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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赌徒【鹿牛/中长/已完结】 [打印本页]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08     标题: 赌徒【鹿牛/中长/已完结】

本帖最后由 藏在壁橱里的猫 于 2014-6-8 00:2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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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11

本帖最后由 藏在壁橱里的猫 于 2014-6-8 00:14 编辑


总道相忘几时想,念初妆,梦里往。痛在忆时,泪有刀割鋹。晓是雨去会初晴,夕朝辉,心还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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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古色古香的院落中,假山池塘九曲回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一只只红灯笼喜庆地挂于廊坊两旁。冬雪被扫作堆,园中冬梅暗香。一个身着火红绒袄头戴虎皮帽 的四五岁孩童迈着蹒跚的步伐,身后短短的小辫儿扎了火红头绳,随着颠颠向前跑的节奏淘气地轻甩,小脚着的虎头鞋上,铃铛碰撞出悦耳的零啷响,两只小手中握着的玉佩在冬日中晃着盈润的光。
小孩儿脸上的笑容天真调皮,红扑扑的像颗熟透的苹果。孩子身后追着一个身穿水蓝衣裙盘着髻的美丽少妇,急急地唤着,“恒儿,慢些跑,别摔着了。”
“哎哟!”话音刚落,稚嫩的童音就发出惊呼,孩子结结 实实地摔趴在地,少妇赶忙上前抱起孩子,还好小孩儿穿得多,估计不怎么会疼也没哭。看来没摔着哪里,少妇用丝帕拂去孩子衣裤上的灰尘,葱白的玉指刮了一下小孩儿肉肉的脸蛋:“让你慢些跑,可不是摔了……”孩子却高举双手,清澈的大眼水亮亮的,奶声奶气的道,“娘 放心,玉没事儿,恒儿没把玉摔着。”小手中的玉果然完好无损,那是上等的冰种软玉,被雕琢成鱼儿戏水的模样。少妇也不看那玉器,满脸宠爱地揪了下小孩儿的俏鼻,“这玉碎了也就那个价儿,府中多得是比这要好的上等好玉,恒儿才是不能摔着了。”
孩子鼓了鼓腮帮子,伸手拉着少妇的衣袖轻晃撒 娇,“恒儿知错了,娘,恒儿想要把玉拿给爹爹,娘亲琢的玉好漂亮,比爹爹琢得好。”少妇纵容地轻拍孩子的小脸,“傻恒儿,男子的心和女子岂能相比,所琢格调自然不同,可不是手艺好坏能说的。你爹爹的手艺娘亲可是 比不得的。”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脑袋,少妇便起身道,“恒儿别再跑了,娘亲抱你便可,莫要再摔了。”孩子听了小脑袋却摇成了拨浪鼓,歪着小脑袋仰视着少妇万分认真地说:“恒儿年后就五岁了,是男子汉,不要抱抱了,自己能走!”少妇被孩子的豪言壮语逗得掩面而 笑,“是是是,恒儿是男子汉,不用抱抱了,那娘亲牵着恒儿走去找爹爹可行。”
“嗯!”奶音满是小骄傲,孩子将手交于少妇,一大一小消失在回廊转角。冬日寒风在池中漾起微波,又再拂过 枝头,冷香袭人………



吴亦凡打了个寒颤,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原来是被子踢到了床下,才会在梦中都能觉得冷。瑞丽的冬天虽不似北方的刺骨寒凉,可没有了暖气,
反而让这南方的冬季更为难熬。
“咚咚咚!”凌晨五点传来敲门声,还真是诡异,天未亮,会是谁呢?吴亦凡打开门看见来人,感觉头上青筋隐约跳得厉害,半天才生硬地问出一句:“你怎么来了?” 鹿晗怕冷地努力将脸埋进围巾里,剩下俩漂亮的大眼闪着狡黠的光,“同事陪他媳妇儿去大理旅游,让我跟着一起来了,但我总不能一直当着电灯泡不是,当然就来瑞丽投靠自己媳妇儿了……亦凡,好冷啊,能让我先进去么?”说罢也不等吴亦凡做出反应便兀自拎起一旁大箱行李,挤进了门。

吴亦凡关了门回到客厅,就看见鹿晗大剌剌地坐在小沙发上,行李箱放在一旁。吴亦凡揉了揉眉头,有些无奈,“我说过,我这次来瑞丽有很重要的事,我这是工作,要我说几遍,阿晗你能不能别闹?我不想吵架。”鹿晗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灌下,才回应,“我知道啊,采翡 翠原石么,我只是来瑞丽逛逛,顺便陪陪你,不会打你的。你是我男朋友,我当然得陪着支持你的工作。”理直气壮的模样让吴亦凡气结,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厚脸皮的无赖当男朋友?这出差前一天还冲自己发脾气的,这会儿又装得没事儿人似得赖过来。
“随你便,”吴亦凡了解鹿晗,既然都已经来了,想再让他走也不太现实,认命地叹口气,补充道,“不过先说好了鹿少爷,我这儿工作环境差,附近林子多,少不了虫蛇鼠害的,吃不了苦也别和我抱怨。”这都是实话,瑞丽和缅甸交界,原始森林多而茂,而吴亦凡住的小木屋离那些山林近,经常遇着这些个恼人的东西也不奇怪。倒是鹿晗,听完那张精致的脸就皱巴在一起,眼里却是心疼:“这儿什么鬼地方,你就在这工作?!你好歹也是天 恒玉石的小少爷吧,那些老东西就这么折腾你?!”
吴亦凡一听就黑下脸,一句话不说便甩门进了房间,把鹿晗和他的行李留在客厅。鹿晗看着关上的房门愣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明明在关心他,他怎么还又生气了?唉,看来得在客厅里捱到天明了。木屋外的启明星闪着微亮,鹿晗眨了眨眼,吁了口气便从一旁的行李箱中翻出几件厚外套,躺上沙发将衣服盖在身上,一路上的困倦倒让他不一会儿就睡下了。
房门开了,吴亦凡无语地看着沙发上咂吧着嘴睡的正香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却进屋拿了床被褥,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替他盖上。
吴亦凡和鹿晗交往了六年,之间早已磨光了所有激情,尽管如此,他们心里都清楚,两人依然是彼此相爱的。有时候吴亦凡甚至感觉他们的相处模式倒有点老夫老妻的气场。

想到这个,吴亦凡不由柔和了表情。唉,鹿晗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可对于他的工作却总是有不满。隔行如隔山,更何况是玉器行里如此需要专业知识和经验的工作,一谈到这个便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吵架便也难免。可吴亦凡是天恒玉石的继承人,学习鉴定原石和看价是基础,必须和集团元老奔波学习,吃苦是难免的,可集团的元老都是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前辈未曾抱怨,后生能推脱什么呢?吴亦凡自然是怀着虚心学习的态度,如此几年下来倒也习惯了矿区的艰苦,但是鹿晗显然不认同。
鹿晗是珠宝企业的继承人,如今27岁已经是公司的总经 理,他顶多只会看成品的精致与否,而且公司主打是石,对于玉器原石几乎是一窍不通!鹿晗有的是商业头 脑和心计,看待周围的人常常带了几分提防和怀疑。这也和他年轻上位的过程经历有关,倒也不能过多责怪。



“老爷。”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裙的美妇人立于书房门口,书房内的男子放下书抬头,声音低沉:“这么晚了,夫人有何事?”妇人迈进屋,走到男子身旁。“老爷真的要将府宅搬去大理么?”夫人轻蹙柳眉道,语气中满是惆怅不舍。
男子叹了口气,“夫人也知道,恒儿的病实在是不允许再在北平如此干燥的地方养着了,况且现下的政变,北平实在是乱,我常年在外,留你们我也实在不安心。”说到孩子的病,妇人不由红了眼。这一入秋,孩子犯病的次数就越来越多,请了郎中来,却说是天干尘多所致。因为武昌起义,前些天满清政府到处搜抓乱党,更是让两处铺子遭了秧。如此一来,也只好搬府南迁了。大理水土适合养病,离翡翠原石的矿场也近,再合适不过了。“每逢清明雨季带恒儿回来看看岳父岳母便可,平日里 我已经安排好了扫墓人,夫人无需再劳心。”男子了然的牵过妇人的柔荑安慰着,妇人拭着泪点头。

李宅府门前,停驻着好几辆载着大小行李的马车,仆人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将行李搬进府中。男子首先从一马车厢内探出下了车,回头对车厢内随后出来的人柔声道:“夫人,下车小心。”
美妇人一边轻提罗裙,一边搭上男子递过来的大手,足下踩着仆人摆好的板凳优雅地走下马车。妇人身后的七岁孩童皱着鼻子躲开男子随后伸过来的怀抱,“爹爹,恒儿要自己下车,不要抱抱!”两个大人被孩子努力证明自己的话语逗乐,男子乐呵地收回手去,“好好好,恒儿自己下车,爹爹和娘不抱你。”结果小孩儿真就手脚并用自个儿颠颠地爬下了高大的马车,妇人蹲下身来掏出丝绢,替孩子拭去小手蹭到的灰,
“恒儿真厉害!”孩子脸上满是骄傲的笑容,大理吹过的风让孩子更加惬意眯起了葡萄般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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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津烟终不易,气郁无良季。此恨问日几时消?除非北出玉门射天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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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亦凡从梦中惊醒天已是大亮。从床上坐起,吴亦凡揉了揉眉心,做这般奇怪的梦,竟然可以是相同的人不同的年纪,以前还真没有过……看了看床头的钟,9:10。嗯,十点去矿区,应该来得及给自己和鹿晗做早饭。
出了客厅,吴亦凡却意外的没有在沙发上看见熟睡的鹿晗。小厨房方向传来声响,吴亦凡揉着还未梳理乱毛进了厨房,就看见鹿晗正手忙脚乱地将煎蛋盛进盘中。鹿晗端起盛了煎蛋的两个盘子, 转身却看见呆愣地站在厨房门口的吴亦凡,温柔地笑了,“刚打算叫你,是我把你吵醒了还是你闻着香饿醒了?快去洗漱,我已经把早点做好了。”
吴亦凡跟在鹿晗身后出了客厅,感觉自己梦还没醒。鹿晗放下煎蛋回身揪了揪吴亦凡的腮帮子,“笨笨怎么了,还不去洗漱,真傻了?”吴亦凡拍开鹿晗作祟的蹄子,脸上可疑的红,“你才是笨笨!”


一个昏暗的地下室里,桌前放了好多形态不一的石块,几人围于桌子周边,安静地查验着。“凡少爷,你看看这块,觉得如何?”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将一块开了窗的原石放在强光手电上,原石便映出通透的绿光,宝气摄人。吴亦凡眼前一亮,接过原石放在自己手电之上,仔细鉴定。吴亦凡身边几位老者在一边打量着他的神情。方才那位老者缓缓开口问道:"凡少爷,依你看,这块翡翠原石值得我们投入多少呢?"
吴亦凡又仔细看了看原石上的纹裂,这才放下石头斟酌着回答:"老师,我觉得四十万起价,六十万是我们的上限。"老者听得他的回话皱眉,"凡少爷,六十万买块原石,风险稍大了吧?虽然从皮上看裂少,这万一里面的棉和裂比预计的多,价位也就要降上许多啊。"
"老师,阿凡倒觉得,凭刚才的情景看,水长种老,这块毛料里还是飘翠玻璃种翡翠,是难得的上等玉,其边角料便能将成本抵去大概,就算里面的棉和裂超了预计,我们都是不亏的,可以赌这一把。"吴亦凡眼中的自信和坚持让在场几位老者不由感到欣慰。他的判断是对的,刚才的提问不过是对他的考核而已。哪怕是原石鉴定的老专家,每一次的购入其实仍是一种赌博,都会存在一定未知的风险,要学会判断其可能出现的意外是否在自己承受的范围内,是否值得担这个风险,这才是关键。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12

本帖最后由 藏在壁橱里的猫 于 2014-6-8 00:16 编辑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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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亦凡依旧双手揣兜里往前走着路,不一样的却是左手手心里多了个竹节玉坠。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买玉开始,吴亦凡心里就莫名多了份复杂。他看到这块竹玉的第一瞬间,便有冲动想要将它买下来,送给鹿晗。
今天早上的煎蛋有些糊了,还太咸,可吴亦凡却吃的很满足很开心。这是六年来鹿晗第一次给自己下厨呢。其实,俩人都是被家里宠大的少爷,吴亦凡自己也就会黄瓜炒蛋和煮泡面罢了。可鹿晗吃了六年的黄瓜炒蛋,从来都不腻,哪怕吴亦凡自己都快吃吐了。

第一次见到鹿晗,是在大一开学的迎新晚会上。鹿晗是新生代表,和另一个大一女生站在台上,像太阳一般耀眼。那时候,真没想到他会成为自己的男朋友,换句话说,就是没想到自己会变成同性恋。一年后的又一次迎新晚会上,已经是学长的两个人在台下看着新生代表发言回忆起初见,鹿晗侧头看向自己,脸上是带点痞笑的温柔:“唉,亦凡,我们交往吧。”记得那时的自己反应有些傻:“蛤?哦……哦。”其实,心里就像放了烟花一样,感觉……很幸福。其实,答应他,是把自己的幸福和未来都押上了啊,哪来的勇气呢?

那个像太阳一样的人啊,就此伴了自己六年。期间,吴亦凡渐渐了解,那个太阳般的鹿晗,偶尔脾气有点急,甚至有些自私,待人也并不似他的笑容般真诚。他有许多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他的心防重,他的城府深……可是就是这样不完美的鹿晗,自己好像已经离不开了。
鹿晗从不轻易相信别人,可他若是真心接纳了你,便是生死之交。鹿晗的自私,却不过是为了不让他爱的人受苦。鹿晗虽然急脾气,却是处处包容着让着吴亦凡。当然,这同时,吴亦凡也包容着鹿晗。互相包容的理由,只因为互相爱着,这个理由,足够了吧。

停下脚步,吴亦凡突然兀自嗤笑声,引来身旁经过的路人侧目。怎么好端端的,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来了?

“唉,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看着感觉这里面水种不错的啊,怎么差那么远,还不如刚才那块呢……”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吴亦凡的视线吸引了过去。鹿晗现在一个摊位前,手里捧着一块在吴亦凡看来的砖头料,眉头不解地紧皱着。
这家伙,竟然赌石啊?!什么赌石常识都还不懂竟然去玩赌石?吴亦凡刚想过去,却又顿住脚步。犹豫了几秒,吴亦凡还是收回了脚往反方向离开了。罢了,让他吃点亏也好。

“嘉恒。”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唤着名踏进厢房,案几前十三岁模样的清秀少年放下手中练习琢玉的石头,起身迎接自己的堂兄:“哥,怎么样,我爹娘同不同意啊?”少年纤瘦的手拉过兄长的衣袖,晶亮的眼中满是期待。
李嘉言看着孩子的表情笑了笑:“有你大哥出马,叔父叔婶当然同意了。”少年听得这个答案雀跃不已,“真的?太好了!”因为身体不好,孩子从小就少出府。这次林家古彩的班子南下大理扎根,说是林家古彩和张氏的鬼道戏法合为一家,乃大喜之事,要为乡里乡亲无偿献艺三天。李嘉恒从下人那儿听了心痒痒,便央求疼爱自己的大堂兄帮自己说服爹娘让自己出府。
李老爷和李夫人看有兄长带着,也知道孩子喜欢看戏法,便也顺利同意了。
李嘉恒八岁时和父亲一起在茶楼看过一次张家的鬼道戏法,一直觉得变戏法的都是神仙。如今是第二次看戏法,李嘉恒手肘撑在四方八仙桌上托着腮。台上着装华丽的妙龄少女眨眼间变出了好多把颜色鲜艳各异的油纸伞,而她身旁和她长相七分相似的少年和着少女的动作弹指之间放出许多斑斓的彩蝶。花伞蝴蝶映衬下的少女美眸流转顾盼间闪烁着狡黠俏皮的光彩,惊艳四座!
“这是林家的大小姐和少东家林二少,可是林家古彩的台柱子,张老班主就是败在他俩手上,按照赌约不得已才并得戏班。唉,张老班主自那之后没多久就心疾西去了,留下一个儿子,好像还在戏班呢……不过离了戏班,他又能去哪儿呢,这外头兵荒马乱的……”李嘉言和一旁看痴了的少年解说着,也不知少年听见了几分,倒是台上的少女投来嗔怪的目光,似是不满他的不专心,李嘉言接到女子的视线,连忙将注意力全部投向台上,嘴角宠溺的笑容两人彼此明了……
张家的鬼道戏法还是李嘉恒记忆中那般诡异而神秘,只是表演的人已从记忆中的中年男人变成了15岁的翩翩少年,小小的酒窝嵌在一边脸上,变幻莫测的手法始终配合着温暖的笑容,不悲亦不喜……

李嘉恒好奇地走在林家后院,东张西望地打量着院内的景象。没想到自己的堂兄竟然还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啊!在孩子心里,这会变戏法的人可了不得呢。堂兄嘱咐自己在院子里别乱跑,说班子里很多秘密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别坏了规矩。嘱咐完后堂兄就离开了,李嘉恒只好无聊地赏花玩儿了,赏花总不会坏了规矩吧!
林家班子后院的花草还挺多,花花绿绿的倒十分好看。李嘉恒站在花丛前心情倒是不错,可身后突然被撞了一下,“哎哟!”
“唉唉唉!”李嘉恒只是趔趄了几步,回头却看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一屁股蹲儿坐在了地上惊恐地望着自己,那小模样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倒让人不忍责怪。
“你没事吧?”李嘉恒刚想上前扶他,小孩儿身后不远却传来呼唤,声音略低沉,却有些急促:“暻秀啊!”那孩子惊慌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赶忙撅着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慌慌张张地钻进一旁的花丛里躲了起来。“唉?”李嘉恒疑惑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小孩儿,小孩儿只露出两只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害怕自己告密。
李嘉恒又看看刚刚声音的方向,竟是方才在台上表演的林少东家!看完戏法本来就对他们心生敬仰,李嘉恒没想到能在台下遇着人,内心竟一时有些激动。林二少却却急着找人没有多加在意,跑到李嘉恒身边才突然停下,“小孩儿,你刚才在这儿有没有看到一个脑袋圆圆的孩子经过这里?比你小点儿,矮了一个头的,躲哪儿去了?”李嘉恒反应过来,林少东家真的是在问自己,有些受宠若惊,却睁眼说瞎话,“啊,啊?那个小鬼啊,从我面前一溜烟儿就跑了,向那边跑的!”李嘉恒指着院中小路的方向,一脸真挚。林二少也没怀疑这孩子会骗自己,冲他粲然一笑,“谢啦小孩儿!”等李嘉恒感叹完林二少洁白齐整的牙时,林少东家已经走远了。
“喂,小鬼,人被我骗走了,我没有出卖你哦。”李嘉恒走到花丛前蹲下身,歪头看着里面的孩子。里面的小孩儿眨眨圆圆的大眼,看着李嘉恒半天,才怯声道:“谢谢你。”李嘉恒顿时很有成就感,“唉,你叫什么名字?暻秀?”
“……嗯,都暻秀。”小孩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答完又问,“那你呢?你叫什么?”李嘉恒笑眯了葡萄般的大眼:“我叫李嘉恒。”
“加帅,你为什么还要留在林家?”一个清爽的声线传来,有人正往这边走。李嘉恒看了看声源,又回头看了看都暻秀,见小孩儿往花丛里又缩了缩。
“不然我能怎么办呢?这是江湖规矩,输了就是输了……况且,就算我背弃赌约,可我也不想离了班子让阿秀陪我吃苦啊,离了班子我一个人怎么养活他?林少东家对阿秀很好……”又一个温软的声音回应了刚才的话。然而都暻秀听到了却连忙想从花丛中爬出来。李嘉恒见他不想躲了,便伸手拉他。动作间那说话的两人已经出现在转角。
“哥哥!”都暻秀喜笑颜开地朝着来人大声唤道。“阿秀?”那个温软好听的声音似乎永远都那么暖心,孩子甩开李嘉恒的手奔向他哥哥,张加帅蹲下身张开双臂让孩子扑了个满怀。

李嘉恒迎着阳光看过去,便看见了方才台上表演鬼道戏法的少年抱着都暻秀一脸宠溺,然而张加帅身旁的那个少年,却在阳光下看不真切。
“阿秀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让你在屋里等我回去么?”张加帅抿着酒窝温柔的笑容比台前鲜活得多,溺爱地看着怀里的孩子。都暻秀笑起来小嘴居然成了心形,纯真可爱“哥,你不是说过不让我和林少东家接触的嘛,可是他好烦,跑来我们屋说带我去逛庙会,我不想去,就跑出来躲起来了,我聪明吧?”
张加帅还来不及说什么,他身旁的少年却笑着开口了,“加帅,你刚倒是说林二少对阿秀好,可你倒是让人家对阿秀好啊,怎么跟防贼似的,怕人少东家抢了你宝贝弟弟不成?”
李嘉恒歪了歪脑袋,想看清那个少年的模样,为何声音听来如此熟悉呢?可惜,阳光实在刺眼,李嘉恒能感觉那个少年看过来的视线,却仍看不清对面人的容颜……



吴亦凡从床上猛地坐起,一身冷汗。喘着粗气,吴亦凡感觉自己的心跳过快了,连午睡都能做这样的梦,到底怎么回事儿?1917年7月,这是刚才梦中时间,李嘉恒13岁。这次的梦里,那个叫恒儿的孩子已然又长大了些,而梦里的故事竟也随孩子长大懂事有了年份时间的认识!这个认知让吴亦凡有些毛骨悚然了。
梦里所有人的面孔都很清晰,但都不是自己身边人的面孔,而且这个梦境里的东西并不似别的梦,梦醒就忘,这个梦境过后就如记忆般刻进了吴亦凡的脑海。可是,那个梦里逆着光的少年,为何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呢?那声音似乎很熟悉,仿佛在哪儿听到过。
“亦凡!你在家啊?晚上吃完饭我们去河边放天灯吧,听说很多人都去呢!”外边传来开门声,而后便是鹿晗清亮的大嗓门。吴亦凡抬头看钟,下午快四点。自己睡到现在,鹿晗竟然也就是现在才回来?!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12

本帖最后由 藏在壁橱里的猫 于 2014-6-8 00:17 编辑

河水在寒凉的夜里静静淌着,岸边的男女老少脸上或欢喜或憧憬,都带着暖心的笑容。孩子蹦跳着拍着小手,看大人们为他们点亮祈愿的天灯,纯真的眼中满是神奇的感叹和开怀。放天灯的人群中不乏外地来的旅客,有情侣有夫妻,还有独行的孤单人。夜里河畔边聚集的人们,一个个相继被点亮的孔明灯,似乎将冬天的寒冷驱走了。
吴亦凡帮鹿晗支着灯,鹿晗蹲在白色的孔明灯前扶着灯捻子正要点上,吴亦凡突然开口:“唉,阿晗,让我来行不行?”鹿晗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吴亦凡,旁边照来的灯火映在吴亦凡葡萄般的大眼中,一片星光灿烂。鹿晗看得心头一动,站起身将火柴盒递过去,“喏,给你,小心点别烫着了。”吴亦凡兴奋地接过火柴,“不会烫着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众人先后放开了手中点燃的天灯,天灯缓缓升空,晴朗的夜空被灯火照亮。鹿晗和吴亦凡并肩仰头望着渐渐飞高的天灯,许久,鹿晗侧头看向身旁的人,“唉,亦凡,还找得到我们的那盏灯么?”吴亦凡撇撇嘴,目光扔看着满天星火,:“都是灯上写了字的,飞高了远了,一不小心就找不到了……”那语气,听着似乎带了点懊恼。
鹿晗笑了,抬手拍拍吴亦凡的后背,“傻子,心里记得不就行了,老天爷会收到我们的祈愿的。”吴亦凡终于收回了视线看向鹿晗,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嗯,老天会收到的。”他们的愿望相比其他小情侣也没有跳出俗套,也不过是想永远相爱相守,可这个愿望,多难啊!如果老天实在为难于不渝的永远,那就自己记住也好,记住有那么一个人,曾陪着自己无比虔诚却也幼稚地祈愿。

两人走在热闹的夜市里,彼此的手不知何时牵在一起十指紧扣。吴亦凡看着鹿晗东张西望的好奇模样,“阿晗,你去赌石了。”
鹿晗脚步顿了一秒才继续前行,“嗯,想体验看看你们玉石行是怎么个赌石法。”吴亦凡对此无奈地摇了摇头:“输了吧?”鹿晗回头看了看他,“你怎么知道?输了不少呢,三万块投进去就换了几块总共最多值个三千的毛料。”
“下回别再去了,白痴,你不会赢的,不要把自己都赔进去。”多少人玩石头把家产都输光了呢?赌,终究是害人的。
“亦凡,为什么你能赌,我不行?”
“阿晗,你知道鉴定毛料用什么电筒最好么?”吴亦凡没有回答,反而问鹿晗。鹿晗挑眉,“他们不是说用白色强光手电么?”吴亦凡呼了口气,“错了,最好用黄色的强光手电。虽然白光手电很常用,但其实白色光会放大原石的映光效果。……阿晗,你连基础知识都没弄明白呢。”鹿晗吐了吐舌头,没说话,听吴亦凡又说:“更何况,百家玉石行在开采原石的时候就已将好的原石毛料购走了,市场赌石的毛料都是淘汰了的砖头料,能买到好原石的机率微乎其微,而且再好也不可能超五千,玩这个你只有输的多。”

鹿晗呆了:“这么说来,他们也太黑了!”吴亦凡摇头,“不能这么说,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买卖,给人图个乐呵新鲜,认真才是真的输了。”
鹿晗看着吴亦凡严肃的表情破了功,“噗,你那么懂玉,那你能不能说说,玉是什么?”吴亦凡抿了抿嘴,“温润即为玉。”
“这么深奥……”
吴亦凡想到了什么,缓缓说道,“……鹿晗,玉是有灵性的。”
鹿晗听了觉得有些荒唐,只是笑笑,“那,翡翠也是玉,为什么要另称翡翠?”
“古时红为翡绿为翠,但翡翠色彩不限于两种,还有黄色,黑色和紫色。翡翠是硬玉。像蓝田玉和田玉则是软玉。”鹿晗点点头,“唉,我给你买了块翡翠玉佩,挺漂亮的呢……”鹿晗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玉佩,在吴亦凡面前摊开手,“喏,怎么样,喜欢么?”
吴亦凡眨眨眼,看着鹿晗掌心里的玉佩。玉佩只是简单的圆环,没有过多的雕琢图腾,比起项链用的玉佩要大上许多,可是质地却是上好的飘翠玻璃种翡翠,而且上边儿未曾洗去的尘垢,让玉显出了沧桑岁月,应该是当时主人衣服上的配饰。吴亦凡忽然嗤笑:“这块玉是300块钱买的吧?”鹿晗急了,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呢?“亦凡,这玉虽然便宜,可我一看就特别上心,就想着买了送你,你嫌弃了?”
吴亦凡伸手拿过鹿晗手里的玉:“笨蛋,这玉虽然才300元,可其实它是上等货,少了也值30万呢。就算它连300都不值,但是你送的,我怎么可能嫌弃……”吴亦凡越说越小声,红了脸。嗯,这块玉,比自己那块,可是翻了倍了,但两块玉器却是同根,想来,自己那块玉坠是当时的雕琢人用了原石的边角料琢成的,而鹿晗的这块玉佩则是用其主料做的。没想到老人说的买走另一个玉的,竟是鹿晗。只是,为何边角料的雕琢工艺如此精细,主料反而如此单调呢?吴亦凡抚着玉佩,抿着抿嘴,“我知道这玉是300块买的,是因为我买了另一块。”
吴亦凡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那块竹节玉坠,递给鹿晗,“我也想着送你的。”鹿晗颇感意外地接过来,“嘿,亦凡,我们果然是一对儿呢,这也巧得邪乎了点儿吧?…不过凡凡,这玉好秀气啊,果然符合你的风格。”吴亦凡愤愤地瞪着鹿晗,“不喜欢还给我!”鹿晗多过吴亦凡伸过来抢的手:“唉唉,我喜欢没说不喜欢昂,我家亲爱的送的哪能不喜欢~”

吴亦凡停下动作,瞪了鹿晗一眼,霸气侧漏,“就会油嘴滑舌!”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12

本帖最后由 藏在壁橱里的猫 于 2014-6-8 00:17 编辑


露堤平,烟墅杳,乱碧萋萋,雨后江天晓。独有庾郎年最少,窣地春袍,嫩色宜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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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逛累了,鹿晗和吴亦凡便找了一家甜品点吃泡鲁达。即使是冬天时节,这冰凉的泡鲁达依然是客人们爱喝的饮品,无论是当地人或是外来的旅客。鹿晗舀了一勺西米进嘴里,牛奶和着椰丝,嚼着有种让人倍感舒适的香甜。鹿晗抬起头看向对面咬着面包吸着冰牛奶吃得十分认真的人,不由笑出声。吴亦凡疑惑地看向鹿晗,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问,“你笑什么?”葡萄眼熠熠生辉,圆圆的小嘴动啊动地嚼着焦香的烤面包。鹿晗伸手替他拂去嘴角的面包屑,“吃得跟小仓鼠似的,你也不怕噎着。以前你来瑞丽没吃过这儿的泡鲁达?”
吴亦凡听完红了脸,有些不自在地胡乱擦着嘴角,小声回答:“每次来这出差,心思全在玉石上,而且每次也就这么几天时间,工作完都懒得动……”鹿晗无奈地摇头,“那这次还得亏我来了,不然你还是工作完就又家里蹲了。”吴亦凡撇撇嘴,也不接茬儿,低头继续认真吃着泡鲁达。

“鹿晗!你也在这儿?”一个温软的声音在吴亦凡身后响起,满是惊讶的语气。吴亦凡下意识抬头看鹿晗,只见鹿晗笑的鱼尾纹都出来了,“艺兴,你怎么也来瑞丽了,你不是说在大理旅游的么?”吴亦凡看着那褶子心里不由嫌弃鄙视,好奇地转头看向来人,愣住。
“和你分开后,庆洙说想来瑞丽吃泡鲁达和烧烤,我们当晚就也转车了。”张艺兴温和地笑笑,手牵着的那个人低头玩着手机,说到他也不抬头。见鹿晗看向他身旁的人儿,张艺兴牵着那人的手晃了晃,“嘟嘟,和鹿哥打招呼,来的路上我们见过的。”那语气听着跟哄小孩儿似的,尽是耐心的宠溺。那孩子终于舍得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抬起头来,露出呆萌的小脸,大大的眼睛瞪得滚圆,看着张艺兴。张艺兴抿了抿嘴,温声细语地说:“嘟嘟乖,还记得吧,鹿哥,咱们见过的,打招呼昂。”
那孩子终于看向鹿晗,大眼中一片寂然,“……鹿哥好。”和乖巧外貌不太相符的浑厚声线很有魅力,却不带一丝起伏,鹿晗却丝毫不在意,貌似还很高兴,“嘟嘟你好!”
张艺兴感觉有人正盯着他,这才反应过来鹿晗对面还有一个人,低头对上一双葡萄般的大眼,“鹿晗,这位是……”
“哦,他就是我爱人,吴亦凡。亦凡,这就是我说一起来云南的同事,我的特助张艺兴,那位是艺兴的男朋友,叫度庆洙。”鹿晗介绍完,却不见吴亦凡开口。

鹿晗看他瞪着面前的两人不说话,伸手戳了戳他的手,唤道,“亦凡,亦凡?”
吴亦凡终于回过神来,“……你,你们好。”张艺兴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也不好多问,笑了笑,小酒窝温和地嵌在并不十分精致的脸上,却有一种恬淡的美,“你好。”

张艺兴牵着度庆洙去了别的桌,吴亦凡的视线却追随这两人的背影。鹿晗对于吴亦凡的表现很是奇怪,“亦凡,你怎么了,认识艺兴他们么?……诶,亦凡!”吴亦凡看着他们落座,看着那个叫度庆洙的孩子向他投来视线,那双大大圆圆的眼睛和自己对视着,没有丝毫情绪却有带了无法改变的纯真。吴亦凡感觉自己要疯了,呼吸都有些困难,起身就跑出了甜品店,任鹿晗怎么叫都叫不住。
鹿晗不明所以,只好将钱放桌上就追了出去。
度庆洙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翻着甜品单。

“亦凡,吴亦凡!”还好吴亦凡从来都跑不过鹿晗,鹿晗拽住吴亦凡的手是,吴亦凡还挣扎了几下,听见鹿晗吼他的名字才似清醒过来般,“……阿晗……”停下动作唤了一声鹿晗,吴亦凡呆愣在原地两眼放空。
鹿晗被这样的吴亦凡吓到了,想着刚才吴亦凡近乎恐惧地挣扎又有些心疼,伸手揽过呆滞的人,轻轻拍着他的背哄,“没事,我在呢,我在……”至于到底怎么回事,鹿晗暂时不想问了。


鹿晗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吴亦凡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未知的点,湿漉漉的头发发梢还滴着水。鹿晗走过去低头啄了一下吴亦凡的唇,吴亦凡回过神,愣愣地看着眼前精致的脸。鹿晗勾起嘴角,“笨笨怎么连头发都不擦干呢?大冬天的这样会感冒的。”鹿晗扯过旁边的干毛巾,帮吴亦凡擦起头发来,动作温柔细致。
“……亦凡,你刚才到底怎么了,能说给我听么?”鹿晗试探着问道。
“……”吴亦凡好一阵才开口,却是答非所问,“刚才甜品店遇见的就是你说你陪着一起来的同事?…我没见过他的……”鹿晗见他转移话题,也就作罢,回答:“嗯,你确实没见过他,艺兴在公司是我助理,我和他关系不错的。他跟我说想请假陪嘟嘟,也就是刚刚那孩子来去大理散心,我想着可以来陪你,批了他的假顺带也放了自己的假和他俩一起来了。”
“那个孩子……”吴亦凡犹豫着还想再问,鹿晗却已经说下去了:“那孩子有点奇怪是吧?……唉,嘟嘟和艺兴是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本来挺可爱一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嘟嘟受了刺激,就变成现在这样,有些自闭……
听艺兴说是嘟嘟提出的想来云南,这孩子好不容易好转了些,我当然得批假了……”
自闭?吴亦凡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鹿晗放下毛巾,“好啦,逛了那么久该累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工作室么,睡觉吧。”

熄了灯,两个大男人躺在床上显得有些挤。鹿晗在黑暗中看见吴亦凡仍睁眼瞪着天花板,探过手臂搂过吴亦凡的腰,温声道:“什么都别想了,闭上眼睛睡觉。”看着吴亦凡乖乖闭了眼,好一会儿都没再睁开,鹿晗这才吁口气。探过头吻了一下吴亦凡的脸颊,鹿晗重新躺好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吴亦凡睁开眼,看着入睡的鹿晗,心里的害怕才缓和了些。看见张艺兴的瞬间,吴亦凡就开始害怕了。吴亦凡明明是从未见过张艺兴的,可是,张艺兴跟那个奇怪的梦里变戏法的张加帅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呢?
吴亦凡当时沉浸在惊恐中,并没有看清身旁的度庆洙。度庆洙突然抬头,和自己对视那圆圆的大眼纯澈可爱,分明是梦里那个叫都暻秀得孩子的模样,虽然长大了,可圆圆的大眼和特别的心形嘴却没有变啊!那双可爱的大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没有一点情绪,看得吴亦凡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恐惧达到最高点,最后落荒而逃。
真的太诡异了不是么?吴亦凡感觉好想陷进了一个圈套般,却不知道是什么,无助而感到恐慌。想着想着,吴亦凡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睡意最终取代了迷茫和恐惧。
床头放着两人今天买的两块玉,洗净尘垢之后的玉果然美得温润,映着窗外照来的月光,反射着晶莹的光。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18

又是一年清明,李府何氏携子嘉恒返乡北平扫墓。那一年,嘉恒15岁。李老爷因生意上出现了一些不小的麻烦,没能有空陪着夫人回家。多年未曾回来的李嘉恒对北平的印象模糊地停留在八年前,如今回来甚是兴奋。清明时节阴雨绵绵,即使是北方,天气也湿润了许多,而且嘉恒毕竟长大了些,倒不必担心身体受不了干燥的环境。
在北平一呆便是一个月,李嘉恒在家呆着无聊,心里又念着前些天在天安门买的糖葫芦,实在馋了,央求母亲同意自己外出。何氏向来疼爱这唯一的儿子,看着嘉恒闪亮的眼眸里满是孩子气的期待,便也同意了,但必须让小厮阿祥跟着。不过,李嘉恒也不介意多个尾巴,听到母亲同意开心地拉上阿祥便出门了。

和上次不同,这次天安门前多了很多人,很多,学生。李嘉恒皱起眉头,“阿祥,他们这是在干嘛?”李嘉恒极少出门,几乎所有闲时都在玉石作坊里,并不清楚巴黎和会上的国际纠纷。不论政事,是李家家规。阿祥倒是听了一些,可他也不过是个14岁的孩子,不理解这些个东西,只好摇头:“阿祥也不知道,少爷,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李嘉恒环顾四周,整个天安门人挤人就是不见前几日卖糖葫芦的。“也好,你去问问,我在这儿等你。”

学生们高举手副喊着什么,李嘉恒踮脚看着人群前方,而他的身后也已经拥了人。“诶,难道真要亡国了么?太欺负人了!” “谁说不是呢,那些洋人简直欺人太甚!”
李嘉恒听着身旁两个人的对话,眉头皱得更紧。挤在人群里,李嘉恒努力往前走,还真让他挤到了前头。他终于看清手副上的字也听清了口号:“拒绝在和约上签字”、“废除二十一条”
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李嘉恒左右张望着这令人激动的游行。
这群游行的人中,大多是十七八岁的学生。
“还我青岛,保我主权!”在口号停歇的几秒后,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在学生群中响起,引得所有人高举拳头附和,震天动地,“还我青岛!保我主权!”李嘉恒还未从震撼中缓过神,迷茫地寻着刚刚带头喊口号的人,似乎离自己很近呢……

诶,是那个张加帅?!他来了北平!李嘉恒瞪大了眼,看着前面不远的那个人。记忆里自己崇拜的温婉的哥哥皱着好看的眉眼严肃地喊着口号。当你注意一个人时,周围再嘈杂也能分辨出那人的声音。不是他啊……李嘉恒看着张加帅,不觉撇了撇嘴,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张加帅身边的少年。
少年精致的脸上是热血激昂的模样,
很熟悉的脸,可是李嘉恒怎么也不记得他的名字。原来是他喊的那一句。李嘉恒抿嘴,眼睛一下不眨地盯着那人的侧脸。这个哥哥,比张加帅更好看呢。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李嘉恒那毫不遮掩的注视,高声喊着口号竟转了头,视线在那一刻对上,两人都怔愣了一下。那双眼睛很温柔,不同于张加帅,更多了分强势。李嘉恒突然红了脸,先一步移开了视线,于是,便错过了那人意味深长的笑。

之后没过多久警【鹿牛】察便赶来了,挥着警【鹿牛】棍包围了整个游行队伍。混乱间,李嘉恒的衣袖被人抓住了,“少爷,可找到你了,急死我了少爷!咱快回去吧,这儿要出事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呀!”
阿祥连拖带拽地拉着自家小少爷想挤出人群趁乱赶紧遛出入,不然可麻烦了!李嘉恒被拖着却不停回头张望。“天晓,快走!”他看见张加帅拉着那人的手,叫那人,“天晓”,那人抬起头看自己,向自己笑。

李嘉恒很幸运,安然无恙地逃出了包围圈,回到家中看到母亲因为着急抱着自己哭泣的模样,李嘉恒伸手拍拍母亲,满脸自责,“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此后何氏说什么也不让李嘉恒出去,说李父正在赶往北平的路上,再几天就能接他们回大理。李嘉恒在作坊里雕着玉,生生磨断了一块冰玉,砂轮割伤了手,染红了玉。何氏心疼地替他包扎伤口,一边责怪,“阿恒,琢玉时不能分心。”
李嘉恒低头努了努嘴,他确实是分了心,想着从阿祥那儿听来的消息。那次游行抓了很多人,大都是那些学生,也不知道那个人和张加帅有没有遇见麻烦。如果他们进了局子,会不会挨打?谁能去保他们出来呢?可惜,自己再怎么担心也没用。
回了云南大理,李嘉恒托阿祥去打听张加帅的消息。阿祥过了好些天才和他说,回来了,毁容了,眼角多了很长的疤,像是鞭子抽的。李嘉恒心突地狠狠跳了一下,那他呢,那个人怎么样了?阿祥说,他没回来。
没回来,是什么意思呢?阿祥说,他姓吴,边界将军之后。阿祥说,他有个弟弟叫吴世勋,也去了北平没再回来。
李嘉恒记得,当时混乱间的对视,吴天晓冲他笑,那双好看的眸里漾起湖光,他用嘴型隔了好几米远的距离无声地说:“小鬼!”诶,听说他也才就十七,长了自己两岁。




鹿晗睁开眼的时候,天似乎刚亮,他发现身侧的位置都已经凉了,看来吴亦凡早就起床了。鹿晗愣了一会儿神,开口唤道,“亦凡!亦凡?”没人应,整个屋子很安静,看来是上工去了啊。
鹿晗咬了咬下唇,从床上坐起,背靠床头发起呆来。
唉,睡得不太好呢,梦见了奇怪的东西。鹿晗侧头看向一旁的床头柜,那块玉坠还放在上面,自己送吴亦凡的玉佩好像被他带走了。鹿晗笑着拿过竹节玉坠,仔细地翻看着。是真的很漂亮,无论手工还是翡翠本身,都无可挑剔。甚至巧的是,竹子背后,刻了“晗”。吴亦凡对此也很意外,他说买的时候其实没有注意的。
吴亦凡昨晚表现真的很奇怪,甚至都有点魔怔了。鹿晗知道,吴亦凡脾气倔,爱逞强,还是个闷葫芦,就算自己问了他,他要是不想说也没用。可,他这样子真的是让人不得不担心啊!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19



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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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以五十六万购入的翡翠原石出现了点意外,工作人员将其切割开料后发现,毛料中的裂很长,几乎要贯穿整个原石而且还有分支,棉也比预计多了些。吴亦凡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毛料,周围几个公司元老也是一脸严肃。
“裂这样分布的话,我们不得不把毛料分成多块,可即使这样,还是难设计款样啊……”一位老者小心查看着毛料上面的裂,忧心忡忡。玉器价位高,除了靠玉石本身的种水好和公斤重,就是凭其雕刻师巧妙华丽的设计和高超的琢磨手艺。如今裂多了,便得将原本设想的主料部分再分成两块以上,棉往往是考验琢玉人设计和想象力的难关,而且棉过多便会影响玉石的质量,现在棉比预计的也超了些,虽还不至于影响玉石质量,但设计方面多了很大的难度,万一设计不好,整个玉就废了。
吴亦凡咬了咬下唇站起身,看着各位公司高层,突然鞠了深深一躬,“各位老师,对不起,是阿凡的错,赌大了。”其中最年长的老者起身扶起吴亦凡的肩膀,“凡少爷,先别自责,这玉虽然不及我们的预想,可如果设计得当,依然是上等玉石。只是现在在设计方面可能要改变一下思维了。裂长,我们可以试试利用补救。”
吴亦凡蹙眉,撇了一眼桌上的石头,“老师,让阿凡试试吧。这是我赌下的石头,一切意外我来负责。”赌,在哪里都一样,要赌,就得承担得起赌后的所有后果。


吴亦凡在工作桌前摆弄着石头,灯光照着去了皮的翡翠石,玉色倒是真没的说,就是那玉石中间的裂有些扎眼了。吴亦凡叹口气,其实他心里真没底。可能是这玉底料太好,多了这样的瑕疵,反而让设计者束手束脚生怕一不小心毁了。况且,现在的吴亦凡,心里还藏了事儿。
吴亦凡实在想不过去,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打开浏览器,吴亦凡想了想,输了几个关键字,1919年清明节。搜索结果差点让吴亦凡把手机扔出去,4月6日。
清明节普遍是在4月的4日或5日,吴亦凡握着手机伏在桌前。昨晚的梦里,1919年,五四运动那年,清明节是在6日,这不应该是自己知道的啊!吴亦凡是理科生,对历史的记忆估计连初中的知识点都不及格。这种连文科生都不一定知道的日期,为什么会如此清晰地记于自己梦里?1919年4月6日,李府何氏携独子李嘉恒上坟。这到底是什么梦?还有就是,那个吴天晓,为什么和鹿晗那么像?吴世勋,又是谁?

吴亦凡抬起头,眼睛被灯光映者微微不适地眯起。吴天晓像鹿晗,可又不像。吴天晓身材似乎要更结实一点,眼底有鹿晗没有的桀傲,但那痞气戏谑的眼神,却又和鹿晗如出一撤。
联系起梦的前前后后和现实中遇见的张艺兴度庆洙,这是否意味着什么?是阴谋么?可又有谁能有控制梦境的本事?目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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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晓在后台看着茶馆里的座无虚席,最终将目光放在了角落里正全神贯注看戏法的人身上。三年了,小孩儿长大了呢,十八岁了吧?个子拔高不少,可就是不长肉,依然纤瘦的身形,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方才张加帅说,“待会儿让你看个人,和你一样喜欢看我变戏法呢。是个很安静的孩子,跟阿秀玩得很好。”没想到,是你啊!好久不见,小鬼,还记得我么?吴天晓勾了勾嘴角,精致的唇瓣偏偏有个小小的破相。

换场的时候,吴天晓看见那孩子皱了皱眉头嘟了下嘴,好像是没看过瘾。吴天晓笑了,摇摇头正要放下帘子,却又被另一侧突然传来的吵闹引去了注意。

“大爷,我们真的还没有钱,求您再宽限几日吧,我们一定会还的!”那对唱曲儿的小姊妹似乎又被追债了。摊上个赌徒爹爹,嗓子哑了都唱不回本儿啊!吴天晓蹙眉撇瞥了一眼,那追债的几个汉子五大三粗的,真真唬住了人,这次怕不是惹了高利贷?
“没钱敢借高利贷玩赌石,脑袋让驴踢了吧!”催债中领头的一个啐道,“现在没钱还,当初就不该来借!知道什么是高利贷么?这利滚利的息钱怕是你们几日后就得拿命偿了!”

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哪经得这般吓,当场跪了下来,梨花带雨的甚是可怜,“大爷,爷我求你们了,就算把我们姐俩逼死了也是还不出的呀!”围观的乡亲们神情各异,有怜悯有鄙夷,有好奇有麻木,凑着热闹。吴天晓眉头紧锁,往身后唤了句,“掌柜的!”
茶馆掌柜走到吴天晓身后,“吴大少爷,有甚事吩咐?”吴天晓盯着台前越来越喧哗的情况,撇嘴道:“这讨债的扰得人心烦,你去告诉他们,多少钱,记我账上,回头上吴府拿钱便是。莫要搅了掌柜您的生意。”
掌柜的讪笑:“呦,吴大少爷真是大善人!这等赌徒也帮衬着。”吴天晓瞥眼,“这话说的,人姑娘家家的,摊上这种爹也不容易不是,她们在你这儿唱曲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如此刻薄了人家。”
掌柜的赔笑道,“是是是,吴大少爷,我这就去办。”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19

张加帅沏着茶,单边的酒窝淡淡的笑,“天晓,你这刚回来,又管上事儿了,倒不嫌招人议论。”吴天晓拿了桌上的桂花糕吃进一大口,“招人什么议论,我又不是买小老婆,随他们说去!”
“呵呵,你还真一点儿没变。”张加帅无奈地摇摇头。吴天晓扫去身上的糕点屑,撇嘴,“你不是说介绍我跟那孩子认识么,人呢?”

张加帅依然温润如初的笑容:“下了台就没见着,估摸着是去找阿秀了。”话音刚落,一个间于孩子和少年之中的声音在院子前头传来,“哥,阿恒哥说要来看看天晓哥呢!”
一个人影向他们奔来,扑进张加帅怀里,是十五岁的都暻秀。吴天晓听了惊讶地看向都暻秀身后,果然是那个孩子。他还记得自己?李嘉恒长大了,清秀的五官,眉眼间竟透着几分清冷,只是看向吴天晓的时候,眼神亮了一下,圆圆的红唇瞬间咧开了温暖的弧度。这孩子的笑容,很可爱呢。吴天晓回以会心一笑,却看见那单纯的少年又红了脸。

简单的客套,两人谁也没有提起过去的遇见,好似初识。张加帅将桂花糕推到李嘉恒面前,“喏,你最爱吃的桂花糕,今儿早阿秀刚让我给你做的。”李嘉恒笑得满足,拿了一块就整个塞嘴里,鼓鼓囊囊的。吴天晓看他咽得费劲,有些忍俊不禁,递了一杯茶给他。李嘉恒看也不看直接灌了下去,好不容易送下去了,才猛然发现,这是吴天晓刚刚用的茶杯,不觉又红了脸颊。
“你为什么要帮刚才那两位姑娘?听说是笔不小的数呢……”李嘉恒想到了什么,又或是想掩饰自己的窘态,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吴天晓知道一定是他听了什么,反问,“你说呢?你觉得是为什么?”
李嘉恒擦擦嘴角的饼屑,垂下眼帘,“我怎么知道……他们说你是看上了那两个姑娘水灵……”声音越来越小,张加帅一旁听了都觉得好笑,被吴天晓瞪了一眼才努力忍下,若无其事地给都暻秀剥着瓜子。都暻秀咬了一口桂花糕,眨着眼一脸好奇,“咦,天晓哥真要娶媳妇儿了么?”
吴天晓挑了挑眉头,“那是当然,我花了那么多大洋,那两个姑娘可不得以身相许么?否则,我何必管着那冤大头?”李嘉恒似乎对他的这种说辞很意外,更有失望。吴天晓看那孩子瞪大了葡萄眼,里面似是有愤怒。
“你!你……你这是趁人之危!小人之举!”吴天晓见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脸都气绿了,顿时觉得好玩,痞笑道,“这怎么能说是趁人之危呢?这叫愿赌服输,赌不起,就得赔。


至于赔什么,可就由不得败者选了。你在场也听那放贷的人说了,我分明是救了她们姐俩的命,怎成小人了呢?”
“你!……强词夺理!”李嘉恒好似没想到吴天晓会这般无赖,“赌是么?有本事你来和我赌一场!放过她们!”

吴天晓靠在椅背上,嘴角弯起挑衅的弧,“赌?你能赌什么?”
李嘉恒冷着脸,目光如炬,“赌石,你敢么?就五十万。”

“五十万太少。”

“那你想下多少?”

“我换注,我赢了,你就代替那两个姑娘,做我的人。”

“………”李嘉恒显然没料到他会来这手,黑下脸来,“……流氓!”
吴天晓侧头冲他灿烂一笑,“过奖了,阿恒少爷。”
李嘉恒看着他冷笑,自信地回道,“你,赢不了我。”

所有赌约条件以张加帅为见证人写于纸上画了押,这场赌上身家的比赛将于7天后在翡翠石场中进行。
李嘉恒离开后,张加帅狠狠地嘲笑了吴天晓,说是他不知深浅厉害,这会儿定会输得惨烈。吴天晓心里确实是没底的,因为他根本就没碰过赌石。剜了张加帅一眼,吴天晓摸着下巴看着方才那人离开的方向。这孩子,比想象中傲气冲动呢,一点都不似平时表现的那般温吞。这个赌,自己是真输不得呢,50万大洋要是赔出去,吴府的大门自己可真不用回去了,不得让姨娘扒下层皮来!唉,自己也是冲动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吴天晓几乎想每天12个时辰都待在赌石场。因为,不学不知道,这玉石行里的学问实在过于深奥,怪不得能让人一夜倾家啊!由于翡翠本身具有明显的不均匀性,颜色和质地都有很大的变化和差异,其真伪和优劣一般人难以掌握,而优劣之间其价值有天地之别。原料交易上的“赌性”太强,张加帅说得没错,自己的确太不知深浅了,活该被那孩子套进去。
不过,是那孩子的激将法太厉害还是自己的自负,抑或是自己的心自愿跳进这个实力悬殊的局,吴天晓还是清楚的。这种豪赌换来的羁绊,本就没有理智可言。

七天很快过去了,当吴天晓在翡翠石场等来李嘉恒的时候,总感觉,那孩子脸色比上次见时要差得多。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因为将来的赌约而在前一晚失眠了么?
两人各在已经筛选过的原石中挑选更好的毛料,光从门子里看不够,还在沙皮上上水磨皮,反复检验对比着。气氛十分严肃,连石场的老板工人都跟着紧张,可这却毫不影响一旁作证的张加帅,他倒依然悠哉地品着茶,把弄着手上几个戒指。戒指上或翡翠或玛瑙,反射着温润如他的光泽,张加帅只等着限定时间到了,看吴天晓的糗样。
时间到,吴天晓最终选定了一块黑亮带藓水头足的毛料,自信心在看见李嘉恒对着自己的石头一脸惊讶时更加大增。或许,这几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吴天晓的石头确实不错,是介于冰种和糯种之间的冰糯种,开料后里面的翡翠石呈蓝绿色,绺裂不多,有些许棉,但不打紧。吴天晓有些沾沾自喜地看向李嘉恒,却见那孩子仍一脸淡然。
当李嘉恒选的石头开料后,吴天晓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淡定了。那毛料是褐色的黄鳝皮,上边带松花和鳞,水头十足种也老,开料后里面果然是飘翠的种最老,那其中绿得近乎黑色的部分,让在场的人都赞叹又一块好玉。怎么刚刚自己没能发现这一块呢?
输赢一目了然,吴天晓有些不甘,自己都已经超长发挥了啊,结果还是惨败。
“你使诈。”
“我没有。”
“我不信!”
“随你。你就想着,你赌石本来就是凭运气,你命中不该得。”李嘉恒睨了吴天晓一眼转身走向张加帅。
张加帅依然坐在位子上,玩转着戒指,修长的手指之间灵活跳跃的几枚戒指似有生命般。李嘉恒走过去低头在张加帅耳边一阵低语,吴天晓就见张加帅原本温和的笑意加深了。
李嘉恒说完便带着赌石离开了,看也不回头看。吴天晓问,“加帅,他刚刚跟你嘀咕什么了?”
张加帅眨眼间便将几个戒指戴回手指,抬头笑着调侃,“他说,你居然能选到冰糯种,让他很意外。”吴天晓挑眉,“然后呢?”
张加帅站起身来,一个弹指凭空变出一张纸,竟是李嘉恒的那份赌约,都不知是何时拿给他的。递到吴天晓面前,张加帅眯起温和的眸:“他还说,不用你赔那50万了,免得你回家,掉层皮。”
吴天晓低头皱眉想了想,抬头笑靥如花,“加帅,这后面那句,是你自己加的吧!”
张加帅抿着酒窝,“这你倒是聪明,赌石偏输给了个孩子。人摸着石头长大,就你这半傻不灵光的硬给自己难堪。”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20


翡翠知春绿,相思几许,冰心不解菩提意。一念成嗔一念痴,莫贪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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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亦凡回到住处时,鹿晗正眉头紧锁地坐在小沙发上。吴亦凡没精打采地将包包放一旁,在鹿晗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亦凡,”鹿晗偏过头看着吴亦凡精致的侧脸,“什么是藓?什么是松花?什么是鳞?什么叫‘宁买一线,不买一片’?”
吴亦凡惊讶地转过头正视鹿晗,“这都是我们玉石行里赌石看货用的行话,你怎么问起这些来了?”鹿晗摸摸鼻子,含糊其辞:“啊,就随便问问,想知道是什么意思……”
吴亦凡嗤笑:“哟,难得你对玉石感兴趣,那我就给你讲讲。在翡翠原石中的绿色部分以呈团状和条带状集中分布者较有价值,而这样的绿色显露于表皮时往往也呈团状或线状,也有时会呈片状。当绿色在表皮上以大面积片状出现时多为表皮绿,其内部往往无绿;而当绿色在表皮上呈线状或团状出现时,特别是当表皮上露出的绿线呈对称分布时,其绿会向内部延伸,甚至贯穿整块砾石。后者的价值自然比前者高,因此,有行话说‘宁买一线,不买一片’而你刚才说的松花和藓,也是表现原石内部绿色存在的形态,有鳞说明种老。种最老为老坑玻璃种……”
“停停停!”鹿晗揉揉太阳穴,虚脱似的,“还是听得头疼!不用说了,我要疯了!”吴亦凡撇嘴,“还以为你真对石头感兴趣了,原来还是一时兴起,连三分钟热度都没有……”
鹿晗讪笑着抓抓脸,“唉,隔行如隔山嘛,我只会做生意……”吴亦凡摆了摆手,“少来了你,后天我们就会回北京,你回不回?”
“回回回,你都回去了我还在瑞丽干嘛,我本来就是来陪你的~”
“你不是说是陪同事来云南,不好意思当电灯泡,来投靠我,逛逛瑞丽,顺便陪陪我的么?”
“哎哟,原来我家笨笨记那么清楚呐~”
“……当我没说。”
“可我明明听到了!”
“………”

表面笑得若无其事,其实鹿晗心里早就风起云涌了。不该自己知道的行话,难不成自己不知何时去百度了?吴亦凡不在家,鹿晗一个人本想着继续出去逛逛,可又感觉困倦无力,最后还是选择回房睡觉。这一睡,竟睡了一整个白天!吴亦凡回来前二十分钟,自己才睡醒。睡梦中奇怪的场景和内容,都不应该是自己知道的,比如赌石,比如,民国历。
吴亦凡不知何时去了书桌边,开着台灯,桌上放着一块质地莹润剔透的翡翠石,偏偏有条狰狞的绺裂。鹿晗怔愣地望着吴亦凡瘦削的剪影,仿佛和梦中的李嘉恒重叠了模样,美人如玉。

是你么?或者该问,是我们么?我们之间前世的羁绊,是这样么?如果真有轮回,那是我几世修得福泽啊……

吴亦凡拿出今天下午去医院开的安眠药,犹豫着。每次梦未完却又醒了,但下一次做梦似乎又能将期间中断的记忆填满,这样的事情太让自己不安。医生说只是焦虑导致的多梦而已。将安眠药放回包里,吴亦凡并不打算用药来回避那个诡异的梦。
记忆里那个叫李嘉恒的少年,曾从湖中的倒影看过,竟和自己八分相似,可病殃殃的苍白又远比自己嬴弱得多。模糊记得李嘉恒发病时痛苦的感觉,如同溺水窒息了般,反复的病痛,生不如死。
吴亦凡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难道是前世?因为进了云南省内所以梦见了同在云南的前世?为何以前几次来都不曾梦见过?
梦里的吴天晓,一样让自己心乱心跳,甚至自己还惦记着,吴天晓在北平失了消息后,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也想张加帅那样,挨了鞭子受了邢?吴亦凡的心口一阵突然抽痛,让他不得不伏下身趴在桌上。怎么回事呢,好好的怎么心口疼这么厉害?
鹿晗洗澡还没有出来,吴亦凡瞥到床头柜上自己和鹿晗互相送的翡翠,在灯光下,呈现出墨绿典雅的光。
墨绿?怎么会是墨绿色?刚买回来时明明是翠绿色的啊,墨绿的玻璃种,可是更加珍贵呢,自己怎么可能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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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恒没想到,自己免了吴天晓的赔偿,却自己遭了骂,而吴天晓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并若无其事。李嘉恒站在路中间,仰头看着马背上对自己笑得不怀好意的吴天晓。行人好奇地偷瞥两个似乎在僵持中的人,猜测是否因为那日赌约,两家公子成了对头。
那个没有赔偿的豪赌,在此后一日间便传遍了大理。吴府的当家大少爷,赌石输给了李家的小公子,却被说不必赔偿,颜面扫地。李家老爷次日携子登门赔不是。吴天晓赌着咒肯定,一定是张加帅传出去的此事。

李嘉恒手里还握了几株刚买的含苞未放的鸢尾,抿着唇淡然地看着吴天晓。吴天晓在马背上拽着缰绳,痞气的笑容偏又灿若千阳,真真是好看。李嘉恒还是看痴了,以至于吴天晓说,带自己去个地方时,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点了头。


“这是要去哪儿?”李嘉恒没有骑过马的,僵硬地夹着马肚子,搂着吴天晓的腰,眉头紧皱。吴天晓侧头瞥了眼身后紧张的孩子,笑道:“拐了你找个没人的地儿,毁尸灭迹。”李嘉恒抖了一下,下意识瞪大了眼,这或许是从暻秀哪儿染上的习惯。真不该打发阿祥先回府。
正当李嘉恒思忖着这话的真实度时,前面的男人朗声笑了起来,“傻子,你真信了?我怎么舍得?我是想带你去个能让你开心的地方,听说你回去后让你家老爷子骂了,这几天思过来着?”李嘉恒松了口气,却委屈地瘪了嘴。
“你明知道的,问什么……我没让你真的履行赌约,可爹还说我放肆。”偷偷翻了个白眼,李嘉恒似乎怨念颇深,“活该我惹了你这么个金主,挨了教训……”吴家在大理的生意仅次段氏的产业,李家的生意三分之一靠吴家和段家帮衬着,也就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挑衅了人当家的。
“好啦,这不就是给你赔罪嘛,怕你记恨我,我带你兜风不行么。”吴天晓清爽的声音很温柔,带了点无奈,“明明是你自己误会我要和我赌石,害我输了丢了面子,怎么挨了训我安慰你,你还抱怨我了?真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鬼。”
李嘉恒挑眉,“误会?……你才是小鬼,明明就只长了我两岁。”莫名地想起当初慌乱间的对视,李嘉恒在吴天晓背后悄悄红了脸。马儿进了林子,颠得厉害,李嘉恒紧了紧搭在吴天晓腰上的胳膊,生怕一不小心就落了马。
“可不就是误会!”吴天晓笑眯了眼,“就这么不相信我,真以为我要占那俩小姑娘便宜?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
李嘉恒想起别人对当时那事的议论,心里还是莫名不得劲儿,嘟嘟囔囔: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21

“我如何知道你怎样的,我们何时熟悉过?你也不曾解释…大家都说吴大公子未曾娶亲,俩姑娘生得水灵,你肯无故帮衬她们就是有那方面意思……”
马儿放慢了速度,林子里偶尔的鸟鸣却更显得周围的宁静。吴天晓突然打断了他的嘀咕,轻声道:“你不了解我,那我们以后慢慢了解,我再也不让你误会,你可愿意?”
李嘉恒猛的抬起捶下的头,从后侧看着吴天晓柔和的侧脸。山里的百灵啾啾叫着悦耳的声音,李嘉恒觉得,此刻心里所有奇怪的埋怨都成了绕指柔,“……好。”


李嘉恒坐在小溪边的大石头上,看着清澈见底的水中悠闲自在的鱼儿游过。刚刚吴天晓说,他烦躁或难过的时候,就一个人来着儿坐上一天,心情就会好很多。他说,今天在路上遇见自己,就带自己来看看,散散心。可是,他把自己扔在着自己不知道溜哪儿去是什么意思?要不是吴天晓的马还在这儿,李嘉恒真担心他是要把自己扔在这荒郊野外了。
这儿的景色真是不错的,李嘉恒手里拿着鸢尾轻轻晃着。吴天晓方才还问了,这鸢尾为何不买快开花儿了的,这还全是小花蕾,种不活还浪费了。李嘉恒努了努嘴,没有回答他。唉,这开了花的鸢尾,自己怎敢拿呢。况且这是做药用的,南方湿气重,有时还会遇着瘴气,鸢尾可以祛湿消毒,何必在乎美丽与否。

“阿恒!”身后传来吴天晓的声音,李嘉恒回头就看见一大束紫色妖娆的鸢尾花。花束就在自己鼻前,“漂亮吧?”好闻的鸢尾花香味却因为过近的距离成了毒气一般,花粉不小心被吸入鼻中,李嘉恒猛烈地咳嗽起来,呼吸一下比一下困难,脸色却红得滴血,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李嘉恒激烈的反应让吴天晓吓坏了,扔开手中的鸢尾花上前扶住李嘉恒,顺着他的背。李嘉恒喘得厉害,背靠着吴天晓费劲地拽住他,“药……药在,口袋里……快点……”吴天晓闻言赶紧找他身上的口袋,果然有个小瓷瓶在他的裤子口袋里。
帮李嘉恒拔开盖儿,吴天晓正要拿瓶子往他嘴里送,李嘉恒却先一步抓住了吴天晓的手,将瓶口放在鼻下。李嘉恒努力呼吸了好一会儿,果真停下了气喘,脸色却苍白如纸,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吴天晓胸前。
吴天晓真被吓坏了,不敢动弹,一手搂着李嘉恒的身子,一手仍举着瓷瓶。方才跟得了痨症似的,这是气喘病吧,这孩子身体看上去总那么瘦弱,原来是因为从小就有这折磨人的病……

吴天晓猜出了情况,心疼得不行,环着李嘉恒的手开始一下一下的轻拍,像是安抚生病的小孩。李嘉恒缓过劲来,幽幽地开口,却还有些气息不稳,“我不能离花很近,所有粉尘都有可能让我丧命。”
李嘉恒对再美的花,也只能远观而不能近嗅,偶尔天干尘多的时节,对他来说也是个难关。这几年本是养好了些,可赌石的前两天自己又犯了病。这发作又频繁了,越来越像个拖油瓶。

吴天晓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却又自责。揉了揉李嘉恒的脑袋,吴天晓声音有些无奈,“傻子,你应该告诉我的,我不想伤害到你,知道吗?”
李嘉恒刚要开口,突然感觉额头上传来温热的柔软触感,身体顿时僵住。
“阿恒,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害怕什么受不了什么,要告诉我。身体明明受不了,就更不要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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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吴亦凡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台灯开着,柔和的光映在吴亦凡的侧脸,显得吴亦凡安静得像画中人一般,纤长的眼睫毛并不浓密,安然地覆在下眼皮,偶尔微微轻颤。
鹿晗擦着头发走过去,看见吴亦凡手里握着那两块玉,无奈地摇头,这傻子,爱翡翠真是到了痴迷的地步了。抽出吴亦凡手中的玉,鹿晗便转身将玉放回了床头。
此时身后似乎传来奇怪的喘气声,急促而艰难。鹿晗吓了一跳,重新回过头,却看见原本安稳睡着的人紧锁眉头,嘴微微张着,大口喘着气鼻翼翕张得厉害。

鹿晗大步走过去,轻摇似乎梦魇了的吴亦凡,“凡凡,亦凡?快醒醒!怎么了这是……”吴亦凡如同溺水般无法呼吸的样子,让鹿晗心头晃过一种奇怪的恐慌。可吴亦凡只是一会儿便又恢复了正常,梦魇好像突然没了。
鹿晗还是不太放心,扶起吴亦凡趴在桌上的身子,晃了晃:“亦凡,醒来了,快醒醒别睡了!”
吴亦凡蹙眉,缓缓睁开眼,被房间灯光刺激得又眯起眼睛。

吴亦凡在迷蒙间似乎看见了吴天晓着急自责的表情,下意识的说:“吴天晓,其实我很喜欢那鸢尾花的,我喜欢的……
“你叫我什么?”等吴亦凡反应过来之时,只见鹿晗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吴亦凡慌张地坐直身子,摇头矢口否认刚才的情况,“没,我没叫谁!”
只是,鹿晗仍旧沉着脸,看着吴亦凡不说话。吴亦凡有些心虚,若要解释,是怎么也解释不清吧?

之前还疑惑鹿晗与那吴天晓在自己心中的奇怪平衡,刚才却突然感觉,吴天晓就是鹿晗!无论是梦里的李嘉恒还是真实世界中的吴亦凡,都是逃不开那人有些霸道的爱情陷阱。面对鹿晗和吴天晓,自己都控制不住心跳频率的加快。可是,鹿晗知道这些,会觉得荒唐吧?甚至是怀疑……
正当吴亦凡打算再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时,鹿晗突然笑了,“啊,好像真是听错了……不过,笨笨,你喜欢鸢尾?”
“嗯?嗯……”吴亦凡瞪大葡萄眼装傻,含糊不清地应和着,转移话题,“你怎么洗那么久,我睡着了都……那两块翡翠呢?我正研究着玉呢,怎么突然就睡了?”


鹿晗回头看向床头柜,也察觉了不对,翡翠质地变了,墨绿地莹润光泽莫名带了伤感,那玉石真似拥有了生命,有了喜怒哀乐。这玉似乎,在低诉着某个时空的恋情,缠绵悱恻,热烈纯真,却又凋于世俗流年,悲戚婉转。
“呵呵,”鹿晗垂下眼睑,静静地说,“别研究了,困了,该早点休息啊”


这不是它该有的颜色,偏让尘世染了埃。庄重典雅的模样,却掩饰着不容世俗的疯狂。读不懂故事,是因为心的遗忘,如果这会是答案,那就唤醒它吧。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21


两地别离去,空山灵雨,且向莲台寻章句。三千明月歌一曲,美人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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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恒用力向湖中心扔了一颗石子,湖心瞬间漾起层层涟漪,一圈圈的荡开。湖中的莲有些已生出粉嫩的花苞,被微风吹得轻摇腰枝,甚是可爱。
李嘉恒玩了好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撇撇嘴垂下脑袋,伸脚踢着湖岸边的小石头。吴天晓远远看到李嘉恒孩子气的表情,哑然失笑。
“阿恒!”李嘉恒听到那个熟悉的清亮声音,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回头望去。吴天晓逆着光向自己小跑过来,沐浴在阳光下,照亮了他黯然的心。撅了撅嘴,李嘉恒责怪,“吴天晓,你不守时。”

“……听说你姨娘在给你张罗亲事?”李嘉恒坐在石头上玩着脚边的绿草,看着一边正玩打水漂的吴天晓,犹豫着开口。
吴天晓扔出一个石子,石子在湖面上打了好几下到了湖心才沉入。吴天晓侧头看向李嘉恒,见他一脸不自然的闪躲,挑起嘴角笑道:“阿恒,你总算还是问了。是啊,姨娘说我已经23了,早该娶亲了。”
李嘉恒红着脸佯装轻咳,听到吴天晓后面一句,却冷下脸。低头不去看吴天晓,眨了下眼,“那……你也觉得,你该成亲了?”
吴天晓眯起漂亮的眸子,打量着孩子别扭的模样,“当然,23已经不小了,该找个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了。”李嘉恒揪断了手中的青草,苍白了脸。吴天晓叹口气,这孩子,始终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心思,却又什么感情都显于表面,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吴天晓伸过手帮小孩儿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怎么了?世勋听姨娘说让我娶亲和我闹别扭,是因为世勋依赖我觉得我这个哥哥要被人抢了……阿恒,你现在也和我别扭,为什么?”
李嘉恒心里慌了,眼神无措地闪躲,“我,我没闹别扭……”
“阿恒,三年了,还不敢承认么?你现在也都21岁了,我们这样,还能多久?”吴天晓蹙眉,认真地看着他。李嘉恒揪着衣角,强迫自己冷静,“不这样又能如何?你始终会……听你姨娘的话。”
“你给我一个任性的理由,我可以一生不娶女子!”吴天晓心疼李嘉恒的畏缩,听了他的话不由提高音量表态。李嘉恒猛的抬起头看向吴天晓,大大的葡萄眼泛了红。
“……我不逼你,今天约你出来只是想告诉你,”吴天晓看不了孩子委屈,呼了口气,“我不会娶亲的,因为我打算去广州了,过几天就走。”

“去广州做什么?”李嘉恒瞪大了眼满是惊讶,顾不得自己带着鼻音,抬手拽着吴天晓的衣袖问。
吴天晓笑了笑,“我要去读黄埔军校。”
“黄埔军校?”李嘉恒站起身,却差点滑倒,吴天晓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小心点,掉下湖里我可不会游泳。”
“你怎么会想去黄埔军校?”李嘉恒顾不上那么多,急急地盯着吴天晓问。吴天晓拉着李嘉恒走到里湖岸远些的地方,“国家如今乱的很,迟早有一天会爆发抗战,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那我怎么办?”李嘉恒说比想的快,情急之下一不小心松了口。吴天晓停下脚步,正过身体面对李嘉恒,“阿恒,我这也是在给你考虑的空间……等我回来,三年,那时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好么?”
约定又是三年,李嘉恒心乱如麻。第一次遇见,他们在骚乱的人群中对视;三年后,他们再次相遇,一场豪赌惹得满城诽议;再三年,他们之间越来越复杂的感情,压得自己喘不过气。如今要离别,又是约定三年,三年后,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好。”李嘉恒莫名苦涩,不知道第几次恨自己的无能。这次却是尤为痛恨自己,懦弱。如果自己能有健康的身体,是不是也能像吴天晓一般热血?
“阿恒,我有东西给你。”吴天晓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块玉佩,递给李嘉恒,“眼熟吧?还记得它么?”
李嘉恒闷闷地看了一眼,愣了,脸红起来。那块飘翠的种最老,当初自己用来赢了吴天晓的翡翠啊,怎么会不记得?只是自己只留了一块边角料,听说主料被人高价买了去,原来就是吴天晓么?
“我学了两年多的琢玉,可还是没你们行家琢得好看,还把手划了几个口子。我还用多余的料子磨了四颗福豆子,送给加帅和阿秀。”吴天晓竟也红了脸,一手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着。李嘉恒接过玉佩,看着上面粗糙的雕刻,眼睫颤了颤,“真的,挺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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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晓离开大理那天,和家人道了别,李嘉恒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吓了吴天晓一跳,生怕李嘉恒会犯病。没想到,李嘉恒却是伸手塞给他一个东西。
李嘉恒喘着气脸红红的,“这个,保平安……”一块飘翠的竹节玉坠,带着那孩子的体温,握在手上,温润儒雅。竹节坠的雕工精细秀气,吴天晓看出来这也是用当初赌石那块翡翠雕的。玉坠的背面刻了一个小小的“晗”字。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22

吴天晓笑了,“怎么刻这个字?别人的名字么?”
李嘉恒白了他一眼,“笨蛋,晗是天将晓啊……”吴天晓掐了掐李嘉恒的腮帮子,“知道啦!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不长肉蹿蹿个儿也好啊。”
李嘉恒垂着眼,不敢抬头看吴天晓满是宠溺的温柔,嘟囔一般,却让吴天晓听得清楚:“能不能早点回来啊……”
“傻子,三年,很快的。”
李嘉恒抬起头,直直地望进那如潭清泉的眼里,自己的倒影似乎被那人刻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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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晓寄来的照片,上面的人着了军装飒爽笔挺的模样,颀长的身影和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一起,让李嘉恒模糊了视线。
李嘉恒会想像,有一天,吴天晓穿着干练的军装,像当初一般,骑着马出现在自己面前,温柔地看着自己,笑得灿烂。

吴世勋长得比自己高了,而自己仍是纤瘦病怏的样子。吴世勋似乎不太喜欢自己,所以,后来李嘉恒也就尽量躲着他。

张加帅说,吴天晓性子太傲。当初游行被抓,吴天晓审讯时死活不肯软下态度,还担心都暻秀等张加帅着急,替张加帅担下了一切,结果被打得半死。彼时才十四岁的吴世勋想尽法子,才把吴天晓从局子里捞出来。
张加帅说,他欠吴天晓的,还不清了,只能尽己所能帮他照顾好他喜欢的人。所以,李嘉恒又犯病的时候,张加帅硬推掉了好几出堂会,进了李府跟前跟后地照顾他。
林氏堂彩的少东家林二少喜欢都暻秀,成了街头巷尾的饭后之谈。李嘉恒看着张加帅的苦笑,束手无策。张加帅说:“阿恒,两情相悦不容易,别轻易放开。”

院子里的鸢尾花开又落,他们曾去的湖中,莲花又结出了许多莲蓬。
李嘉恒在街边买了几个烧麦,转身便看见一辆驶过的马车。莫名多看了几眼,马车里的人却似有感应一般,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子。视线相对,李嘉恒瞬怔怔地站在原地。
马车里的人跳下车,将李嘉恒拉入怀中。他说:“阿恒,我回来了。”
那人的声音,还是一点没变的温柔好听;那颗爱人的心,似乎也没有变。李嘉恒热泪盈眶,在他耳边嗫嚅:“三年前的约定,我有答案了。”

都说玉有灵性,李嘉恒磨挲着吴天晓的竹节玉坠,撇嘴,“这玉可比我送你时更温润了,你看里面的飘绿颜色都深了,看来你这三年过得倒是快活。”

吴天晓听着李嘉恒的叨叨,“每天晚上,都把它握手里看着睡觉,这玉是吸了我的精血啊。”
“玉又没是吸人精气的妖物,,你这话说的……”李嘉恒声音渐小,脸蛋红得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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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晓坚定地推掉了他姨娘为他顶的亲,当着吴家上下的面儿发话,终生不娶女子。姨娘被气得卧病在床,吴天晓在姨娘门口跪了一个时辰。姨娘无奈叹息,说是男丁还有世勋,也就作罢。
吴家兄弟退开下人,进屋关上门吵了一架,后来下人们打扫时,发现屋里一片狼藉。
李嘉恒帮吴天晓额头上的伤上药,嗔怪道,“你见勋儿砸东西怎么也不知道躲?”吴天晓疼得龇牙,却不在意地摆手:“没事儿,让他发泄完就过去了。”
李嘉恒抿嘴不搭腔,小心地给他包扎伤口。吴天晓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仰头看着面前的李嘉恒,“阿恒,做我吴家的人,你可愿意?”
李嘉恒手抖了一下,稳住情绪,“说什么胡话呢。”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吴家的人,我吴天晓的人。”吴天晓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人,霸道地说着。李嘉恒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不自在地转开头,“你怎么又耍无赖,我何时变成你的人了?”
吴天晓抓着李嘉恒的手腕将他拉近身前,四目相对,直视内心,“那我现在就让你变成我的人。”

1928年5月,吴家次子大婚那天,全府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红。新娘子是林家三小姐,一年前从英国回来带回了西洋魔术,让林家古彩的名气更是响遍整个云南。
镇上的人说,吴天晓誓不娶妻,看来吴家是要传给二少爷吴世勋了。对此,吴世勋苦笑。新娘轿前,马背上的新郎只对吴天晓说了一句:“这辈子你欠我的,下辈子,我只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生命中,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1928年7月,吴天晓接受国民政府的征兵。临行前两天,李嘉恒失踪了。李老爷和夫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吴天晓背着昏睡的人儿回到了李家。李老爷问吴天晓如何找得嘉恒,吴天晓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却莫名苦涩:“阿恒少爷任性玩闹而已,李老爷无须担心动怒。”
吴天晓要走了,送行的人中却没有李嘉恒。吴世勋拉着妻子的手,隔着四五步的距离看着吴天晓拧眉,半天梗出一句:“平安回来……记得写信。”
吴天晓一手拎着行李,一手却按住了胸口的竹节玉坠蹙起了眉。这孩子不肯来送自己呢,这一去,不知三年内能否再回来,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
找到李嘉恒是在那片两人六年前第一次去的小树林,单薄的身子蜷成一团,在河边哭红了眼的模样,让吴天晓心狠狠地疼了,奈何现下时局动荡军令难为,不得不离开。
吴天晓默不作声地将李嘉恒圈进怀中,李嘉恒惊了一跳,慌张地想擦去泪水,却被吴天晓拦下。吴天晓嘴角是李嘉恒熟悉的那抹笑,温和却带着几分霸道,生生将忍下的眼泪再一次逼出。吴天晓不哄也不问,只是耐心地拭去那断了线的泪珠儿。
“阿恒,等我回来。”吴天晓的下巴抵着李嘉恒的脑袋,两人依偎着坐在河边的大石上。
“……嗯。”
“阿恒,就算我不懂赌石,你还是输了。”
“……”李嘉恒抬起头,看着斑驳阳光下吴天晓精致的容颜,那嘴唇边上疤似乎长在了自己心里,“我承认,是我输了。”
吴天晓笑了,“阿恒,谢谢你,赔给我举世无双的爱人。”
李嘉恒羞红了脸,低下头,声音却是几分自责:“再如何,都还是可惜的吧,如果我能是女子,我们就……”
“阿恒,”吴天晓打断了李嘉恒的如果,温柔却坚定万分:“等我回来,你就姓吴吧,做我吴家的人,不关世人怎么看待了,好吗?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22

“你一定能活着回来!否则……我就娶妻。”李嘉恒猛地重新抬头,目光灼灼。
…………


吴天晓不甘心地往送别的人群后望了几眼,果然,在远处的树下,站了一个身形纤瘦的人,在默默凝望着。
李嘉恒不敢上前,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别走”的话,怕自己承受不起再次分离且难于再聚的哀愁。两人之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彼此明晰,何必再来一次,凭添几分凄苦。

吴天晓无奈苦笑,眼看着远远站着的人儿对自己举起手中的平安扣晃了晃。玉佩下红艳的流苏随风飞舞,飘翠的平安扣绿得让人心安,静静诉说着所有守候。
吴天晓终于上马调了头,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回过头来,“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一句喊话让吴家夫人哭得更加厉害,二少奶奶也不由泪落满襟。吴世勋暗暗咬着牙不肯掉泪,因为他知道,这句话该是谁听。


我不知道等待着我的半生戎马能否换来最后与你的共话桑麻,我也不知道你赠予我保平安的竹玉是否能护我还乡。我只知道,当年豪赌我赢了你,却也终究欠了你。
若我不幸殉于沙场,不要怨我。若有来生,希望我欠你这辈子的幸福,可以在下一世为你倾尽所有。


吴天晓离开已经将近一年了,又一年夏天到来。吴家长孙已经会满地乱爬了,肉嘟嘟的小脸蛋儿粉嫩嫩的,长得格外漂亮,小嘴像二少奶奶,鼻子随吴世勋,偏偏那双眼睛,却像极了吴天晓,纯澈如一汪清泉,直映人心。看的多了,李嘉恒便怕了。

吴天晓离开后几个月,每半个月就会有一封信到李嘉恒手里。里面的内容除了信纸,有时还会有几片叶子,或一片薄薄的质地极劣的玉牌,或是一朵纯白的百合花制成的书签,等等小玩意儿。
信里面,吴天晓告诉李嘉恒,自己升了连长,军营生活还不错;连里几个弟兄打起来了,最后都被自己关了禁闭……最后一封落款是1929年3月7日。信上说,他被提升为团长,随一批人调往东北,去张大帅手下做事。吴天晓说,那边写信,可能就不太方便了。

李嘉恒有时会把自己锁在房里,看着那一沓厚厚的信发呆。那时这几年积攒下来的,一封都没扔。他甚至觉得他们之间那么多年,都比不及这不到一年的时间漫长,仿佛他这一生都将耗在这等待上了。
李嘉恒感觉这样的自己像极了等待良人战场凯旋的妻子。担心他会不会在沙场上受伤,
担心他军营生活会不会受苦,担心他天寒了能不能及时添衣……想到吴天晓归来的承诺,仍带着心酸苦涩却又满溢着幸福与期待。
飘翠的平安扣在手中被反复摩挲,变得更加温和盈润。李嘉恒又给它换了新的如意结,那水红色的流苏轻易的随风而舞。年后不久,李家的玉石铺子又在瑞丽开了两处,六月份李嘉恒随着大堂兄李嘉言去了那边成了真正管事的少东家。
李嘉恒想,当初吴天晓是大理人人夸赞的大当家,年纪轻轻便独撑一片天,这么优秀的人啊,自己哪怕无力陪他战场杀敌,至少也该像他当初那样,在商道上竖起一面属于自己的功名。这样,等他回来,自己才足以与其相配吧。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23


鸳鸯翡翠同心侣,惊风不得双飞去。春水绿西池,重生相见时,长怜心共语。梦里池边路,相见不如新,花应该解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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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张学良领导的东北政府想要收回苏联在中国东北铁路的特权,武装部队已全部进入战争状态。19世纪末,沙俄为侵略中国东北,称霸远东,根据1896年的《中俄密约》,在中国的土地上,利用中国廉价的劳动力和沿路的各种器材而修筑的从满洲里经哈尔滨至绥芬河的中东铁路主线。后来又根据1898年的《旅大租地条约》,修筑了从哈尔滨经长春至大连的中东铁路支线。这条纵横贯穿中国东北三省的铁路成为沙俄对中国东北进行经济、政治和军事侵略的工具和基地,实际上造成了沙俄控制中国东北的局面。
所以,为了摆脱苏联的控制压迫,中国必须拿回对东铁的所有权。一进入战争状态,吴天晓根本不可能给李嘉恒写信了,吴天晓深知调往东北是为了什么,也便提前告知了他。经过近一个月的行军,吴天晓的队伍终于到了关东。吴天晓看着部队每天草木皆兵的紧张感,一腔热血却也真真多了几分生离死别的惆怅悲苦。他不怕战死沙场,他是怕李嘉恒。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对李嘉恒的亏欠,看似是自己多年等来了李嘉恒的敞开心扉,可其实他们俩之间永远都是李嘉恒守望他。如果李嘉恒苦苦等来的只是自己的一抔黄土,他会是怎样的难过?到时谁来给他安慰,谁为他擦去委屈的泪水?每每想到这,吴天晓的心尖儿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掐住般,发不出声音,疼得死去活来。

7月7日抵达北平与蒋委员长会晤,商谈有关中东路的对策,会谈内容外人不得而知。10日,东三省当局在东铁沿线配置军队,没收铁路电报、电话,封查苏联商船公司、贸易公司、火油公司等,将东铁管理局苏联高级官员全部免职,逮捕苏联人200余名。吴天晓等官兵们对此甚觉快意,但苏联岂能善罢甘休?
终于,早就预计的战争爆发了。流弹在吴天晓他们头上咻咻得飞过,在耳边炸响。实力太过悬殊,苏联的新型坦克他们的炮弹根本挡不住。
硝烟里鲜血染红了谁的眼眸,让人失了理智般咆哮厮杀。纵使再浓的硫磺味也遮不住那如同炼狱的血腥气息,吴天晓看着身前身后的战友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突然觉得在这一刻,上帝的眼中,人们真如蝼蚁般低贱,转瞬间的血肉横飞,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陨于世间,上帝却不屑看一眼。

这是第几天呢?第三天?还是第二天而已?那个总爱跟着自己说要自己教他枪法总是憨笑着的新兵蛋子,那个对自己心爱的人万般好奇的单纯少年,那些一起来关东目不识丁却善良的热血男儿,都消失在这不公平的对抗中。在他们死去的前一刻,都不曾有过退缩,都愤怒地冲向了侵略着自己国土的敌人。
吴天晓知道,这一仗,他们赢不了的。吴天晓看着又一个自己的战友在身边倒下,突然发疯一般怒吼,通红的眼怒视着叫嚣的洋人们,举着手中的枪疯狂扫射着狂妄的恶魔们。
“啾”,一颗子弹没入肩胛的声音。吴天晓却似乎感觉不到疼了,不管不顾地扣动步枪扳机。没有子弹了,吴天晓狼一般发狠的咆哮也渐渐有了不甘心似地呜咽,真真如同丧失理智的困兽。炮弹在耳边炸响,轰地化成火海,烤焦的人肉味道那么令人作呕。
扔下弹尽的步枪,吴天晓麻木的向前方敌军走去,踏着苏联人和战友的尸体。翻开一具苏联兵尸体,吴天晓恶狠狠地拿起地上的机关枪便继续扫射。那血染红半边身体龇牙咧嘴似乎化魔的模样,让近处的苏联兵看了都不禁抖了抖。
子弹不断地打入了腹部,腰部,大腿……吴天晓被打成了筛子,眼睛却不依不饶地怒瞪着,不愿倒下,不愿放下枪。
一颗子弹擦着吴天晓的左手腕而过,吴天晓感觉手腕上系的那根绳断了,终于肯低下头来。
来关东之后一直被吴天晓用红绳系在手腕上的那块竹玉,在还算松软的泥地中完好无损地躺着。吴天晓再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直直的向前倒下,手旁就是李嘉恒亲手琢的玉坠,短短的几点距离吴天晓却是用尽了全力,才伸手抓住它。

吴天晓在最后一刻突然落下泪来,嘴唇似乎呢喃着什么却谁也听不清。他用最后一丝气力将玉坠贴近自己的胸口下,尽管心脏部分早已血流如注,尽管玉坠瞬间被染的比红绳更红。
阿恒,如果真有下一世的存在,我一定会在断桥前等你一同饮下孟婆汤。下一世,我们在一起,就算负了天下,我都不会离你而去了,好么?
吴天晓缓缓闭上不再明亮的双眼,嘴角扬起与场景不符的暖笑。并未停下的轰隆枪炮声,却已经与吴天晓无关了…………
阿恒,忘了告诉你,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你的眼里,看见了绚烂的烟花火,它让我像飞蛾扑火一样,从此被你吸引而无法自拔。可我,从不后悔,我相信,你也一样。

阿恒,天快亮了呢……



李嘉恒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岑岑,大口喘着粗气地声音吵醒了外间睡觉的家仆阿祥。
阿祥端着灯盏快步走进内房,熟练地从抽屉里拿了小瓶子来到李嘉恒床边,刚打开瓶子要递过去,李嘉恒却摆了摆手,“不打紧,只是梦魇着了罢了。”
看自家少爷真不是犯病,阿祥的心才放下来,叹了口气忽然觉到有风拥着后背,回头一看却是窗户被风吹开了。怕李嘉恒身子骨着凉,阿祥踱步过去掩窗。
“这是几更天了?”李嘉恒吸口气问。阿祥瞅了瞅窗外东边刚翻鱼肚白的天儿,关上窗回道:“少爷,这才刚过五更天,您踏实睡吧。”
李嘉恒却兀自翻身下床,“不睡了,怕再魇着。天也快亮了,你帮我准备一下洗漱吧。”阿祥也没再多嘴什么,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人走了,李嘉恒才坐在床上发呆。刚刚梦里吴天晓一身血站在自己面前,自己怎么喊他他也只是笑着不说话。最后自己伸手去抓他,他却不见了,空荡荡的周边是吴天晓清脆爽朗一如最初的声音,阿恒,天快亮了……
吴天晓,你什么时候舍得回来?我好想你。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23

李嘉恒几日心里一直觉得惶惶不安,不知是否因为那个诡异不祥的梦魇,人也看着憔悴下来,让李老爷和夫人好一阵担心。可李嘉恒依然天天去各个铺子里查看,或是账本或是作坊,半刻也不愿闲下。
李嘉恒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止不住那瘟疫一般无法抗拒的思念和害怕。
都暻秀病了,病得很厉害,连自己去看望也不见了。李嘉恒问张加帅详情,却不料得来对此问题的沉默。张加帅只是在送客时小声说:“我要带阿秀离开林家了,等阿秀病一好,我们就走……再不会回来大理。”李嘉恒张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街坊邻里间传的流言自己听了不少,自己又和他们是老友,怎能猜不出事情的原委?
怔愣间从林家出来,李嘉恒失神地走在大街上。张加帅喜欢他弟弟都暻秀,都暻秀也只依赖张加帅,这点李嘉恒和吴天晓都看得出来。而林二少爷对都暻秀的喜爱,似乎超大家的料想了,二十七岁仍不娶妻,而且这么些年对都暻秀也是百般依顺。
吴天晓,我等你回来,向世人宣告,我们相爱。


又一年除夕将至,李嘉恒和阿祥亲自在街边买了些年货,经过吴府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以往每年春节吴家都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常的,可自打吴天晓从军离开后,没想到连过个年都是沉寂。似乎好久不曾见吴家的长孙了,现在应该会说几句简单的呀语了吧。
李嘉恒咬咬牙,还是踏了进去。一进前院便撞见一个脸色凝重的下人,只是迟疑了一下却并未多想,拉住他问:“小哥,贵府世勋少爷在家么?”
下人只是将他带到厅堂便退下了。李嘉恒坐在红木椅上打量着整个厅堂,还是当初的模样,半点没变。不多时,吴世勋便冷这张脸出现在门口,李嘉恒看过去便愣了。
吴世勋要比半年多前更加瘦了,脸上也尽是憔悴之色,更重要的,是他左臂上挽的黑纱!李嘉恒突然心跳得异常厉害,最差的想法在脑海中萌生,让他禁不住浑身颤抖,连开口第一句都哆嗦不稳了,“世勋呐……”没有勇气问出心中的猜想,李嘉恒只是无助地死死盯着那晦暗的黑纱。
吴世勋当然发现了李嘉恒目光所及的地方,出声只有厌恶的口吻:“呵,什么风把嘉恒少爷吹来了,莫不是拜早年来了?若是如此,我看您还是请回吧,今年吴家不过年,谢绝会客!”

李嘉恒的眼皮抖了抖,睫毛在冬天冰冷的空气中打颤,“我,我就是想……想打听一下,你们有没有天晓的什么消息,他怎么样了……”
“他死了,死了快六个月了,我们前几天才收到信和遗物,正准备灵堂。这个答案满意了吗?”吴世勋原本冷硬的口气说到最后有些哽咽,红了的眼眶让原本装得那么坚不可摧的冷漠功亏一篑。
李嘉恒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定在座椅上无法动弹,任凭家仆阿祥怎样担忧的呼唤都叫不醒。死了,快六个月了……


李嘉恒浑浑噩噩了近半个月,终于在大年初一发了大病。平日的小瓶子似乎失去了作用,每日每日李府内都有郎中进进出出,人几次险些缓不过来。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月,立春都过了,病情也总算不再反复,算是安定了些。
李嘉恒变得沉默寡言,几乎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每天在自家小院里晒晒太阳,坐在椅子上一呆便是一天。李老爷和夫人看着实在心焦,却奈何怎么也问不出原由来。夫人何氏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这问题就像是在对空气言语,连个回声都没有,问得急了,也只是换来嘉恒泛红的眼眶,而没有只言片语。
或许在他和吴天晓心中,早就料想到了这样的结局,但是这样的结局是再怎么在心里做好准备也无法承受的。李嘉恒看着园中被剪去了花儿的所谓花丛,因为自己的哮喘,家里种的花从来只会是没多少花粉气的,近来身体垮了之后,花更是被家仆绞得只剩枝叶。春天里,那本应花开的季节,因为自己变得极为脆弱的身体,而让它们失去了该有的美丽。

李嘉恒开始发疯似得怀念,怀念那年在林家后院的玫瑰花香,怀念那年吴天晓为自己摘的蓝色鸢尾。春雨落得突然,阿祥和另一个家仆手忙脚乱的劝自己回房。李嘉恒回了房,只是愣愣地坐在窗前的红木椅上,阿祥想上前关上窗,李嘉恒却再也不同意了,阿祥担忧地犹豫了半会儿,看着主子无助又倔强的模样,终究是没辙了。
雨落声悄,周围都是潮湿的气味。李嘉恒几年之前就已经知道,这场灭顶的爱,两人怎样都无法舍下,哪怕是火海刀山,哪怕继续下去剩下的只会是残骸,他们都没有回头。可是这样的虔诚依然感动不了上苍,上天不愿施舍给他们一个好结局。
李嘉恒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无奈叹息。

吴天晓和李嘉恒,由豪赌开始的羁绊,终究让他们成为了时光里的亡命赌徒,两人合股赌上了全部爱和信仰,却换不回想要的幸福相守。


1931年3月,已卧床一年的李嘉恒病重,成日在榻上昏迷不醒,已是进水不得,请了很多郎中来,都只是惋惜的摇头。
郎中的话个个带了悲悯:“给少爷准备后事吧,不行啦……”何氏哭倒在丈夫怀里,李老爷也是老泪纵横。
“冲喜吧,老爷,或许可以的啊……”夫人何氏抽泣地央求,李老爷无奈拂袖,“这,这是把人好好的姑娘往火坑里推啊!”
何氏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咱可以找个穷苦卖身的清白姑娘,冲喜实在不行我们养她一辈子,也算是积德啊……老爷,那是我们唯一的孩儿,但凡有半点可能,我们也不能放弃啊!”李老爷终于感觉到自己老了,变得那么不堪一击。沉痛地闭上双眼,低哑着嗓音道,“阿祥,你托人找个清白人家的姑娘,问问人家的意愿,冲喜吧……”

冲喜那天,李嘉恒奇迹般清醒过来。李老爷和夫人都惊喜地以为冲喜有了作用。婚堂前没有新郎,新娘头戴翡翠步摇,额前的流苏一动三摆。新娘还算俊秀,小家碧玉的模样,在堂前由人搀扶着,规规矩矩地在地上三叩九拜。
李嘉恒要阿祥把自己扶起来讨水喝,然后也不愿再躺下,说是躺了太久了,而后又打发阿祥去堂前看看。
李嘉恒靠着床头坐着,愣了好一会,颤抖地从枕头底下拿出吴天晓送的平安扣。翡翠的色泽似乎暗了些呢,在自己昏迷的时间里,都没有好好摸摸它看看它。拇指轻轻拂过翡翠上简单的花纹,李嘉恒笑了,许久不曾开口的嗓子那么沙哑虚弱:“吴天晓,我说过的,你若回不来,我便娶亲,成真了呢……你说,新娘会不会比你还漂亮啊?我也没见过呢……我猜,她一定不如你好看……所以,所以我去找你时,不能生我气啊……”
一口心头血毫无征兆地吐了出来,喷在了玉上,被褥上,红艳如窗前枕套上的喜字。李嘉恒垂下头,无力地阖上了葡萄般的眼眸。吴天晓,我没有力气了,好困呢,来接我吧……
耳边阿祥着急地呐喊呼唤,似乎越来越弱,在听不到尘世半点喧嚣。李嘉恒仿佛回到了13岁那年林家后院,吴天晓看着自己笑得灿若千阳,“你是谁家的孩子,在这看花么?林家中的最好的就是玫瑰呢。”
李嘉恒愣愣地瞪着葡萄眼,似乎对吴天晓的话不解。吴天晓随手折了一朵娇艳的玫瑰,上前递在自己鼻下,吓得小嘉恒捂着鼻子连连后退。花粉是自己的大忌,但还是隐约闻到了玫瑰那淡淡的甜蜜香气,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小嘉恒掉头跑开了,没有看见吴天晓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只还模糊听到他清爽好听的声音问张加帅:“这小孩儿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偷跑进来的吧”…………
我终于在你离开后才想起,我们之间,在十年之前便已开启了命运…………


………………………
坐拥妆台翡翠翘,琼花开尽玉魂消。
………………………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24

本帖最后由 藏在壁橱里的猫 于 2014-6-10 20:06 编辑

当吴亦凡睁开眼醒来时,第一眼便与鹿晗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对上了,两人皆是一愣。鹿晗似乎睡醒好长一段时间了,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似的。吴亦凡看着这样真真切切呆在自己身边的鹿晗,突然在心里涌起无限的委屈,让他红了眼眶。还好,没至于落泪。
窗外天刚蒙蒙亮。“阿晗……”吴亦凡从坐起身,靠着床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这几天来,我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我也是。”鹿晗平静的回话让吴亦凡讶异地抬头重新看向鹿晗,对视间有什么答案似乎破茧而出,让两人都不禁弯起了嘴角会心一笑。吴亦凡歪了歪头,话语间竟有点哽咽,“梦里面,我总是在等你,等你成了我一辈子都在做的事,可是最后一次,到我死你都没能回来……”
“对不起,”鹿晗伸手捋了捋吴亦凡因为刚睡醒而凌乱的头发,笑得温柔,低声说:“我这辈子哪也不去,天塌下来也只守着你,再也不会让你拿年华等我了,好不好?”
吴亦凡“噗”的一声笑出来,“真是我的执念啊,这辈子,我真姓了吴。”吴亦凡深邃的葡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鹿晗,“而你,还是我的天将明。”
鹿晗一直笑着,笑上一世的错过,笑上一世的缘未尽。多好,我们是彼此两辈子的唯一,上天在前世对我们再不公,终究在这一世,舍得眷顾。所以,还是要感谢上苍,把你送回我身边。在明天回之前去前,今天上午先去一趟这里的月老庙吧,当是祈个福。”
床头柜上的两块翡翠温润透亮,此刻石头里边出现了丝丝红色,两人却都未曾看见。
月老庙人挺多的,都是些年轻男女,连摇个签都排上半天队。吴亦凡被挤得有些烦了,拽了拽一旁伸长脖子张望的人,“阿晗,要不算了吧,人太多了。”
鹿晗回头看见吴亦凡正不耐烦地拧吧嘴,不由笑出声来,“也罢,我们在这附近转转就好。”我们都了解彼此的珍贵,彼此深爱都明白,有何必硬要添个慰藉。
意外的,这热闹的月老庙外边,那个当初卖玉的老人,正坐着小板凳悠闲地靠着千年高山榕休憩。鹿晗和吴亦凡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便一同上前。
刚要开口叫醒老人,老人却先一步睁了眼,已是白发苍苍的花甲老人,眼神如此犀利明亮。然而看见面前两个年轻人惊吓到的表情,老人笑了。
“终于来了啊?” 此话一出,鹿晗和吴亦凡都立马严肃下表情,毕恭毕敬的模样站立好。
老人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拘礼,“其实你们心里有答案的吧,你们的前世,没什么可问的。”鹿晗看着老人仙风道骨的谈吐气质,试探着问,“您,是月老么?”

老人抚掌大笑,“哈哈哈,不愧是商人,无论前世今生,你都比你身旁的孩子更精些。”鹿晗尴尬地挠头讪笑,背后却被吴亦凡狠狠地拧了一把,差点痛呼出声。月老没有理睬两人的小动作,起身欲走,离开时拍了拍吴亦凡的肩:“你两世为玉石世家,可懂了我那句话?”
看鹿晗投来疑问的眼神,吴亦凡低头看向灰白的水泥地,“后生愚钝。”月老又是哈哈大笑,“其实你已经懂了,你们之所以纠缠在一起,由玉而起。你们能想起,也是由玉给予的回忆。玉是有灵魂的,而灵魂,也是由你们给的。”
“我们给的?”这回连吴亦凡都不懂了。
“你们把对方爱到血液骨头里,你们那最后的心头血,承载的都是你们的回忆和执念。”月老慈祥地看着这对恋人,“不是每对恋人都能拥有三生石,而三生石存在的形态也各有不同,甚至不一定是所谓的石。你们以爱之名雕琢的玉,最后为你们封印下那段刻骨,然后再将你们牵引至此,为你们揭开了尘封的岁月罢了。”
月老留下沉思的恋人,爽朗的笑声回荡于喧闹的庙会上空,古老的曲子低低吟唱,“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山川寻已遍,欲回烟棹上瞿塘。”
两人不约而同地握紧口袋里那温润的石头,那属于他们的三生石。
不管五趣流转,六道轮回,我们总算盼来了美好的来生。或许与其感谢上苍,更应感谢等了又等仍然在等的你,让我轻易就找到了你抓住了你。
“后来加帅和阿秀离开大理了?”鹿晗和吴亦凡在树下坐了好久,聊着吴天晓离开后李嘉恒经历的事,像在讲着古老的传说。吴亦凡垂着眼帘声线平淡,“嗯,林少东家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
吴亦凡叹了口气,抬头看看蔚蓝如洗的天,“阿晗,你就不好奇,这辈子世勋在哪里,过的好不好么?”鹿晗听了,长吁一口气,“他说过,这辈子不想与我有任何瓜葛,我想,没有我他真的会幸福很多。”

吴亦凡凝望着鹿晗比上一世似乎更精致温和的脸,感觉到从未如此满胀的幸福感。
吴亦凡首先站起身,“阿晗,我们回家吧。”
鹿晗仰头看着这一世健康的人,笑得堪比冬阳,“嗯,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黄瓜炒蛋。”
两情相悦不容易,茫茫人海,是谁安排好那美丽的相遇呢?现在未来,都不会再错过了。



++++++++++++++++++++++++++++正文完++++++++++++++++++++++++++++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24

【番外篇】夜清浅
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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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儿你看,纸鸢飞得多高,哥厉害吧?”吴天晓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手里仍拽着风筝线,脸红扑扑的,眼睛晶亮。时才十一岁的我不耐烦地撇撇嘴,“这么跑多累啊,我刚刚是不想那么辛苦,所以才放不高的。”
哥哥听着觉得好笑,宠溺地捏捏我的脸,“是是是,勋儿那么厉害,想放的话肯定放的比哥还要高,能冲上九天去。”我得意地咧嘴笑,毫不知羞地点头称当然,看得哥哥更加放声大笑,让我不由抛了个白眼儿。
哥哥停下了大笑,随着年岁的成长越发英气的眉眼仍带着戏谑,这样的他在我看来,说实话,好看极了。他刚过了变声期的嗓音清澈中偶尔带了几点沙哑,尚未及束发之龄的他要比我高了整整一个头还要多。
我逆着初夏的夕阳看他,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不真切,或许只是太久远了我已记不住他的神情,只记得他说,“勋儿,哥希望以后也能像以前一样,陪你玩陪你放风筝,陪你做好一切,你不用奔跑流汗,就看着哥替你将这纸鸢放高便好。”

他便是从那时候开始一点一点从我母亲手里接管吴家的。母亲是父亲丧妻后娶的偏房,却是个能力极好的女人,可她没有野心。她不怨父亲不给她扶正,对待吴天晓也如对亲生一般。
父亲在我五岁时肺痨而去,我和哥哥尚小,为了保住家业不被祠堂的叔伯及股东吞并,从此,母亲便咬牙撑起了吴家所有产业。街坊邻里和股东们都说,吴家有幸得此贤妇人。但更有好事者或心存不轨的人在背后戳母亲脊梁骨,说母亲是武曌之心不守妇道。
母亲对此类诽议仿若未闻,依旧悉心教导哥哥如何记账如何从商。等哥哥十五束发那天,母亲将一大串钥匙交作礼物于他,“天晓,莫要负了姨娘的苦心,吴家从此该由个男人来撑了。”
我眨着懵懂的一双眼,看哥哥在母亲说完后跪于吴家排位前磕了三个头,郑重其事,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依然是我爱的模样,“我吴天晓对着吴家列祖列宗发誓,我会让吴家的家业更加巅峰,我会保护好吴家上下,绝对不会再让姨娘和勋儿受一丝委屈,绝不负了姨娘这些年为吴家受的苦累!”

那时候,我从未想过,哥哥若有一天成了他人的丈夫,会是怎样。我十三岁那年冬天,第一次有人上门来提亲,媒婆儿说,是个俊秀温婉能持家的好姑娘。

我比母亲和哥哥都快了一步抢先说道,“哥哥年纪尚轻,吴家生意也刚稳定发展起来,娶亲之事还是缓一下便好!”
母亲将我呵斥回房,我不甘心地扒着窗偷听。母亲让哥哥自己定夺,哥哥起身对着母亲作了个揖,回身对媒人说,“家弟虽然年纪尚小,可方才说得也的确在理,天晓也才十六岁,吴家的生意刚刚上手,对成亲之事还不想予以考虑,实在对不住您一番好意了,请回吧。”
我看见哥哥说完此话后,朝着我的方向挤了挤眼,我便笑眯了眼。从那时起,我就发现了自己对哥哥的独占欲,超乎平常。

1919年的清明,是我的噩梦。我第一次随哥哥去北平谈生意,哥哥说,让我也学学,将来好帮衬他把吴家生意做得更大,没想过会遇到恁大的灾难。
巴黎和会洽谈失败,好多学生都商量好了游街抗议活动,张加帅不知怎么也在其中。哥哥似乎早知此事,也和张加帅商量过,就瞒着我这个小孩子罢。明明他14岁的时候,都已经开始进出库房了,我却还像个没用的奶娃娃。
那天哥哥没有告诉我去哪儿,只叫我在家等他回来。可是,我左等右等,都没能等回他,张加帅也没回来。出去打探消息的随仆回来说,大少爷出事了,和一群学生一起进了局子了。
股东理事们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劝我老实等消息,暂时不要有动作。只是两天后,张加帅就被放出来了,眼角一条长长的血痕吓得我险些哭出来,衣服下的身体更是被棍棒打得伤痕累累。张加帅说,吴天晓担心都暻秀知道了会害怕,替他顶下了一切责任,让局里将张加帅放了。
我不顾张加帅身上有伤,揪着他的衣襟哭骂:“你怎么可以让哥哥给你顶罪,怎么可以留他一个人在那种地方?他会死的啊,会死的!”我再也坐不住,仗着自己是吴家次子的身份命令那些老东西无论如何,不管花多少钱财,都要救出吴天晓,花了多少,我赚回给大家。
或许是我当时强硬的模样唬住了他们,又或是他们也不想哥哥真出什么事儿,他们终于听我的话开始到处打点了。所以没几天,哥哥就被我们从局子里捞了出来,只是出来时,哥哥几乎只剩一口气了。
哥哥昏迷的那几天,我坐在他床边几乎也是滴水未进。看着哥哥身上被打得没一处是好的,肋骨断了两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气息奄奄,我的眼泪不知淌了多少。终于,第四天哥哥醒了,我却病了。而后整整两个月,哥哥才痊愈,之后的三年里,吴家的生意在北平也有了根据点。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25

也是那时,我知道自己对哥哥,再不是兄弟之情。

我不知道哥哥是何时喜欢上李嘉恒的,我一直都不喜欢他。明明是个男子,却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还曾经害得哥哥输了赌石,在大理丢了脸。
哥哥又推了母亲让他成亲的提议,去了黄埔军校,让我来打理吴家的铺子。我虽然很是高兴他又拒绝了成亲,可直觉告诉我,这次的理由绝不是要去军校那么简单。
他在赌石之后高价买回了他和李嘉恒输掉的那块翡翠石,常常对着那块石头笑得温柔,见我一来,却立马用绸布将它包起来放回枕下。我也装作没看见,其实早在窗外便连同他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还请了一个琢玉的师傅住进了府中的桃花园,天天去那学如何琢玉,母亲从不过问,叫我也不要多嘴,说哥哥自有他的道理。两年下来,我没少在他手上看到被砂轮磨破的伤痕。我曾经安慰自己,哥哥只是不服输罢。

哥哥三年之后从黄埔军校毕业,这期间他都不知道,我和李嘉恒已经明里不顺眼了。所以,当他推掉母亲替他寻好的亲事,在母亲面前直截了当说这辈子不会娶妻时,我的心都凉了。
母亲对此也很生气,第一次见母亲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呵斥哥哥,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藏在袖子之下的手早已握成拳,以制止身体的颤抖。那个李嘉恒到底哪里好,让你为他如此当面忤逆母亲?
母亲毕竟是上了年纪,当场气急攻心晕了过去,我和几个下人急急忙忙搭手扶母亲回房。吴天晓站在厅堂中央,低垂着脑袋咬着下唇,神情愧疚。我经过他时顿了一下脚步,斜睨了一眼欲言又止,还是走开了。那一刻,我开始恨他了,恨他爱李嘉恒爱得不管不顾爱得那么任性,恨他从来看不见我的心。
哥哥在母亲房门外跪了一个时辰,母亲终究是心软了,说也罢,吴家还有世勋这个男丁,不至于绝了后,你爱如何便随你去罢。母亲的话给了吴天晓自由,却剥夺了我的退路。这个时候,次子便是这么用的吧,没有话语权,没有任性的余地。
心里的委屈实在崩不住了,我退开下人,和哥哥关起门大吵了一架。所谓吵架,不过也是我像个不懂事的弟弟在唱独角戏罢了。我冲他发疯似的大嚷,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为成全你们的任性担下一切?凭什么是那个李嘉恒?
气疯了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该说与不该说,我都骂了出来。吴天晓却只是一句话不说站在对面,一脸愧疚的模样看我发泄。

我因为得不到他的回话开始砸东西,房间里名贵的花瓶水壶,转瞬都成了碎片,可他也不拦着,还是一言不发。
我操起书桌上的砚台砸出去时,没想到会砸到他,更没想到他居然不躲。他的额角被砸的瞬间血流如注,我也吓傻了,站在那愣愣地看着:“哥,我……”不是故意的。
吴天晓抬起眼来,看向我,目光里却是一片温和,好似当年宠我的少年,那样好看的笑,“发泄完了?不要讨厌哥哥,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啊。”弟弟?呵呵。我头也不会地跑出房门,不想看见他那宽恕一切的菩萨脸。我的爱而不得,何需你来原谅?你什么都明白却一直置若罔闻,才是罪不可恕。

最终还是想不过去,不知哥哥头上的伤有没有处理,得知哥哥已不在府中,我就猜到他一定是去了林家张加帅那儿。我买了上好的创伤药,颠颠儿地跑去林家,一时没找到人,又猜到是在张加帅房内罢。径自找到张加帅房前,远远看着紧闭的房间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走进之后更是彻底呆愣住。
听着里面缠绵的声音,李嘉恒娇喘着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哥哥的名字,而哥哥只是喘着粗气不说话,我的心如同跌入冰窖。手中的小药瓶子被我捏得很紧,骨节生疼也没办法松开。
我的眼泪因为肩上落下的手强行忍住,张加帅永远那么温吞,那么波澜不惊。他拍拍我的肩膀,“勋儿,有些事你只能选择看开。随我去喝杯茶吧,我新做了桂花糕。”
我没有去喝茶,跟没吃那桂花糕。我将手中的药塞到张加帅手里,转身就跑了。走在大街上,街坊们都不由对我侧目。吴家的二少爷,当街哭得毫无形象可言,像是丢了什么至宝一般。

我问母亲,为何甘心做个偏房,明明父亲娶她过门时,吴天晓的母亲已经死了快三年。母亲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有些人,即便死了,也留在了别人心里,任谁也取代不了比不下去的,何必执念这些名分。”
我不知母亲是不是真不怨恨,街坊邻里已经开始谣言说,吴家长子誓不娶妻,吴家注定要有庶子当了家去。“娘,您对哥哥恁好,哥哥却从不叫您一声母亲,姨娘姨娘的,生分得很,说是要保护我们娘俩,到头来还不是我们替他担?”
“勋儿!”母亲有些诧异我的说辞,严厉地开口指责,“你怎么会有了这种想法,难道真要让那些谣言坐了实么?那为娘这些年受的委屈成了什么?你哥哥没有错,我是他姨娘,我只是吴家姨奶奶,这辈分没有错!”

作者: 藏在壁橱里的猫    时间: 2014-6-8 00:27

本帖最后由 藏在壁橱里的猫 于 2014-6-8 00:29 编辑

“娘……”可是,我心里不甘啊,庶子的命,怎么可以苦成这样?一辈子就为那一个人劳碌,那人不愿意做的是便让我这个庶出的二子来,我不甘,我恨啊!我蹲在母亲椅榻前,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母亲心疼地抚着我的泪痕,有了岁月痕迹的面容早已不在当年的美丽,“勋儿,娘知道,你背着那些流言蜚语有多苦多累。娘也苦,也累!当年娘听着那些风言风语,也想找个没人的地儿哭一哭,娘这么多年了,被冤枉被委屈,没个能依靠的肩膀,可是娘咬牙熬过来了!勋儿啊,所以你不能再让娘被人戳脊梁骨了呀!你是庶出,所以你要做的比你哥更好,你要替你哥做他不愿意做的,还不能有任何逾距的野心,你不能怨任何人。这就是你的命,咱娘俩的命!”
我趴在母亲腿上大哭,这些年,那个说疼爱我保护我的哥哥,不过是用事实告诉了我这些。这是我的命,我主宰不了改变不了的命。我吴世勋,命该如此。

与林家三妹成亲的前一天,我去了月老庙。我想看看,月老到底给的我什么孽缘。摇动的竹筒落下一支签,上边用红漆写的字娟秀公正,我看了,突然有些想笑。
手中捏着那支求来的签,我双眼放空麻木地走出月老庙。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仰天大笑。月老庙上空回响着我无奈的笑声,显得那么可怜凄然。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处著相思。
这便是我的孽缘。吴天晓,这辈子你欠我的,下辈子,我只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生命中,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我接手了吴家所有生意,吴天晓加入了国军,这便是我和他的永别。左等右等等来他的死讯时,我还是承受不住。李嘉恒问我,我也仍没有好话。我这辈子就败在李嘉恒手里,因为他我和吴天晓才变成这般田地。
可我知道,我没有立场指责他任何。吴天晓爱他,这理由足以让我靠边站。
听闻李嘉恒年后便一病不起了,我丝毫高兴不起来。我甚至会想,如果哥哥还在,这会儿一定要心疼死了罢。

有时和二舅爷聊天,东拉西扯的,时而聊吴家生意上又那些股东不安分,有哪儿的铺子业绩升了或降了,时而聊林家堂彩因为三妹的创新又如何如何进步了。聊着聊着,两个人都跑了神,一起发上一下午的呆。
我问二舅爷,“哥,你还会想那个都暻秀么?”二舅爷答得毫不犹豫:“想,做梦都还想!不知道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跟着那人会不会受委屈……”

我想,张加帅绝不会舍得委屈了都暻秀吧。二舅爷也会反问我,“世勋,你呢?”我低头笑了,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我?还能怎么想呢?人都不在这世上,我还能恨谁去?”
其实,如果可以,下辈子,就让我远远地看他一眼,一眼就好了吧。再不会探求其他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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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幢大厦脚下,一群着了黑西装的人小心翼翼地从一辆面包车上搬下一个玻璃箱,玻璃箱里是这次拍卖的东西,一座美轮美奂的玉雕石。分开的两只大小高矮不一的鸟儿,相对而立栩栩如生,两只鸟的羽毛细节都被雕出,两只鸟的喙之间连着一条细细的玉链。
而这座玉雕精致之处也在这处细细的玉链子,它本身和那两只鸟都是这翡翠原始上的,两只鸟之前中间是难看的绺裂,被高超的雕功巧妙的利用,雕成了环环相扣的纤细玉链,连在了两只鸟儿的喙之间。
这座玉雕起拍价一千万,它的搬运接送自然严肃了起来押送都是两家经理亲自把关。这不,天价玉石的运送车上下来的两个人正是鹿晗和吴亦凡!
“诶诶,你们小心点,手脚轻点。”吴亦凡牢牢盯着玻璃箱,嘴里碎碎念着。鹿晗看了不由嗤笑,拍了拍他的后背,“凡凡,你别太紧张了,不会在这上面弄坏你的玉的。”
吴亦凡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这翡翠我花了一年才雕出来,弄坏一点我要你命!”鹿晗举手告饶:“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一个头上反戴鸭舌帽的少年骑着脚踏车经过,突然停了下来,好奇地朝那边张望,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凑热闹的淘气模样。后边跟上来的黑皮肤男孩急刹车,“诶诶,你怎么停下了?”少年不回答,下巴示意了一下。
黑皮男孩顺着少年的指的方向看去,嘴巴睁得老大,“哇唔,宝贝啊!!!!”不识货的人看了,都知道那翡翠是宝。
少年白了男孩一眼,卡漫音软糯傲娇,“走了金钟仁,要迟到了!”说罢自己蹬上脚踏车先走了,那个叫金钟仁的男孩连忙跟上去。
“啊喂,世勋你又不等我,老是这样,待会儿到了奶奶家我告你状!”世勋不屑地回头对着金钟仁比了个中指,速度还是放慢了。世勋望了这幢大厦一眼,最后瞥了一眼黑西服中站着的那两个人,稍矮一点的那个拍着另一个人的肩膀笑得毫无形象,却比太阳更灿烂些。
世勋转过头,耸了耸肩,心想,那人笑得真难看。可是……还是挺好看的。诶嘿,矛盾了呢?管他呢。等到金钟仁追上来,两个少年并排消失在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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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毒罂粟    时间: 2014-6-24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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