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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韩。晟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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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 来时陌上初熏【桃兴/MayDay/渣渣/中/已完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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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9 13:02:3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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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跟张艺兴挤在一张床上的黄子韬夜不能寐,每当一闭眼,脑子里就混沌一团,不知是什么在烦扰他,呼吸也急急缓缓地不规律,弄得耳根子直发烫,额上也渐渐渗出了汗。
  宿舍熄了灯,室友们配合起树上筋疲力尽的知了,陆陆续续打起呼噜。黄子韬枕着手臂,锁着眉地睁开眼,眼前便是被窗外路灯的光线晕染成银色的张艺兴。
  他仔仔细细,小小心心地打量。明明不是一张漂亮得出众的脸,却有春日五彩的明媚,许是那入睡时还依然勾着的嘴角给人了一缕清风温暖的错觉。
  黄子韬空出的右手动了动,想抬起来触摸那张脸庞,但还是忍了忍,一动不动地盯着张艺兴熟睡的模样,想着自己乱得可以的心跳不禁自乐。
  他压低声音,运着气徐徐自语道:“我的艺兴呐,真不怕落入狼口啊,嘿嘿。”他捂嘴,生怕有人在黑暗中依旧能看到他的大牙。
  心满意足地把自己心爱的人瞅了一番,黄子韬翻了个身转到右侧,准备甜甜地入睡。
  眼皮沉沉合上的那一瞬间,腰身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黄子韬一个哆嗦又清醒过来,听着身后发着鼻音的哼哼唧唧,稍稍侧了侧身。
  “艺兴啊,艺兴?”
  “唔……”
  握住那只搭在腰上的手,轻轻抬起,容自己转过去面对他后再放回腰上,“你还没睡着吗?”他捂着那只在夏夜里发烫的手,手心里都快渗出汗来却是不愿松开。
  “桃子……”张艺兴含糊不清地拖着音,不像是没进入梦乡,反而是深陷于一个梦里,不自觉地脱口出了梦话。
  “干吗呢?我在这儿。”
  “嘿嘿。”
  黄子韬好笑地嗔骂他一声“傻蛋”。
  “桃子啊……唔……我对你,不冷不热的……你会不会以为我,不是真心的……啊咧唔呃嘁嘛……”
  还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黄子韬就被最后那神志不清的呢喃逗得咯咯直笑。
  “你在说什么,说什么呀?”怕吵醒周围人,黄子韬死死捂住嘴拼命地封死自己的笑声,于是那笑意转移到身上,抖得连床板都微微颤动。
  张艺兴软绵绵的手掌一拍到他肚子上,“笑什么啊,严肃点儿。”
  “好好好,严肃点儿。”黄子韬顺了口气,双手垫在脑后,平躺着等张艺兴接下来的低语。
  “你说实话……吧,我对你不冷不热的,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是……真心……”
  黄子韬偏过了些脑袋去看他,自己已经是睡眼迷蒙,合着皎洁月光下的波澜,眼里张艺兴的温润面容似一幅浮游在河里的水彩画,一层一层柔软的波纹荡开了颜料,丝缕般的彩色染得清水泛起羞涩。
  他忽然有些心疼地伸手拨了拨张艺兴额前垂着的刘海,指尖一片暖暖的潮气,“都能够跟我在一起了,我还能多想些什么,我也不敢去多想。”
  张艺兴调皮地露齿一笑,“你要多想一点啊。”
  “为什么?”
  “我会爱上女人的,嘿嘿嘿嘿。”
  望着他带笑的眼角,黄子韬心一沉,他抿抿嘴,想告诉自己只不过是梦话罢了,别多想。
  张艺兴没等到他的回应,兀自说起来:“我这辈子,会爱上……两个女人!”
  “嗯?”黄子韬一挑眉,“你算过命啦?”
  那只摆在黄子韬肚子上的爪子抬起来,“啪”地又拍下去,“我妈妈,和你……妈妈!嘿嘿嘿……”
  黄子韬听罢愣了老半天,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心情来装扮一下无人看见的神色,他双眼瞪得圆圆地发呆,各路呼噜声和张艺兴持续的哼唧像是耳旁风,而这风呼呼一吹,不知何时吹走了知了所有的鸣叫,也卷走了他脑中嗡嗡叫着的困倦。
  一席梦话,无心睡眠。
  如果说,少年的心里有一匹赛马,那么黄子韬心里的那只一定是跑岔了跑道的骁勇战将。
  过了许久,他才揉了揉肿胀的眼,指尖沾上了一滴湿润。
  次日醒来后的张艺兴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那一番话,甚至连是梦话都不肯承认。他站在洗手池前举着牙刷,口中泡沫横飞地大声嚷嚷,直指黄子韬“自作多梦”,居然还那么矫情,姨娘兮兮的。
  黄子韬已经洗好了脸,把毛巾揉成一团甩到边上,立刻凑过去贴到张艺兴身后,双手死死箍住他的腰身,压迫得他几乎喘不来气,那身子被黄子韬摆布得东倒西歪。
  黄子韬贴近他耳边,用着沉沉的沙哑嗓音笑骂他:“小贱人样儿。”
  张艺兴抬起下巴防止泡沫滚下,口齿不清地回敬道:“你个小娘们样儿。”
  “谁娘们儿?到底谁最娘们儿啊?!”
  “那你知道什么是爷们儿不?!”
  “有本事示范给我看啊!”
  “成嘞!”
  张艺兴抽出右臂,勾住了黄子韬的脖子,将那整个脑袋推到自己面前,猝不及防地就对准他的唇用劲儿吻了过去。黄子韬闭紧了眼不敢去看张艺兴十足戏谑的表情,干净清爽的嘴巴顷刻间被凉嗖嗖粘嗒嗒的牙膏沫堵住,他像只被人揪住了尾巴嘴却被贴了封条的猫咪,只能从喉间发出焦急而可怜的呜咽。
  其实张艺兴至今也没想明白,自己那时候怎么能干出那样恶心人的事儿。没有预谋过,也没有想象过,或许只需要一秒钟,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孱弱地发着起床气,在清晨还未完全睁开睡眼的蠢萌样,就足够令他情不自禁。
  不约而同地,有旋律在心间回荡,如晨间清脆的鸟鸣。
  等你清楚看见我的美,月光晒干眼泪;哪一个人爱我,将我的手紧握;抱紧我,吻我,喔……爱,别走[1]。
  
  年轻自然是美好,任何意想不到的事,都有勇气干得出来。
  他弹琴唱诗,他颔首浅吻;他起早贪黑,他浪迹天涯。
  人们怕是老了以后,再没有力气去彰显渴求的疯狂;也怕是道别了以后,就再难重逢去看昔日流连的景色。
  
  黄子韬背着背包的左肩单耸着,两眼无神地盯着护照上还差两天就过期的古巴签证,右肩忽然就被工作人员轻拍了两下,他抬起头照着示意的方向走去那个过关窗口。想和颜悦色地递交过护照,嘴角却一点儿也没提起来,面对窗口里微笑着露出两侧酒窝的小麦色肌肤帅哥,他只好严肃地板着张脸,礼貌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为了下一个目的地的签证,黄子韬一声不响地回到了南城。于他而言,这样的旅途中最大的困难便是签证,而非资金。
  回想以前读研究生时,两年的寒暑假时间几乎没有浪费一天地在快餐店打工,洗盘子、端盘子、收银、调咖啡、烤披萨都干过,赚来的钱留下一部分,就计划给了自己和张艺兴的gap year。
  可这能令他乐得摔倒在浴缸里的构想,在张艺兴面前就像只突然间被扎了一针的气球,“嘭”地爆开,四分五裂地摔碎在地上。他疑于张艺兴的推辞里藏着什么内容,但却连问号下那个圆点都不敢带出,生怕只因那一点小分歧闹到最后,俩人就彻底地老死不相往来了,藕断没得丝连。
  他有想过这一次回来后就放弃吧,停下脚步,回头在这座城市里找份稳定的工作,每天下班了回家做好饭,再出去带给张艺兴,然后晚间时光就窝在九号店里,一本书一本书地细细品读,慢慢地、慢慢地读到他们垂垂老矣时颤着双手换上老花镜,读到身后的星辰月光落入地球化成和风细雨……
  结婚的话,不要去国外,如果国内不允许,那就谈一辈子恋爱;孩子的话,如果张艺兴说想要,随时都可以领养一个回家,比亲生父母还要亲地照顾他/她……
  那时是一个人屈腿坐在古巴破落的街角,胡思乱想着这些。楼房的阴影遮住了身,灰色棒球帽盖住了脸,小街上零星路过的,没有任何人感受到一个青年背包客终于迸发的眼泪,他们不过是各自享受着各自的欢欣,各自抚慰着各自的沉默。
  流完泪,起来继续行走,偶然碰见一个盘腿坐在路边,弹着一把挺有年代感的民谣吉他,陶醉地淡淡吟唱着《一生有你》的大叔。黄子韬在街的另一边驻足,拎着背包正对着他遥望,那会儿的晚霞抹掉了夕阳的剪影,犹如不小心洒在白色餐巾上的一滩红酒,染艳了天,渗透到地面,醉了人间。
  黄子韬过街来到他身边,默默地坐下。一曲完毕,大叔注意到了他,转过身来和蔼地瞧瞧,于是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一个爽快地递过吉他,一个小心地接过来。
  指尖触碰琴弦的一刹那,多年前那个奋不顾身为张艺兴弹吉他的灵魂,死灰复燃。
  他不假思索地动动手指,流出一段暖了心房的调调,他慢慢找回那点熟悉的感觉,然后有些生涩却难掩感慨地开口。
  “天边风光身边的我都不在你眼中,你的眼中藏着什么我从来都不懂,没有关系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不打扰是我的温柔[2]……”
  与大叔友好地道别时,天已半黑,黄子韬背上包离开,身后再次响起令他魂牵梦绕的拨弦音,细水流长地,歌声像夜幕上浸墨的云朵缓缓飘过来——“行者,注定孤独;时光颠簸,填满生命旅途;你化成雨雪,随风狂奔向我身后;爱你与念你,不过是劳苦……”
  
  黄子韬满腹心事地,踌躇间就走到了九号店门前。他抬头一望店名,立马吓得后退了几步,躲到了侧边,从店里看不见他人影的地方。他一再谨慎地探出点脑袋,透过反光的落地窗朝里望,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板寸男的背影,他正倚在柜台边有说有笑。
  再眯了眯眼仔细地看过去,板寸男动了动身子的瞬间,他终于是再次看见了张艺兴。
  安然无恙,喜乐平和。
  黄子韬鼻头一酸,预备抬起双手堵住口中的哽咽声时,背包却滑落到地上,沉闷而响亮地一个重击。
  就这样,在糊成浓雾的视野里,那两个曼妙的轮廓随声响而明显地一晃动。板寸男疑惑地转身走到门边,犹豫半晌后传来一声“吱呀”,门把被轻轻转开。
  黄子韬拎起包,捂住脸庞背过了身,却听见那人惊奇的一声呼唤。
  “是你吗,黄子韬?”
  
  
  
[1]出自五月天《拥抱》。
[2]出自五月天《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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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艺兴的脸色愈发地泛白了,他躲到柜台后边假装埋头找东西,吴亦凡却凶着脸地折回来,勒令他这个娇弱的老板提前关了店门,把俩人拖到了附近小巷里的一家咖啡馆内。张艺兴始终被吴亦凡搭着肩推着往前走,黄子韬看他们这般亲昵,诚惶诚恐地跟在后头,头顶烈日还扛着一大包行李的,可是却不敢喘出一声气。
  文艺且偏僻的咖啡馆内永远不会是拥挤的,空间不大,装修也精致得不显累赘与花哨,头顶上方的广播源源不断地流泻出一首首bossanova,深情款款却不觉腻味。三个人找了最靠里面的位置坐下,吴亦凡二话不说就把张艺兴按到自己左边的座位上,让黄子韬跟他的行李坐到对面。
  张艺兴听话地坐好,可一直垂着脑袋太过拘谨了些,吴亦凡想着要表现得强势点,威胁下黄子韬,也对张艺兴有十足的保护欲。这光有表情还不够,但是兄弟般的勾肩搭背显得太不自然,手一摆到桌下就更不知所措了,他是去握张艺兴的手还是把手搭他腿上——不,这样就得乱套了。最终他拽紧了张艺兴的衣角,像是怕人会在半途落荒而逃似的。
  “我们要好好谈谈。”吴亦凡目光炯炯地盯紧了黄子韬。
  黄子韬大概是心情已经麻木了,他放空地望着这个在张艺兴身边、素不相识却能清晰地喊出自己名字的男人,眼眶不知不觉又泛了红。
  他抢在吴亦凡之前,一口气把话全倾倒了出来:“不用了,我知道是我孬,我任性,拴不了人自己先跑了,早就没关系了我还厚脸皮地爬回来,打扰了对不起。”
  “哎不是……”
  黄子韬起身,急冲冲地就拎起背包要走了,对面的张艺兴才歪过头来问吴亦凡:“你怎么知道他叫黄子韬的?”
  “这……”吴亦凡佯装迷糊地拖长了尾音,心里冷笑一声,呵呵,还不是鹿晗那大嘴巴,怪谁?怪老板你交友不慎!
  黄子韬立马又转过身来指着他质问:“你是谁?”
  吴亦凡指指张艺兴说:“给你小男朋友打工的。”
  “擦!”黄子韬一捶桌子,整个咖啡馆瞬间静谧,连广播里的音乐都仿佛暂停了一刻儿。
  板寸倒八眉,你是我的敌人。
  黄子韬觉得被耍弄了,气恼地放下了包重新坐回去,避开吴亦凡的视线,也顺手推开了他递来的菜单,说除非是他请客。吴亦凡“嘘”地吹了个短促的口哨以示可惜,就将菜单转到张艺兴面前,玩味儿一笑,“点吧老板,我请你啦。”
  黄子韬听着他油里油气的声音,脸色阴沉地望着窗外蠢蠢欲动的树影,在倦意侵袭下恍恍惚惚地翻了个白眼。
  保持矜持的张艺兴也腼腆地摆着手,不劳吴亦凡破费了。这么一来,吴亦凡成了最尴尬的人,他故意干咳两声,自顾自叹道:“啧,不解风情,果然气味相投。”
  吴亦凡只好给自己点了杯拿铁,自我沉醉在浓郁的甜香中。许久的缄默间,他右手端起瓷杯小啜了一口,左手手指在桌上有频率地轻轻敲着,透过朦胧的热气瞥了眼同张艺兴一样垂头丧气的黄子韬,无奈地一冷笑。
  黄子韬早就在这如坐针毡的时间里不安得涨红了脸。
  和事佬吴亦凡品尝完毕,终于还是由他打破沉默:“啧,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他冲着黄子韬扬了扬下巴,“你,究竟有多天大的事能让你把感情都抛了的?咳……”
  “不是啊……”黄子韬支支吾吾起来,“我……”
  吴亦凡不理会他的话,伸着手肘顶了顶张艺兴,“你也说说,你也真是的,趁着年轻不好好丰富这大好时光……”
  张艺兴也别扭了,“我……你不懂啊……”
  吴亦凡赶紧飞快地接上话:“得了,你俩都打住吧,借口都别再找了,这镜子还没破,好好把它收起来吧。天天看着咱老板魂不守舍的,我还得提心吊胆,黄子韬你回来得正是时候,看这人还是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没半点受损的,不用你赔钱啊。”
  黄子韬“扑哧”一下笑出来,眼眶里憋了好久的泪珠也顺势滚落,他一抽一抽地愈发控制不住了,笑变成了哭。他不断地抽着桌边的纸巾擦着满面的泪痕,可怎么也擦不干净,即使紧闭上眼也堵不住泪水的泉涌。
  好吧,他在心里悦然叹气,有些执着的事是时候该放一放了。
  吴亦凡汗颜地仰头望向天花板,而张艺兴愣愣地打量起对面那滑稽的黄子韬,眼里渐渐散开了一股温情。他虽然迟钝了些,但这时候却是万分确信——心中那点逃避的念头,破灭了。
  
  那是比热牛奶更助他安眠的人,亦是比咖啡因更催他振奋的人。
  那些历经跋山涉水之后依旧毫无遮拦的狼狈,是他带给他最珍贵的纪念品。
  
  一出咖啡馆,吴亦凡就匆匆告别先开了溜。浓烈的阳光透过繁枝茂叶,星星点点地在眼前闪躲,弄得人不敢睁开眼。张艺兴迅速地与黄子韬交换了个眼神后,羞窘地转过身不停挠搔着脖子,他单薄的身子颤颤巍巍地,摇摆起轻浮的幅度。
  黄子韬不吭声,凑过去,握上了他垂在裤缝边空闲的左手,轻而易举地就牵起他朝着那条熟悉的小路上迈开脚步。刚从开足空调的地方出来,那手心仍是如溪泉在山涧涌动时一般冰凉,但却是干干的不带一点水汽。
  一只右手牵着张艺兴,鼓囊囊的背包只能压在黄子韬的左肩,因此他努力地耸起左肩来以撑住背包的重量,体态尽显崎岖失调。张艺兴看在眼里,没走几步便停下来,从黄子韬手上接过来那只背包,可是突然一沉,带着整个身子都倾下去了些。黄子韬咯咯地傻乐了,帮张艺兴拎起背包的一条肩带,扎扎实实地握了个紧。
  
  黄子韬洗完了澡出来,走到厨房,悄悄地从后面拥抱上正在切菜的张艺兴。头发还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珠,突然一下贴上张艺兴的颈子,不由地令他一缩,皮肤上一点酥酥痒痒的感觉,很快蔓延至了心里。
  张艺兴瘪着嘴嗔骂道:“吓死人了,我这儿还拿着刀呢,也不长点心?”
  “我宁愿为你挨刀子。”黄子韬嘟起嘴一字一顿地说着。
  “艾玛我的天!你在外面遇到坏人了?”张艺兴的双眼立刻瞪得老大,差点没克制住地要抬起来手上的菜刀敲敲他脑袋。
  黄子韬傻笑两声,手又将人圈紧了些。
  “好了好了,当心一会儿我真拿你手当猪蹄子剁了。”
  黄子韬似乎把这话当耳旁风,接上一句不搭调的话:“我想回学校走走。”
  张艺兴挑了眉,“怎么在想这个?”
  “就是想了。”
  “那你把头发吹吹干再出去。”菜刀重新切在菜板上振出“笃笃笃”的响声。
  黄子韬吸了下鼻子,“跟你一起去。”
  张艺兴不得不再次停下来,舒一口气,把粘湿的左手在衣角蹭了蹭,然后伸上去疼溺地轻揉了揉他乱七八糟的头发。
  “吃完饭就去。”
  黄子韬嘟囔着又问:“腰还疼吗?”
  “你再这么勒着我,就不是疼不疼的问题了。”
  黄子韬总回想起大雨淹城的那天,学校停了课大家便都窝在寝室里,他怨念地帮着张艺兴按摩腰部,手法不到位了还得被张艺兴的哭叫折磨。一来二去地黄子韬不耐烦了,手掌抽了那没什么膘的腰后就收回去干别的事,语气横冲地尽责怪张艺兴,自己腰长成那样可怨不得别人。张艺兴委屈了,说谁晓得那天澡堂子里地板能滑成那样,他还在冲着头发就一不小心摔倒了,险些落个残废,自己没得到什么赔偿,还不允许叫唤了?听他那么一说,黄子韬倒故意发了问:难不成是有人拿肥皂抹了地板?
  想着,语气就放缓和了下来,“我至今还是忍不住想象你洗澡时滑倒的样子。”
  “嘭”,菜刀重重砸上菜板,张艺兴顿时冷着张脸面对黄子韬狡黠的目光,趁其不备,向后一顶臀,黄子韬立马喷出一声轻巧的“噗”,唾沫星子都快溅出来。
  张艺兴叫着:“松手松手!”
  “不松不松!”
  张艺兴举起菜刀晃了晃,“我可是有刀的!”
  “你有本事切菜板,你有本事砍我呀!”
  “我不砍你,我插你肾。”
  “哟,谁插谁呢……”说罢,迎来的就是一巴掌。
  
  盛夏的南城过了晚上八点才会渐渐天黑,但通明的灯火早就在两小时前溢满全城了,如果站在南城的最高点北山山顶俯瞰,这璀璨的城市和着夕阳拖长的赤色尾巴,看起来就像一颗钻石默然地灼烧在滚烫的烟火中。
  两个人在曾走过无数遍的田径跑道上,又一圈一圈地看一双影子忽短忽长。体育场边上硕大的照明灯忽然乍放了,张艺兴出神地凝望,那明晃晃的光束下,细碎的尘埃如雪花般清冷飞舞,旋转着、跳跃着,转眼就能将自己围堵个严实。
  阔别多年又回眸了,黄子韬也觉得有些许不适,他想再靠近张艺兴一点,再搭一下他的肩,可在此刻却僵化了肢体。即便是在这偌大的了无旁人的体育场,连相视一笑都显得那么尴尬。
  不再是生活在学生时代了,曾经那些可以张弛自如的心情,渐渐都变得小心起来。
  
  谁都不会忘记每学年末,学校都会在这体育场上举办的音乐会,然而形式更像是比赛,全场表演结束后依旧是不改中国学校特色的,民间投选。
  大三那年LOL乐团第一次争取到了入场券,张艺兴兴奋地在黄子韬的床铺上打着滚,一晚上躁狂得不停歇,几乎要引起民愤了,黄子韬便一把抱住他,将枕头甩在他身上然后按倒在床,火速地关了灯再一骨碌挤上床去,深深的唇齿相抵才冷却了张艺兴的热情。室友们自然是哀声满载,突然间黑灯瞎火搞懵了人不说,他们还在那暗中过分秀激情,可谓十足地欠揍。
  第二天成员们聚集在一起讨论要表演的曲目,张艺兴早就把几首五月天经典的小众曲目想了好几番,可一听贝斯手得来的情报,说另一个与他们实力、人气都不相上下的City Hall Band也有五月天的作品在列,只是暂时还不清楚具体是哪几首,张艺兴顿时泄了气。
  “不是五月天的,你能唱不?”贝斯手问他。
  张艺兴懵了一阵,“唱可以唱,但是我都不熟悉啊。”
  “英文的,One Republic?Oasis?”
  张艺兴无奈地摇头,“没听过,英文歌都没听过几首。”
  “你说啊,一直以来以翻唱五月天出名的,不也就我们吗,这下子别人也来凑热闹,那还有什么看头……”
  黄子韬戴着耳机在一旁,翻动着手机里的音乐列表。等他们统统发过了牢骚、讨论过后没头绪了,留下沉寂一片,他才悄悄凑到张艺兴身边塞给他一只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不见不散,谁跟谁相遇那个臂弯;不见不散,明知道灵魂它没有港湾;不见不散,这期盼终于长出枝蔓;攀附着天生的贪婪,直到爱变成了一场灾难[1]……”
  张艺兴眼前一亮,抬头睁大了眼望着黄子韬,“要唱这个吗?”
  “这首算是小众中的小众了,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选中这首,而且你的声音也合适。”
  可即便如此还是抵挡不了他的沮丧,“可是……我们还需要三首,既然有人要来竞争,就不能再唱五月天了……”
  黄子韬思前想后,最终向自己内心妥协,召集了大家过来,打算让张艺兴只演唱一首《不见不散》,其他的要么找人顶替,要么他自己来。大家虽然都抉择艰难,但那却是当下最优的方案了,于是冲破矛盾,除了张艺兴外,都很快点了头答应。张艺兴在那会儿定是心凉的,他站得离他们疏远了些,一个人垂着头掩饰住寡欢的神色,半晌后才从鼻间挤出一声压抑的“嗯”。
  为此张艺兴自然而然地板起脸,同黄子韬冷眼相对了几日。不去他寝室闹腾,也不主动发短信打电话,每次排练完自己那部分就急忙早退,过程中也不与黄子韬做过多的交谈。
  成员们劝黄子韬好好哄哄张艺兴吧,谁都别把面子拉那么大了。而黄子韬只是揉揉太阳穴,说他明白张艺兴的心思,但他必须留给他点时间自己把利弊想清楚,黄子韬绝对不会是一个可怜张艺兴的人。
  
  五月天《不见不散》,Oasis《Stop Crying Your Heart Out》,One Republic《Lullaby》和Coldplay《Yellow》——这即是LOL乐团将要在音乐会上表演的全部曲目。
  正式演出前三天,乐团空降了一名替补主唱白贤,是黄子韬意外在校园BBS上发现的好声音。一首浪漫的男声版《Imagine Me Without You》被改编成了轻快的民谣风,音频上传之后点击率虽是寥寥无几,却紧紧攥住了黄子韬的双耳。网络上没有白贤的照片,等见面之后黄子韬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那个白白嫩嫩、笑得像小仓鼠般的男孩,就是嗓音比自己还成熟稳重的白贤。
  张艺兴得知此事后,更是在背地里咬牙切齿,一狠心打算与黄子韬恩断义绝了。不过他还是笑盈盈地克制了自己,不多怨言,只管认真做好自己的任务,不让黄子韬看出半点破绽。
  
  演出那天,张艺兴在后台对着镜子不断练习着笑脸,调整了好多次面部肌肉的变动,终于是换上了不错的心情准备登台。可他千看万看,偏偏没发现黄子韬就在他身后,将他的一举一动研究得清清楚楚。
  《不见不散》表演完毕,换来台下女生们的高呼,张艺兴心满意足了,为自己鞠躬谢幕,转身便跑下了台。黄子韬捏了把汗,迫切地想追过去把他拉回台上坐着,但碍于手中还握着鼓槌,而在面前,白贤也已经跨步上前,握住麦克风做好准备了,黄子韬只能收回目光专心在自己的架子鼓上面。
  “哒哒哒哒”,起奏了,可手上的力气却相比之前弱了些。
  连着的两首《Stop Crying Your Heart Out》和《Lullaby》一恍然地也结束了,似乎是看白贤是新人,台下窃窃私语的人不少,然而欢呼声也并未因此有多少减退。黄子韬忍着所有灯光浮华,虚弱地抬起手背蹭了蹭额头的汗,随后眼前就出现了白贤递来的话筒。
  到自己了。
  架好了话筒在合适的位置,他灌了口水,背过身沉重地清了清嗓。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everything you do,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I came along, I wrote a song for you. And all the things you do, and it was called yellow[2]...”
  黄子韬的眼神始终飘忽不定着,他一再企图在舞台边缘能寻找到那只孤傲的身影,却终是无果。
  那本是黄子韬要唱给他的歌,本想瞄准他浓情满满的双眼,目不转睛地吟唱完,不论他是否听得懂歌词的含义。
  在某一刻唱到动情处,鼻子偷偷泛了酸。
  
  明朗的黄,忧郁的蓝,神秘的紫,清新的绿,脆弱的白……
  五颜六色就这样彼此深深融合着,镶嵌成生命的索链,令人拍手叫绝。
  而只有一小部分人怕它们转瞬即逝,于是执起笔来,绘出了一道道如彩虹般遥远的向往。
  只可惜我的眼里有太多云雾,太多暴风雪,才阻碍了多彩的光影投射入这平凡的世界。
  但我仍要寻你,你在哪里。
  
  
  
[1]出自五月天《不见不散》。
[2]出自Coldplay《Yell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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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子韬不大意地揽过张艺兴,指指面前跑道边上阴暗的一块草丛,说:“你当时闷不吭声地一个人蹲在这儿,没有灯光,没有人注意到你,但给我找到了。”
  张艺兴挑眉,“那又怎样?”
  “我就想这人咋这么脑残呢一根筋的……”张艺兴飞快地抽了他的腰一把,立即被黄子韬握住了手腕,再顺着下去扣上十指,缠在腰侧,“哎嘿嘿……我一直都知道你心里不舒服的,可我希望你能跟我实实在在地吵起来,打一架更好……就像你第一次冲到我们宿舍来泼了盆水那样……尽管那天我们谈过了,矛盾也解决了,往后的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但我所希望见到的,你的那种样子,还是没有出现……”
  张艺兴冷静下来,稍稍回想了下过去那些日子,除非打情骂俏,他的确未曾与黄子韬有过恼怒的争吵,更别说大打出手了。很多摩擦,放在嘴上多数落两句,彼此冷却个一时半会儿后,就又无声地重归于好。仿佛在俩人中间隔着一条玻璃缎带,他们可以亲密得忘我,但却无法忽略夹在肌肤相亲之间的那点不自在。
  “或许我这人就是这样的吧,我不喜欢闹气。有些事我偶尔做出一两次,再多的话就嫌别扭。”
  “其实……”黄子韬深吸口气,“我这次回来了,倒是觉得你应该有那么点恨我的意思。”
  沉默半晌,而后张艺兴抬起头来,失了表情地冷眼盯着他,“……好,黄子韬,回家你给我等着。”语毕,便挣开黄子韬的怀抱走向操场外,黄子韬龇着牙抓乱了下头发,赶紧追了上去,想牵住他的手却被推开了。黄子韬放缓了脚步,看张艺兴无所在乎地继续往前走得很悠闲,心里像有什么在一点一滴融化。
  那可爱的人,全身仿佛镀上了轻柔的银光,浸润在幽暗的天色里,透着一种纹丝不动的冰凉,在夏夜里释放着沁人心脾的美。蝉鸣着,树影婆娑,偶有凉风擦肩而过,那点点银光也跟着忽闪了下。
  黄子韬其实是明白的,张艺兴的年少岁月里弥蒙着大大小小的硝烟,后来那些心结虽然都慢慢解开了,但最让他难过的事仍是聒噪的唇枪舌战,无论与谁。然而这样的情绪只憋在心里堆积成灰,也断然不是酝酿笑容的好办法,黄子韬的心疼归心疼,却更希望张艺兴能解放自己,活得比他想象得要快乐。
  
  路过一栋男生宿舍时,黄子韬抬头瞧了瞧那些灯光明亮,欢笑声争执声阵阵爆发的地方,不禁心动地一笑。
  好歹曾经,没有辜负敢爱敢恨的自己,在滂沱大雨中抓住了那双流离的手,陪他等待雨后的初晴。
  
  张艺兴固执得一路都没再跟黄子韬有任何交流。回到家后,先倒了杯水,一咕噜地喝光了窝进沙发里,才招呼了黄子韬过来,一脸严肃。
  他说:“多谢你的提醒,我想我们是该正儿八经地谈些话了。”
  黄子韬腆着脸,一副“遵命老婆大人”的样子,轻轻地踱着小碎步过去,慎微地与张艺兴隔开了一小点儿间距才敢坐下来。
  “我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也许言过其实,但我们真的得考虑下,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听罢,黄子韬心一紧,“怎,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我们……越来越迷茫,你懂吗?”张艺兴撇过头看他,眼里是黄子韬未曾见过的疏冷。
  “兴兴你别……”
  张艺兴的口吻出奇地坚定,“我是认真的。特别是这次,在你走了之后我都快放弃了的时候,又突然地折回来……”
  黄子韬扶住额,“对,这一次是我做了错误的决定,对不起张艺兴。其实我也在路上想明白了,有时候是我太固执……”
  张艺兴听着,又慌忙打断他,“不不不,不是……我想说的,貌似不是这个点。你的固执,我会原谅,我也从不太过追究。我只是觉得……”胸腔内涌起一阵不安的颤动,“我们之间太难了,太难了,你知道吗?”
  “你也听我说,我这次回来了之后就没打算再继续走了,我想要留在这儿工作,这你知道吗?”
  “对不起绕了那么大圈子,那我还是说得直白些好。黄子韬,我们两个男人,到底还能走多久?”
  “哈!”黄子韬失望地一摊手,“开玩笑吗张艺兴,这是什么借口?我们在一起都多少年了,当初最坎坷的路都一同走过了,现在你来跟我说……这个问题?”
  “搞清楚,我是在谈未来,无关过去的事。”
  “怎么叫‘跟过去无关’?就好像人生来就能夸夸其谈而不需要学习似的。”
  “我的意思是——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过去’再怎么辉煌,又如何救得了找不到方向的‘未来’呢?”
  黄子韬愁眉莫展,他轻轻咬上左手食指,两排牙齿却都因恐慌而不住打颤。
  张艺兴的思维愈发清晰了,也显得淡定了许多,“即使你不‘离家出走’,今天我仍是会考虑这个问题的。”
  “这到底是……”黄子韬冷笑一声,喃喃着,“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
  “只是你离开这一次,让我思考得更明白了。”
  前些日子在古巴游行的场面又跳跃在脑海里。黄子韬回忆着那些人毫不避讳的牵手、拥抱、接吻,扛着彩旗与条幅大胆而自豪地展示给世人他们纯粹的幸福,眼眶再一次湿润,可他拼命撑着不希望让张艺兴抓住他的情绪。
  “为什么不可以呢?张艺兴,你会这么没骨气吗?”
  张艺兴苦笑一下,默不作声。
  黄子韬抹了下眼角,然后压低了声音,“那你还爱我吗?”
  张艺兴久久地凝神后才眨了下眼,“我……”
  黄子韬却是意识到什么,一瞬间破涕为笑,“张艺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
  “是吗,哈哈。”张艺兴淡淡地在唇角勾勒了个弧度。
  是的,从来没有过“我爱你”,也很少有甜言蜜语,那些太华而不实。总有些不曾刻意的精神,比它们更坚强,譬如成长,譬如勇气。
  昨天太近,明天太远,默默聆听那黑夜;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等你清楚看见我的美,月光晒干眼泪;哪一个人爱我,将我的手紧握,抱紧我,吻我[1]……
  黄子韬抹掉了眼眶里消不下去的水汽,挪动着身子凑近了张艺兴,冲他张开了双臂,“别说了,就抱我一下吧。”
  张艺兴犹豫良久还是投降了,有那么点尴尬地转过身去搂上黄子韬的腰,不敢面对他视线地垂着脑袋靠近他的肩头。黄子韬顺势一用力,死死地将张艺兴禁锢在自己怀中。张艺兴心头一惊,下巴猛然贴紧了黄子韬的颈窝,浓浓的炽热如触电一般袭来,快要燃烧了他的侧脸。
  张艺兴像只小奶猫缩在那里,撅着嘴。或许是委屈,或许是后悔,他顿时眼泪汪汪,鼻息冗长而沉重。
  黄子韬闻着张艺兴身上独特的香气,紧阖着眼舍不得放手。他不在乎以后,他只想拥有这一刻,收尽爱人予他的全部温存,也让爱人听听他狂乱的心跳。
  黄子韬起身让张艺兴呈熊抱状地黏在自己身上,彼此失了魂般地一路唇齿交缠着进了卧室。黄子韬始终没有移开视线地,将张艺兴放倒在床后,边与之缠绵,边抓起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胡乱按了一通后不知甩向哪儿去了。
  如此,亦是他们能给予彼此的,沉默的爱吧。
  
  第二天,闹铃充满活力地在枕边雀跃,张艺兴疲惫地睁开眼,却是见着从背后抱着他的黄子韬伸过手去,按掉了它,然后又贴近了他一些,深深吸着他颈间的清新。
  “韬……”一张口,声音不自主地沙哑了几分。
  黄子韬迷迷糊糊地应着。
  “起床了。”
  黄子韬又哼哼着,表示不愿意。
  “要上班呢。”
  “交给那个人啦。”
  “我没给他钥匙啊。”
  “唔……你不要走啊……”
  张艺兴翻了个身,搂住他的脖子,给他的额头一个浅吻,“应该是我来说这话才对。”随后便赶紧坐起来,捶了捶酸痛的腰身,敲敲脑袋让自己清醒些,下了床整理好一地的杂乱,再穿戴整齐了去洗漱。
  从卫生间出来,就见黄子韬萎靡不振地堵在过道里,一脸坏笑地看着打扮得阳光灿烂的张艺兴,问他:“怎样?今天还傲不傲娇了?”
  张艺兴好笑地一推他的肩,“什么傲不傲娇,有病!”
  “小东西,是寂寞太久没爷的照顾了,才说出昨天那些疯话吧。”黄子韬拿腔拿调地说着,捏起了张艺兴肉肉的酒窝脸。
  “流氓!”张艺兴故作嫌恶地甩起手,在鼻前扇来扇去。
  “看你欲求不满的,还想推开我?呵,我走了还会有人对你耍流氓?”说完黄子韬忽然睁大了眼,歪着脑袋仔细一想,“不对,那个人,那个人……”
  “什么人啊?”
  “你店里那个‘臭虫’!”
  张艺兴微妙地一斜眼,“你叫他‘臭虫’?”
  “肯定是他!”黄子韬伸出个食指来拼命强调着,“他对你耍流氓的对吧,我就不信没有过!”
  张艺兴扶额,“哎哟呵,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好了别闹了,要不然我来不及了。”
  黄子韬又立马软了下来,拦腰紧紧抱住张艺兴,又将他拖回卧室,“呜呜,我今天不想你走……”
  张艺兴急不可耐地不停蹬腿,拍打着黄子韬的手,“那你跟我一起去嘛!你才是烦人的‘臭虫’好吗!”
  “我不想见到那个人,我也不想你跟他待在一块儿!”
  “幼稚死了!”张艺兴大喝一声,然后弯下身去咬了黄子韬的手背一口,顿时令黄子韬嗷嗷喊痛。
  另一边,床头的手机忽然插进来一段突兀的插曲,又配合着振动在原地划着圈儿。张艺兴借机扒开了黄子韬的手,扑过去抓起手机,一看来显——是父亲。
  “兴兴?是爸爸。对不起,你醒了吧?今天别忙了,来一趟城西医院。”
  还没等张艺兴说什么,电话就挂断了。黄子韬在后边儿听得一清二楚,即刻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方才那个故作幼稚的黄子韬瞬间换上了坚毅的铠甲。
  “去吧,”他对着张艺兴僵硬的背影说道,“快去吧,你从来都不想让她失望的。”
  张艺兴隐隐担心起来,尽管黄子韬说的话听起来像是建立在平凡的亲情上。也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黄子韬是不可能与之一同前去的了。
  但愿一切平安。张艺兴在心里默念着,临走前躲在黄子韬怀里深吸一口气,再没有比这更容易让他获得勇气的方式了。
  
  
  
[1]出自五月天《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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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9 13:03:3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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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五彩斑斓的花海人浪之中,脸上的一道道颜料是他娇艳的脂粉,描绘着他的笑容,比云霞还要灿烂。他握紧了双拳摆在耳侧,冲着起伏不定的镜头真切地说着:“我还是会不遗余力地,找回你的。我不会再相信任何阻挡我们的借口,也不会再让那些动摇我们信念的东西伤害你的。我错了,你也原谅我,相信我,好吗?”
  黄子韬抽出内存卡,合上了笔记本。他转身走去阳台,本想吹点自然的风舒畅下心情,却发现这南城的夏天只留给他密不透风的闷热,只得烦躁地回了屋,又洗了把脸。
  困难的从来都不是“接不接受”这件事,而是从根本意义上,以宽容自己的心态去接受任何一个与自己相似或不同的人。没有人可以做到如此完美,对的,没有人——于是,有人放任着,有人便决心奋起。
  当年黄子韬给自己赌了一把,劝张艺兴跟自己去医院看看他母亲,无论结果如何,只要他们咬咬牙,把话说明白,其他的就不再去想了。他手心的温热寸步不离地传遍张艺兴冰凉的手掌,真挚而坚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也丝毫没给自己加上跋扈的负担。在听到张艺兴母亲说出同意的话时,张艺兴立刻甩开了黄子韬的手背过身去,眼里滚落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子;而黄子韬感激地说声谢谢,脸上挂着雨过天晴的微笑,却仍是没能回避张艺兴母亲眼中遗憾的神色。他一直默默记在心底,也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样的眼神,即使无法读懂其中的内容,可他相信那感觉是不会有太多偏差的。不过,他不是记一种仇,反而是有所触动,让他也觉得太过不舍。
  可他不愿意委屈,不说为了社会为了人权这样宏大的目标,他至少得为张艺兴和自己拼一拼,即便是徒劳无功,也不愿碌碌无为。
  
  张艺兴跟父亲通着电话,慌忙跑上医院的急诊区。一见到在抢救室外以来回踱步驱散焦虑的父亲,张艺兴脚下打着滑地穿过人群,冲到他面前紧拽住了他的衣袖,茫然地盯着他倦怠的脸色,喉咙沙哑着什么也说不出。
  父亲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语气倒显得比想象中轻快,“别担心,不会有大事的。”张艺兴听到这样的话,垂下了眼帘默默无语。
  紧接着父亲又自嘲般地笑起来,“人是年纪大了哟,急着返老还童了。”急着返老还童,其实再找不回容光焕发的生机。
  “爸,”张艺兴咽了口口水想润下嗓子,却发现冒出来的声音依旧是带着酸楚的嘶哑,“实话告诉我妈妈这次又怎么了。”
  “没多大事没多大事,就是起搏器出了点问题而已。”
  张艺兴眼圈不自主地泛起了红,“当真……不骗我?”
  “我还用得着骗你?”
  “那也……”张艺兴一个转念,故作埋怨道,“没必要这么急地叫我来医院嘛!害我吓死了,还影响工作。”
  “对不起对不起,是爸爸糊涂大意了。你妈妈进去前说着想见你一面来着,这才急急忙忙地喊你过来。”
  两个人聊着,慢慢走到等候区坐下。张艺兴泯然一笑,“老爸,其实你们这样子的生活,才是真有味道啊。”
  “哟?”父亲一挑眉,“你来说说。”
  “我是说真的。我现在慢慢发现,浪漫的事不一定是打情骂俏,急着性子吵起来之后又默契地彼此扶持着走下去,才是真让人动心,那些感情都藏在你们心里,不需要多说什么,更不需要做给别人看。”
  父亲听着,眼角的皱纹渐渐形成舒缓的弯度。
  “你们不知道,那一次……”张艺兴的睫毛闪了闪,“我跟黄子韬离开后,其实并没有走远,就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坐着,我们想着‘要共同努力的日子就这样要开始了啊’,心里可忐忑得很。就在那时候我听见你跟妈妈,在病房里唱起歌来了。”
  笑逐颜开的父亲揉揉眼角,“哎呀,我都快忘了,多久前的事。我们唱的什么?”
  唱的是没有商量过就和起声来的情歌。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1]。
  “患难与共的时代下,不加修饰的感情才比金坚吧。”
  “孩子,听我说,相信——只要你相信你们的感情,就不必在乎是否是情比金坚。那是无须比较的。”
  张艺兴咬了咬下唇,心思打起了结。他也不知如何解释了,黄子韬是他这辈子第一个恋人,蹊跷而惊喜地出现在他生命里,走了那么久,要真正说放弃他自然是不舍,可在一起继续下去,他又愈发觉得身心俱疲。
  不是不爱了,而是自己的思想包袱太重,他承认自己是对世俗避之不及的人,就像个众目睽睽之下扑在面包上却根本不敢狼吞虎咽的乞讨者。
  
  傍晚时候,医院大门前广场上的鸽子不再展翅了,悠闲地散着步遥望远处似火的晚霞。张艺兴小心地从鸽群中穿过,扫开了一道笔直的道路,而不见周遭慌乱四起的白色。
  收拾好心情从医院回到家,门一开,就被黄子韬圈进臂弯里,小脑袋给疼爱地安抚了好几圈。厚实的胸膛温暖无比,可在夏日里就是多此一举,没让张艺兴觉得安稳,只让他听见了胸腔内的忐忑。
  “没事吧?”黄子韬低声地问。
  张艺兴耍宝似的,笑嘻嘻地一拍他的屁股,推开了他,“没事儿!虚惊一场。”
  “伯母她……”
  张艺兴摆摆手,“突发哮喘进急诊,急得钱包没带上,哈哈哈。”
  “这样啊,”黄子韬松了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挺能坑儿子的。”
  “嘿!别这样说话。”张艺兴娇嗔道,给他的肩上一拳。
  俩人拉拉扯扯地带上门,进了屋里。黄子韬让张艺兴歇着,说今天由他负责晚餐。张艺兴立刻回敬他个嫌弃的眼神,说自己还不如就稀饭加咸菜地凑合一下算了,黄子韬要是用烤披萨的手去做炒饭,厌食症又得给逼出来了。黄子韬阴着脸,又可怜兮兮地警告张艺兴,别拿诅咒自己的伎俩来威胁他。
  张艺兴听着厨房里噼里啪啦油炸锅的声音,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眼睛忽然瞥到了电脑桌上摆着的一只笔记本,有只签字笔夹在里面使那本子张开了个小口。他一转眼珠子,心想着就偷看一小下用不了多少时间的,黄子韬在厨房不知道要捣鼓多久,发现不了。于是他捏着笔记本的一角,手抖几下,小本子水平划个半圈贴住了手心。
  翻开那一页,是黄子韬还未写完的日记,一句“心里其实是空的”,句点都还未打上。
  再往前翻翻——
  [只能让我一个人快乐的决定,必然不会带给我真实的快乐。]
  [只会挣扎是没用的,那是被动的奋斗。]
  [没有尝试本地的咖啡,总觉得当年自己亲手做的最好喝。]
  [也很想念他的咸菜小米粥,别人可尝不出那美味嘞。]
  [这里是中美洲地带,还不是南美洲……想像《摩托车日记》里的情节一样生活着,听起来是不是太乌托邦了……]
  读着那字里行间透出的深沉与傻气,张艺兴不经意地笑了。客厅门口忽然响起黄子韬的声音,他赶紧侧了侧身用靠垫挡住了手。
  黄子韬呆愣地举着大勺问他:“西红柿炒蛋放盐还是放糖?”
  张艺兴以一个十分妩媚的姿态望着他,“都放。”
  “可我妈说好像就放盐啊。”
  张艺兴杀过去一个眼神,“我妈还说光放糖呢!”
  “切。”甩下一个不明意味的拟声词,黄子韬就回去了厨房,急得张艺兴提高三倍音量地喊他:“放盐放糖!两个都给我放了!”心里头跟着冷笑一声,今晚这顿饭就别期待着能下咽了。
  注意力再回到这本日记上,张艺兴握起笔咬住了笔尾,翻到了最后一页,思忖着自己也在上面写点什么做个小恶作剧。
  ——精狸狐是的念来过倒?
  ——这本日记的主人前世是猫妖⊙▽⊙?
  ——有个傻逼正在看这句话?
  他挥了挥手,打散了头顶上几个无趣的气泡,哀愁地撅起小嘴来。
  厨房里滋滋啦啦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黄子韬盛出热气腾腾的饭菜,还呛了自己几口。他边咳着,边朝着客厅喊道“开饭啦”。张艺兴匆匆在纸上留下几笔后把笔记本甩回原位,屁颠屁颠地跑去餐厅了。
  
  晚饭过后,张艺兴抱着laptop盘腿坐在沙发上,右下角QQ消息的提示音嘀嘀响个不停。他点开,只见着一张接一张的照片跳进对话框,他来不及细看就都被刷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靠靠靠!再刷老子拉黑你!]
  画面停顿了半晌,终于出现了对方的字体。
  [哎哟,别啊小兴兴!]
  [你先停会儿,让我好好看看那些照片。]
  对方回了个“嘻嘻”的表情。
  将滚动条拉到最顶端,一张一张地仔细看了下去。故宫、天安门广场、北海、天坛、颐和园、不知名的胡同、长城……一股浓浓的“改革春风吹满地,首都处处接地气”的明媚风光扑面而来,照片里的两个主人公全然一副刚正不阿的神态,其间透着的昂扬斗志不断冲击着画面,看得张艺兴泪光闪闪的——画风不对劲!
  [别乱打我们姑娘的主意。]
  对方发来个笑哭的脸。
  [别装了,你也看出来了吧。]
  [看出来你实在是太猥琐了。]
  [吃老子的屁去!]
  [那老实说吧,谁先勾引谁的?]
  [你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啊。]
  [还指望我对你说好听的?吃老子的屁!]
  [不是,因为……是她主动的。]
  [瞎了眼了!别栽赃给人家!]
  [吃屁去!老子可是羞涩纯情小少年一枚。]
  [我眼珠子抠下来给你看——特么的已经瞎了。]
  张艺兴“啪”地合上笔记本,心神不宁地冲着伏在电脑桌前修图的黄子韬喊道:“Linda这丫头堕落了!”
  黄子韬茫然地回头问他:“怎么了?”
  “谈恋爱了!”张艺兴痛心疾首得像是没教育好自己的女儿一样。
  黄子韬一惊,随后哈哈大笑着直拍自己的大腿,堪比喜当爹。
  张艺兴掌了笔记本一掴,气急败坏地吼着:“跟鹿晗!”
  “卧槽!”黄子韬笑得直不起腰,泪花框在了眼眶内。
  
  仿佛是月光睡着了,夜间的温度降了几分,微风也凉了一半。
  鼻下是凉丝丝的气息在游走,深深一呼吸,似乎嗅到了雨点悬在高空,不舍坠落的味道。
  四叶草上的露珠打了个寒噤,蒙住了脸庞,顺着茎干倏地滑落至泥土里,沉沉安眠。
  
  
  
[1]出自前苏联歌曲《喀秋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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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9 13:04:0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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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晗关了笔记本,回头看到了正倚在床头读小说的Linda,她刚刚洗好澡,盘起来的头发裹着浴巾,完全地露出那张未加脂粉的清秀的脸来。那是鹿晗喜欢的,她恬静而简单的样子,仿佛是遇见了这样素面朝天的Linda之后自己的内心也忽然间变得纯净起来。
  他有些小自豪地吹着口哨凑过去,看看她在读什么。小说是粉红与灰色相间的包装,封底上列举着一条条赞语,百般地修饰着这个故事有多么感人肺腑,细腻得让人痛彻心扉。但一般来说,这一类的辞藻无非旨在揭露这本书写浪费了多少笔墨在无病呻吟上,鹿晗略带不屑地瘪了瘪嘴。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啧啧啧……”再定睛一看,封面上相拥而眠的居然是两个男人,鹿晗正咂巴着的嘴立马变成了大大的四方形,“我的小祖宗哎!我真的得怀疑下你的性取向了。”
  Linda放下书,一记白眼甩过去,“我看是你多加小心才对,你肯定是还没碰上让你心动的那一个。”
  鹿晗又嫌弃地咂起了嘴,“哎呀小祖宗,你是走火入魔了,连自己的位置都摆不正了。”
  Linda笑眯眯地重新拾起书,“哦呵呵,我可是很民主的啊,这一次是你被动的,就证明你还有机会。”
  “哎哟哟,”鹿晗的语气竟有了酸溜溜的味道,“算了吧,我这人做什么都没好运气,机会少得很,所以一般不去想着‘下一次——下一次该怎么样啊’……”
  Linda偷瞄他一眼,窃喜的笑眼始终在她脸上闪耀。
  鹿晗这贱兮兮的人吧,就是个不会甜言蜜语的二货,但他嘴不笨,说出来的话精明且风趣,懂的人自然会懂其中的奥义,并且习惯他的说话方式。
  张艺兴见鹿晗的头像灰了,却仍锲而不舍地发送着感叹号,叫他们两个立即滚回南城来,当面跟他说清楚,原本清清白白的孤男寡女背着他都干了些什么事,突然间给自己这么个“炸弹”,欺负他没读过书不谙世事是吧。
  这时黄子韬两手各捧着一只红了半张脸的油桃从厨房出来,颠着小碎步到张艺兴面前,见他盯着屏幕不抬眼看一下自己,便悻悻地侧到一旁,俩胳膊一交叉环住张艺兴的颈子,很是欣慰地说道:“有句话可是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张艺兴白他一眼,“可也有句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不是吗。”顺手抓过一只油桃大啃一口。
  黄子韬戳戳他鼓起的包子脸上的酒窝,“可你是吃‘窝边草’的兔子哎。”
  张艺兴趁机擒住他的手腕,轻佻一笑,“哟,那你是哪根草啊?”
  黄子韬头一甩,明明没有遮住额头的刘海却也佯装发梢飘逸,摆出个自我陶醉的姿态抑扬顿挫道:“校——草——啊——!”
  “我以为是‘墙头草’呢。”张艺兴又咬下一口油桃,漠然地说着。
  “嘤嘤嘤,”黄子韬撒着娇直往张艺兴身上蹭,“那我是‘墙头草随你倒’好不好。”
  “……有病。”张艺兴看也不看,一抬手即击中黄子韬的脑门,“啪”地响得很大声,紧接着受害者就“呵呵呵”地捂着脑袋滚到一边儿去了。
  
  第二天下午,鹿晗果然像带着媳妇儿回乡见爸妈似的,跟Linda风风光光地出现在了“九号店”门口。正踩在梯子上清理书架的吴亦凡一回头,见到那两个奇葩凑成对儿了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手上的书倏地就向下跌去,他整个人定在那儿,脊背一阵发凉。
  直觉告诉他,他们俩要大闹天宫了。吴亦凡慌忙下了梯子,捡起掉落的那本书和脏兮兮的抹布往柜台上一撂,说了声“我先出去一下”便转身,与鹿晗和Linda匆匆擦肩出了店门,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鹿晗有些懵神地指指落荒而逃的吴亦凡,问柜台后边儿同样愣住了的张艺兴:“这、这人干吗呀?”
  “我要不是掌柜,我也会给吓跑的。”
  Linda走到柜台边,倚在那儿逗弄起桃美人的叶子来,“张艺兴你说,鹿晗是不是老欺负你那小店员的?”
  “哎什么叫‘我老欺负他’呀!”鹿晗箭步跨过去,抓了抓Linda的头发,“小丫头你给我积点口德!”
  Linda朝他做个鬼脸,继续向张艺兴告状:“三天两头跟我说那个吴亦凡蠢得跟草履虫一样,还、还……”鹿晗从背后抱住她,拼命去捂她合不拢的嘴,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推来搡去,看得张艺兴木讷地连微温的脸色都没了。
  Linda笑得喘不过气,“他都不知道跟我提了多少次,他第一次见吴亦凡跟他吵架的事儿……”
  “哦,我大概懂你什么意思了。”张艺兴面不改色地说着,“那个鹿晗啊……”
  “哎?”那一阵低气压顷刻安抚了俩人的躁动。
  “你速度还真快的,昨天我喊你回来,你俩还真在今天就回来了啊。”
  Linda想抢话,却是被鹿晗一个大掌捂住了嘴,“我们本来就是今天要回来的!所以昨天才告诉你……我们的事儿……”
  “哦,看来你的确很照顾我的情绪啊。”
  鹿晗见张艺兴说这话太过平静,以为那话里有多深的含义,心里便不安起来,“你,呃……怎么了?我,我不是……”
  张艺兴快速地眨了几下眼,“没事儿啊,你怎么了?”
  “你总是这一副呆呆的样儿,看得我瘆得慌啊。”鹿晗笑嘻嘻道。
  Linda拉下了鹿晗的手臂,迫不及待地张口就问:“黄子韬呢?!”
  鹿晗听到“黄子韬”三字又忍不住要伸手去罩住Linda的嘴了,他“哎呀哎呀”地怪叫着直瞪着不懂事的Linda,可没想到张艺兴很淡然地回了句:“在家写求职报告呢。”
  “他回来了?!”鹿晗飞快地变了脸,惊诧地望向张艺兴。
  “是啊,没骨气的,还是爬回来了。”张艺兴稍稍颔首,音量也骤减了一半。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Linda兴奋地拍着台子,近处的桃美人几乎要连土带盆地跳起来了,“黄子韬这家伙啊,就是个跑不丢的小绵羊。”
  鹿晗点头,“嗯嗯,这个比喻不错。”
  “哟,”张艺兴又笑开了,“这算是夸他吗?”
  眼前这对小情侣忽然又默契地假装分开望各自的风景,嘟囔着:“随你怎么想咯。”
  张艺兴心里暗骂道他们秀恩爱比黄子韬跟自己还过分,侧过了脑袋无奈而羞涩地笑着,可隐约地又觉得其实这笑话并没有那么好笑。
  “那今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呗。”他提议。
  Linda紧接上:“也叫上吴亦凡啊!”
  “哎你能不捣乱了不?”鹿晗愤懑地敲敲Linda的脑瓜。
  Linda不管鹿晗的情绪,只微妙地挑了挑眉冲张艺兴悄悄道:“你看到没,吴亦凡是他的软肋哎。”
  张艺兴跟着Linda吃吃地偷笑起来,留鹿晗独自在一旁咬牙切齿道:“死丫头。”
  
  吴亦凡被张艺兴一个“工资减半”的威胁给拉去了他们常去的川菜馆。那么幼稚的威胁他当然是不会信的,再加之夹在两对情侣中间他总显得多余,去了意义何在,不如独自找家麦当劳先歇歇。可过后一盘算,跟他们好歹也算是有点交情的人,不去可是不给自己老板面子,而且这也是个好机会,把上次鹿晗对他“不敬”的仇给报回来。
  可一坐到饭桌旁,气氛似乎与想象中不大相同,鹿晗意外地以如花笑靥迎接他前来,这让他连傻笑都装不出来了。
  他们总共叫了五瓶酒,打算一人干掉一瓶。吴亦凡急忙摆手,惊慌之色亮在脸上,他表明自己坚决不喝酒,同时心里头的小人儿直冷笑着,别人不打不相识,这一帮酒鬼是不打都可以变作烂泥和在一起了。
  吴亦凡保持高冷地吃着自己的饭,Linda则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鹿晗私下的糗事,偶尔也把他逗笑了,但很快他又收起笑容,冷眼旁观另外三个男人借着酒意回忆往昔,谈笑风生。
  吴亦凡好心地提醒Linda:“女孩子,少喝点酒。”
  Linda不以为然,“我没事儿,你信不信我的酒量比他们加起来都还好。”
  “呵呵。”
  Linda不甘心地推他一把,“别给我‘呵呵’,一会儿你看着瞧吧,不信拉倒了。”
  黄子韬跟鹿晗又干了一杯,一口饮尽后就楼住了右手边的张艺兴,将那人直往怀里抱。张艺兴也有些晕乎乎地向着那个方向倒去,热烘烘的酒气和喜滋滋的心情相映着,染得双颊上红光泛起,犹如天黑之前微醺的晚霞,透着乏困的媚惑。
  他像抱着一只巨大的泰迪熊似的抱住张艺兴,轻轻微合着眼,嘴里像塞着泡泡般嘟囔道:“你们知道不,我在哈瓦那的时候遇到一个老头子,是个犹太人,二战时候逃难到那里的。也只是众多幸运或者不幸的犹太人中的一个,自己先跑了一步,妻子被抓走了他后来再没见到她。他原本也是个花花公子啊,可是逃走后就再没娶过别人……”
  鹿晗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晃悠悠地捏着酒杯,“所以你感动了,回来了是吧。”眼里亮晶晶的,好似反射了酒杯的玻璃光。
  “不是,是……”黄子韬挥着手说道,胸口被张艺兴软绵绵地捶了一拳,“听我说,这绝对不是主要原因……我在那儿还见到了同志游行,我觉得有必要回来,不能低头啊……”
  吴亦凡忍不住拍拍语无伦次的黄子韬,“你先歇会儿,别喝了也别再说话了。”
  “好,我去下洗手间。”他松开张艺兴,脑袋昏昏沉沉的,带着重心不稳的身子起来。
  鹿晗也放下酒杯,跟他招手,“我也去我也去,桃子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谈呢。”
  吴亦凡瞅了眼Linda,发现那小姑娘喝了不少,却依旧是面不改色地瞥着鹿晗,眼色是出奇地淡定。
  “你还真不会醉啊小丫头,”吴亦凡叩了下她的脑门,“我跟着他们去一下,怕这两个醉鬼出什么事。”
  三个人暂时离了席,留下相对而坐的张艺兴和Linda两个,面面相觑着,菜盘子上红火的色彩慢慢冷却下来,正如此刻的气氛一般,不喧不闹。
  张艺兴似乎是清醒了些,凝视着Linda,忽然咧嘴柔和地笑了。
  他念叨着,Linda帮我个忙,就帮我个忙。像是只说给自己听,而不在乎Linda是否听清了、愿不愿意接受这番请求。
  他讲笑话般地一五一十道来,眼底始终涂抹着一种无奈的平静。他以为自己讲了很多很多,把这几年每一日每一夜的故事,都如瀑布倾泻般地抖落出来,流转、蔓延了有半个世纪那么久,最终孑然一身,不知向何处飘摇而去,也忘记了日月星辰、春夏秋冬在他身上的烙印,曾经有多浓烈与炽热。
  “啪!”梦醒了。
  “原来今天这是‘鸿门宴’是吗!”
  Linda咬紧了唇浑身颤抖着,原本握在手里的一双筷子,一根甩在餐桌中央,一根掉落在地上。离席的三个人恰巧在这时回来了,见气氛不妙心里都一咯噔,走近一步,缠上体魄的诡秘之气就更紧了一度。
  “张艺兴你自己一个人作死去吧!”Linda顾不上太多,拎起了包就走。鹿晗迈出一步挡在她面前,想抓住她的肩膀却是被用力甩开了。
  “林江淼!”鹿晗一气之下喊了她的全名,Linda听见了,脚步跟着顿了一下。
  她抹了下眼角处就快掉出去的泪珠,很快转过身来直直地指着鹿晗,周遭也仿佛是沉寂了,只剩下他们一行人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暗暗对峙。
  “别跟过来。”她说着,随即又转身仓皇跑走了。
  鹿晗回过头来对着颓靡的张艺兴问:“张艺兴你做了什么?”
  张艺兴手心发烫地蹭着自己的脸颊,不假思索地答着:“让他走,我说让他走。”
  鹿晗抿了唇,什么也不说了,虽然仍是蒙在鼓里,但那一烂摊子毕竟不是他留下的,自然就没再多待一秒的必要。他甩手走人,跑出店外开始四处追寻不明去向的Linda。
  黄子韬坐下来,捋顺了张艺兴额前乱糟糟的刘海,又抽出一张餐巾纸帮他擦了汗。纸巾上忽然沾上了一大片潮湿瞬间蔫软下来,黄子韬怔了怔,将这团湿透了的纸巾摆到桌上,又抽了一张,细细地、温柔地抹去张艺兴面无表情的脸上,挂着的道道泪痕。
  吴亦凡凑到黄子韬耳边悄悄说:“我送你们回去吧,张艺兴我来背他。”顺便叫来了服务员结账,他就这样无辜地请了一次客。
  
  张艺兴一趴上吴亦凡的背就睡眼迷蒙了。吴亦凡以为他会很重,谁知将那人驮到背上时却只觉像是背了一只大熊玩偶而已。他疑惑地问了下黄子韬,张艺兴怎么轻得跟个姑娘似的,是不是黄子韬照顾不好他。黄子韬的太阳穴直疼着,懒得跟他吵嘴,就说是吴亦凡力气太大了。
  “唉,我就说我今天不该来的,莫名其妙地闹出事来,最后还是我买单。”吴亦凡慢吞吞地边走边哀怨道。
  黄子韬打出个哈欠,“好了,过几天把事情搞清楚了我们再请回来,好吧?”
  吴亦凡忽觉背上的人抖了抖,他下意识地加了点力将人往上抬了抬,怕他睡熟了手一松人就滑下去,出事就麻烦了,他可不想再给冤枉一次。
  可是张艺兴朦朦胧胧地发话了,他以为自己正搂着黄子韬的脖子趴在他结实的背上,就像过去无数次地趴在他背上缓解腰疼那样,于是唇边的温热便一点一滴地洒在吴亦凡的颈间。
  吴亦凡跟黄子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凝神细听张艺兴说了什么。
  他小声地问:“假话,说几遍才会成真?”
  半晌沉默,无风的夏夜里,蝉都叫累了躲在树叶背后休憩,街道上也只有前方三米处的暗黄路灯在制造毫不起眼的嘈杂。
  吴亦凡思维清晰着,轻声回答他:“说给一个相信你的人听,一遍就够了。”
  张艺兴又动了动唇,从喉间挤出声来:“那韬儿,你走吧……你还是走吧,走……”
  黄子韬恍然大悟,张艺兴在鹿晗面前说的“让他走”是什么意思了。
  
  假话说给一个相信你的人听,一遍就成真了。
  因为相信你的人,也是最害怕去揭穿你的人。
  
  恍惚之间,流光溢彩的城市灯火如雨般滴答坠落在眼里,漾开深情的涟漪。
  黄子韬回到了乐队散伙那天,他们在台上带着骄傲与伤感面对台下同届的毕业生们,演唱了青春尾巴上的最后一支歌。他们说,唱经典的《温柔》吧。张艺兴说,唱原版的,不要唱加长版的。
  因为加长版里,“还你自由”重复得太多了。
  可是……没有关系,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不打扰是我的温柔[1]。
  
  这一回,换黄子韬还张艺兴自由,让他选择一个他想要的、不被道德绑架的生活。
  那么多人问他,什么是才是爱呢,什么才是爱的真谛呢,为什么真爱偏偏无法坚持呢。
  黄子韬深知那都是没有答案的,爱就如同抽象派的画作,路人的各色眼光看过去,再产出各不相同的解读,加上自己情绪的佐料,或是环境这只催化剂。
  有人青睐它是穷酸的,有人心水它是恒温的,也有人不屑一顾却崇拜它是乌托邦的。
  归根结底,与其说是一同拥有爱情,不如说是共同体会生命的多彩、短暂、珍贵与美好。
  如是,经历过一次,便够了。
  
  那么……后来。
  张艺兴还是被鹿晗狠狠揍了一顿,为他酒醉时分请求Linda跟他假结婚的糊涂话付出代价。那是来真的,在鹿晗消了气停手后,张艺兴已经给彻底打趴到地上起不来,他的左眼角打出了淤青,鼻血也汩汩地流,腰间的剧痛更是不用说。不过好歹是男人,打过一架后的鹿晗仍当他是好兄弟,看他丢了男朋友还被自己暴揍一顿,心里肯定是难受的,当即打给吴亦凡让他帮忙扛着张艺兴去医院。
  之后。
  冬季降临,还未落雪,桃美人就在那时开花了,一小朵一小朵地,挂在暗粉的枝梢,殷红殷红的花瓣小心地围着淡黄色的双层花蕊,那小口张着好似待吻的嫩唇,娇艳欲滴。可惜没来得及修剪,花朵便很快枯萎,紧接着整株植物都化作春泥了,于是张艺兴转而去打理长到自己店门前的凌霄花,把它做成了天然的装饰,取缔了吵闹的风铃。
  然后。
  不按常理出牌的Linda在大三时跟鹿晗结了婚,没有酒席没有蜜月,连结婚照都是不专业的张艺兴跟吴亦凡帮他们在Linda的学校里拍的,当然“九号店”也作了一部分背景。吴亦凡声称自己是不婚主义者,而张艺兴早已不痛不痒地独自生活过了几个春秋,觉得一个人再没了包袱的自由,特别好。
  再后来。
  吴亦凡决定再辗转去另一座城市,继续陌生的闯荡。张艺兴也找到了一家公司的文职工作,决定卖了“九号店”的店铺去邻近公司的地方买套房。他将那架子上的珍藏品一一取下来,擦干净了它们头顶的灰,心底不免叹息却也在嘴角挂了笑意。翻出那本黑色的歌词本,往昔的喜怒哀乐又如同绽放的礼花,撒落下来一道道迷眼的彩光,而很快那些光影又化成了幻灯片上动人的布景,一张一张地翻过,转瞬即逝而不停歇。
  而在那时,店门最后一次被叩响了。他转过身去看,站在门口的是捧着一只包裹的快递员,长年累月的奔波磨粗糙了他的皮肤,也拧紧了他的眉头。他说着“这可是国际快递啊”,语气里却没那么大的惊喜,而只有收快递的人是喜悦与好奇的,张艺兴一看——来自Tunisia突尼斯,怀疑着是不是寄错了,就稀里糊涂地签收了,然后立即拆了包装。
  他终于看清了收到的是什么物品。蕴藏在他心里的那片海忽然打破静默涨了潮,巨大的能量催促着浪花成堆翻涌,一阵一阵奋不顾身地扑向岸上,拍打着棱角尖锐的礁石。
  那个时候人正在突尼斯的一家小旅馆吃着早餐的黄子韬,习惯地去包里找自己的笔记本,为他这些天的突尼斯之行做个总结,却是把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找不到了。他开始责怪自己粗心大意,自从做了一家旅行杂志的网络编辑,用笔记本电脑打字打得多了,渐渐忽略了那本意义重大的纸质笔记本,那是他自我心情的承载,无关于工作。
  黄子韬更是糊涂地从来没发现,当年张艺兴趁他在厨房里倒腾时,在尾页上刻下了独一无二的“到此一游”。
  
  [如果你迷路了,就记得回来这个地方:中国南城诚信路1068号,幸福的九号店。]
  
  
  
[1]出自五月天《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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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9 13:04:22 |只看该作者
番外 生如浮萍般卑微,爱却苍穹般壮烈
  
  “各位!终于!我们就剩最后的片尾了!”
  “噢耶庆贺吧!”
  “喔喔喔喔喔!”
  “击掌!撒花!开香槟噢!”
  “噢噢噢噢噢!”
  工作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扯开了嗓,拍手又蹦跳地欢呼雀跃,金俊勉满面喜悦地还在盯着电脑屏幕,就被身边那群陪伴工作了一年多的伙伴们推来搡去,身后的架子鼓也突然“咚咚咚”地被激烈敲响。
  兴奋了一阵后大家又都回归于平静,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敢有半点浮躁的心态,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小步,那更是不得怠慢。
  “那片尾,来个什么制作方案?”吴亦凡兴冲冲地拉开一听可乐,急忙往喉咙里灌。
  金俊勉从键盘下抽出一张方案纸铺上桌面,“这是吴世勋、金珉锡跟我今天讨论了一个下午后达成的意见,并且已经征得乐队同意了。”他指指最后一段被圈出的那一栏字。
  [LOL乐队演奏五月天的《步步》作片尾曲;画面形式为剧组花絮剪辑及工作组字幕;最终落幕时画面淡去,同时黑底白字的字幕“我等着,这世界不再有灰暗的那一天”浮现(由艺术设计组负责字体等设置)。]
  鹿晗咬着指头,深思熟虑,再试探性地提出来:“把字改成‘我相信,我会走到这世界真实拥有那片彩色的一天’怎么样?”
  金俊勉想了想,难为地耸了下肩,“呃……字有点多,句子显得累赘……”
  “那就改成‘我会继续走,走到这世界拥有全部的彩色为止’。”
  “Not so bad.”吴亦凡又灌进一口饮料。
  “顺便,”鹿晗环顾了下周遭看看大家的反应,“片尾曲就让黄子韬跟张艺兴一起唱吧。”
  金俊勉微妙地勾勾嘴角,“嗯哼,这个可以。哎,你不说我还没想到,黄子韬嗓音挺适合这歌的……”
  
  金俊勉是南城艺术学院戏文系大二学生——当然,拍摄完《匆匆》这部微电影之后的夏天一过,他就是大三学生了。
  南城艺术学院每年六月份都会举行微电影大赛,不论院系,只要能拍出点东西来都可以参加,并最终由专业评委和学生投票选出各类优秀的作品。
  其实金俊勉本来的梦想是考入导演系,可十分惋惜的是当时他的专业成绩仅仅差了两分,就与导演系失之交臂了,转入了天天吃苦耐劳码字码得头晕眼花的戏文系。他估摸着一算,量多时候的话三个星期他就可以写出一本书来了。
  他肯定心有不甘啊,从入学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偷师”的念头,在外人看来他勤奋好学好像没一刻停歇过的,但那在校园内的匆匆步履其实是因为——蹭课去了。久而久之他勾搭下来的导演系学生们比他的舍友们还亲,其中一个便是《匆匆》的副导演吴世勋。
  说起来这个《匆匆》吧……
  
  “……是根据逗比导演高中时写的小说改编的。”吴世勋捧着一束只插了三朵玫瑰的花束站在舞台中央,对着那只似乎被摔过一次的话筒喷着口水。
  “非常抱歉,今天呢由于我们的总导演在庆功宴上玩儿得太兴奋神智有些不清,所以由我来代他来领这个奖,非常感谢大家对《匆匆》的喜爱。我们的不足之处还非常之多,希望大家多多包涵也多多批评,能让我们在以后奉献出更优秀的、更有竞争力的作品出来。”一番客套话后,台下掌声雷动。
  《匆匆》获奖了,不过可以说是最缺乏专业水准的网络人气奖,以同性题材赚眼球,骗了一大拨腐女的点击率而已。
  “据我们所知,《匆匆》的发布时间在赛程的后半期,一般来说发布晚了对点击率都会有影响,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匆匆》居然在几天之内人气飙升,后来者居上最终点击率排名第一,也在投票中位居第三名,你觉得你们最成功的‘看点’是什么呢?”
  吴世勋差点要翻给那主持人一个白眼了,傻逼,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我们的是今年惟一一部……关注‘同性恋权益’的作品吧。”
  “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的题材?”
  “因为导演想拍啊。”
  “导演为什么想拍呢?”
  “因为是导演高中时写过的小说啊。”
  “为什么导演会……”
  吴世勋不耐烦地瞪了眼主持人,这刨根问得没完没了了还。报上名来,说你是哪个系哪个班的,我保证不打死你。
  “导演,可能……是个,比较关心,人权,的人吧。”
  “所以我们想小小地八卦一下,在你们团队中,是否有人有像片中主人公那样的……情结存在?”
  呵呵,吴世勋满脸堆着不好意思的笑。
  “这我可不确定,至少我不是。”
  “所以我们对总导演他本人还是蛮好奇的,可惜他今天没有来到现场哦。”
  呵呵,好奇个屁。
  “他其实也只是个很一般的人啦,只不过他是‘戏文班上导演水准最好的’,比其他人多努力了那么一点点。”
  “他不是导演系的?”
  “不是,他是戏文系,但梦想是进导演系,没能如愿后来就只能去蹭课。”
  “看来又是一个励志故事了。但我们看到《匆匆》拍摄出来的水平还算不错的,在业余选手里边。”
  “对。”毕竟有我的帮助嘛,要不然副导演坐着发盒饭的啊。
  “你作为副导演应该也会教他很多东西吧?”
  “对,这是肯定的,但我不可能成为‘喧宾夺主’的角色,主要的拍摄思想和方向我都由他来考虑,插手的不多,只是提出些建议在一些细节上,因为那是他用心经营的作品他自己的思考会比其他人多一些。”
  “这就得联系到你之前说的,原著是导演在高中时候写的小说了。这是未公开的,还是……”
  “未公开,而且原著绝对不能公开。我们团队的人都看过了,说实话,那叫一个——恶俗。”
  一阵哄堂大笑。
  “是年纪轻,文笔青涩的意思吗?”
  吴世勋点点头,“不仅如此,很多情节也是非常幼稚,我们都说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进的戏文系,照那个水平发展,以后他的作品都没资格跟雷人神剧抢头条啊。”
  “哈哈哈……不知道导演现在是不是膝盖疼得走不动路了。那你们的拍摄是基本尊重了原著还是几乎是改头换貌?”
  “一些重要的剧情我们是保留了的,比如黄子韬与张艺兴的相识、在校园内宿舍里发生的故事,还有后来黄子韬的古巴之行、跟张艺兴彻底分手等等情节。剩下很多拖拖拉拉太矫情的片断,我想你们肯定想不到——有多颠覆三观。”
  “刚刚你提到了‘古巴之行’,你们真的去实地拍摄了啊!”
  “是的,那是我们最后拍摄的一场戏,绝对真实,所以制作时间就晚了。最近古巴不是免签了吗,特别巧就是。我们确实付出挺大的,但值得。”
  “嗯好,那谢谢我们《匆匆》的副导演吴世勋,还有《匆匆》的制作团队,辛苦了,谢谢你们付出汗水带来这么一部好作品,也再次恭喜你们……”
  
  “后来的后来……”黄子韬捧着一沓稿纸,对着吴世勋抖动的手机镜头,揪着深情的表情朗诵着。
  张艺兴接过了话,慢悠悠地从后方登场,哀痛地拥住了面前那个紧闭着眼欲哭无泪的黄子韬,“我最爱的深爱的亲爱的爱人,终于还是去了,如那细腻光洁、柔软得好似不存在的一片羽毛,轻盈地,缓缓地,落在那座雾霭缭绕、白雪皑皑的寂静山谷里。”
  黄子韬抽出一只手来,如同宣誓一般轻轻搭在胸前,“是的,我终究是离你的肉体而去了,我冰凉的躯体里的,一腔热血,冻结成一粒粒鲜红的血钻,似飘渺的雨滴洒落在异乡,此别就再无归期了。”
  “不,”张艺兴双臂一紧勒住了黄子韬,“我亲爱的,我依然感受到你躺在我怀里、鲜活跳动的灵魂了,在这极寒的天气里我的掌心却是无比炙热,我的体内流淌着汩汩温泉,那是你温暖了我每一寸被寒风吞噬的皮肤,而融化的滚烫的泪水。”
  “我走不出这太过圣洁也太过虚无的白色世界了,我开始忘记这世界上更多绚丽的颜色,却想用最后那点力气去记住我们牵手走过的狭长时光,因为……那一定是我最后一次的想念了……”
  隔壁突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紧接着是杀气腾腾的怒吼:“吴——世——勋——!!!”
  “卡卡卡卡!”吴世勋立刻冲镜头前的俩人喊道,那双笑成缝儿的眼睛倏地睁圆了,眉毛也飞了上去似两把剑。
  张艺兴跟黄子韬以光速推开了彼此,恢复了常态下的神情,都跟洁癖患者似的使劲拍掸着身上被对方触碰过的地方。
  吴世勋刚收好手机就被凶神恶煞的金俊勉拽进了房间里,吓得吴世勋直叫唤。房间门发出“嘭”的巨响被甩上了,两个人在房间内开始了壮烈无比的战争。
  “你特么擅自公开我的原著是侵犯隐私的违法行为!!!”
  “谁叫你当初架着刀在我脖子上逼我给你拍这部戏的!!!”
  房间里乒呤乓啷一通混乱交响,张艺兴受惊吓不轻,像只炸毛的猫躲进了黄子韬的怀中,可不出一秒他就触电般地挣脱了,诚惶诚恐地不知该不该对上黄子韬的视线好。
  黄子韬见他那般怅惘,倒是底气十足地主动将他拉回来圈在怀里,故意挑逗起他来,“怎么臭小子,戏还没演够?”
  张艺兴这回不是在演戏了,他从未在如此的亲密接触前羞红脸庞、烫伤额头,半天支支吾吾着连个拒绝的娇嗔声都没了影。
  “那要不……我们试试?”
  张艺兴脑子里轰隆一响,“啊啊啊啊什么?!”
  黄子韬贴近他的耳畔,用着性感迷离的嗓子一字一顿道:“我们……试试……在一起……”
  “吔屎吧!!!”隔壁的房间里再次引爆了一枚炸药,整个屋子瞬间一哆嗦,抖下了好几层灰,蒙住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不过幸好,《匆匆》的原著《来时陌上初熏》点击量一周也没过十。
  呵呵。
  吴世勋揉着酸痛的腰部关了电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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