得他能面不改色慢悠悠地走完。虽猜中了他回府的路径,此时,金公子却意外希望没猜中便好了。
见自家书童还未回来,金公子便出了屏风往一楼去,忽见一黑影从三楼窜下来,也是往一楼去。瞄见那人的腰牌,便开口叫住:“肃玄!”就见一身劲装的侍卫顿住身法,回头见了蓝袍公子,便上前行礼:“金公子,别来无恙。” 蓝袍公子摆摆手,示意无事,接着道:“你去厨房打包核桃糕么?我这儿已经有了,待会儿带去王府,你就不必跑一趟了。” “多谢金公子,那肃玄便告退了。”接着恭敬作了一揖,一闪从二楼的窗口出去了。金公子无奈摇头,这么多年还是这寡言的脾气。 此时便见小六子提了食盒往楼上来,抬头看见楼梯顶的自家主子回话:“都好了,沁娘说金公子要的,又闻贤王爷归京了,便多给了三碟,外加一小盒今年刚进的雪芽。” 金公子点了点头,不得不感叹下做老板娘剔透的心思,带了书童下楼,叫住跑堂的小六子:“替我跟沁娘说声谢。”便出楼往王府去了。
梨花街南北向南端的靖殿下府如今以换了牌匾,当今圣上御笔提的贤王府三字用黄金滚了嵌在一块上好的楠木上,如今挂在王府正门上招示着不管金韩两家如何暗潮汹涌,圣上对这个弟弟的眷顾,仍没有转淡的趋势。贤王到了门前,下了马,抬头瞧了眼新换的牌匾,心里一丝冷笑,这赵十三真是变着法儿要显皇威,这里子里的腹黑气质可真不亲民。 此时老管家庆伯已带了一众家仆出门迎接,见主子下了马,抬头瞧了眼牌匾皱眉,便上前回话:“主子回来了,快进去吧。赶了那么多天的路,老朽已吩咐备好膳食沐浴,您先解解乏。” 贤王收回目光,见回话的是老管家庆伯,冷了一路的脸总算温和了些,迈步入府,边走边道:“有劳庆伯。先回主屋沐浴更衣,再去听雨轩用膳吧。” “诺。”庆伯应了,便吩咐下人赶紧通知各房准备着,另留了人在府门等王爷的马车行李,早有肃玄回来禀报,自家主子是骑马入的城。 “肃青,今儿你也歇着吧,屋里有小厮伺候着。明早你再来当差。”“多谢主子。”吩咐走了身边所有人,贤王总算松了脸色,显出些疲态,快步回了主屋,吩咐小厮沐浴更衣。
过了一炷香,贤王沐浴毕,正在里屋更衣,窗口飞下一个身影,隔着窗纸回话:“主子,刚刚小棕来了,扑棱着翅膀见进不了屋,便上屋顶找我,脚上系了小包袱,怕是辰宫主给您的。” “放它去主屋吧,那儿有架子,给它找些吃食。” “诺。”
到了主屋便见窗边铜架上站了只威风凌凌的隼,左脚绑了个两寸见方的小盒子,贤王取了,打开,便见盒子里装了颗一寸半直径的珠子,乳白色,隐隐透光,不知是个什么材质。便又从隼右脚的签筒里抽出一卷信纸展开,漂亮的行书写道:“小白,这颗夜明珠是从师父那儿敲诈来的,想你也没有,就当礼物了。生辰快乐啊。另,饿着小棕我跟你没完啊。” 将手里的珠子捧在两手中间,合拢留条缝,便见那珠子果然发光,贤王这才嘴角露出一丝舒心的笑容,这生辰礼物倒是不错。
刚进门的小厮难得见主子有笑脸,伺候得不久虽有些怕,但语气也不那么唯诺道:“王爷,金公子来了,在前厅。” “哦?”贤王收了珠子,心情甚好,吩咐道:“请去听雨轩吧,一同用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