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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芷溪村里来了个奇怪的老人。
每天清晨,各家刚吃过饭,大人们都扛着农具进田,孩子们也都背着背包去学堂的时候,总能在路过村口时看到这位老人。听到他唱着不知名的歌,一唱就唱上半天。有时坏天气也坏不了老人的闲情逸致,雨点打在瓦片上的清脆,滴落在石砖上的闷响,都像伴奏一般,合着老人的歌,更有一番风味。
光着脚丫的丫头问咬着手指的娃娃,那老头子唱的是什么。娃娃嘟哝着回答,大概是自己瞎编的歌谣吧,你要是好奇,不会自己问去。
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溜溜转着大眼睛,嘟着嘴问着自己唱的是什么,老人被她真挚的模样逗笑。揽着小姑娘坐下又勾勾手把躲在远处的小鬼给唤了过来,道:“我呀,唱的是我自己的故事呀……”
从臂弯里抬起头,鹿晗支着头望着窗外的雨出神。
记得那人从自己身边消失的那晚,天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
旧时的记忆像是蒙了灰放在角落的画扇,不轻易碰触的物件,打开了,就再也合不上。
那时的鹿晗还不是大上海巡齤警局的副局长,只是一个刚长齐牙的小伙子,明明肩头也是软软的,却因为大师兄这一个名头,就要担起半个师父的责任,领着一帮师弟在老北京天桥卖艺。
一群孩子基本上都算是被父母遗弃了的,为了生计跟着师父卖命,人前都是热热闹闹的,其实平常的日子里,除了要练功再加上师父看的紧,基本上也没什么娱乐。谁知这天,梅里胡同算是彻底闹腾了起来。
听说,鹿晗领回来个美人。
院门口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脑袋,院里师弟们该倒立的倒立,该顶大缸的顶大缸,可谁的眼睛都忍不住往这瞟着看热闹。一向对师父言听计从的大师兄居然往回带了个大活人!
秦师父手里拿着戒尺,看着鹿晗领回来的人。长得细皮嫩肉,眉清目秀,一双丹凤眼不知能迷惑多少人,可细看却是个男孩子,看衣着也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这会儿正畏畏缩缩躲在鹿晗后头,紧拽着那人的衣袖不松手。
鹿晗则一脸大义凌然,抿着嘴角瞪着一双虎眼,就这么跟师父杠上了的架势。
人是鹿晗经过迎春楼时救下的。本来是帮师父去药铺拿药,路过迎春楼时看到那老妈子跟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倒在汉子身上眼睛迷蒙的那人明显是被下了药,怕是被人捉住要被卖到这里当小倌。鹿晗的脚步因心里的迟疑而变缓,可耳边却响起师父总说的那几句,咱们就是个穷卖艺的,人各有命之类的话。刚抬脚要走,却对上了那人的眼睛。那人的眼神让人凉到了心底,像是夏夜清凉的湖水,说不出的难过。鹿晗一咬牙,衬着两个大人不备,鹿晗抢下软绵绵的那人背到身上,在胡同里穿来穿去,最后还是把追来的人甩掉了,就这么把那人带了回来。
秦师父知道领回来的那人来头不小打不得,木条一下下抽在鹿晗的身上,任凭师弟们跪在周围怎么求饶也不停。师弟看劝师父劝不动,一个个看着被打得已经意识模糊的师哥,好说歹说让师兄赶紧给师父认个错。可鹿晗脾气倔,哪肯松口。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哪有错。鹿晗知道一个清良的人若是进到那迎春楼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这么做怎么说也是救了一个人。在鹿晗看来,自己再贫贱,也比那样的人多了一丝尊严。
打到最后不打了,还是因为师父打累了打疲了。老人家把带着血的戒尺往地上一甩,大声喝令,让鹿晗跪在柴房一晚上好好反思反思,又一扭身看着其他小徒弟们说,今晚谁敢给鹿晗上药,明天就一早卷铺盖滚出秦家班。
秦老头的动静太大,整个梅里胡同都知道他秦家班出了什么事,院外本来凑热闹的到最后都替鹿晗捏了一把汗。
鹿晗跪在柴房,浑身使不上劲。天已经入秋,从窗缝钻进来的风刮着皮肤上裂开的口子,凉风一吹,伤口又疼又痒。
望着月光透过窗子投下的那一地白,思考着师傅常常跟他们念叨着忠和义,可这下午的一顿打又算什么。
正发着呆,门吱呀一声开了。看清了来人,本来紧绷的身体才又放松了下来。
鹿晗心里也憋屈,便想要打趣那人一番。
“你可倒好,救了你一命,你连个谢谢也不说。”
眼看那人扁了扁嘴眼睛又要溢出一汪水的架势,鹿晗笑了笑赶紧把人拉到身边:“你看你,还说不得了。”
月光下那人的皮肤更显白皙剔透。鹿晗望着对方出神。想着如果自己不出手,现在的他又会怎样,还有当时曾有过一瞬迟疑的自己,为什么在看到对方那双眸子时,心像被谁狠狠攥住,眼神像被绑到了那人身上,再也不肯移开。
裂了缝的木门一丝细微的响动打断了鹿晗的思索。
“你鹿晗胆子可真大了去了啊,好久没见秦老爷子这么招呼过谁了!”本来还想再调戏一下鹿晗的来人借着月光看清鹿晗身上的伤口一下住了口,再开口就带上了哭腔:“我看你真是皮痒了!”说着便指使身后跟进来的金钟仁把带来的药水药膏拿出来。
“你真是演女人化了境了啊,怎么眼窝也变得跟女人似的那么浅。”
“去你的。”边回嘴边吸着鼻子给鹿晗上药。“今天听秦老爷子在那喊就晓得你这回被打得一定不轻。”
“是啊,还说谁要给我上药就滚出秦家班。”
那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哼,我又不是你们秦家班的,他也管不着。”
鹿晗看本在自己身旁一脸自责的人儿自从两位不速之客到来之后就没有放松过警戒,像一只警惕的兔子,鹿晗嘴角带着疲惫的笑拍了拍他的肩:“这是艺兴,那是钟仁,都是隔壁戏班的,拳脚功夫了得的两位大概是翻墙头进来的吧。”
被鹿晗一语道中,看起来一向沉稳做派的金钟仁也回以狡黠的一笑。
要么说鹿晗平时人缘好呢,这边张艺兴还没给人上完药,那边又来了一位,进来就咋咋呼呼的,被张艺兴一下捂住了嘴,吸了一鼻子药膏味。
奔到鹿晗身前从兜里小心翼翼拿出了几块点心。
“鹿哥您还没吃饭呢吧,听下午那动静,秦老头下手可真狠。今儿个赚得多,这是师父带着下馆子的时候我偷偷藏得,你快吃快吃。”看着点心咽了最后一下口水,不带犹豫地献宝一样递到鹿晗面前。一进门一口气不喘的说完那么一长串话,这才定睛看清楚柴房里的情况,看到跪坐在鹿晗身边的人,一下又张大了嘴巴:“哇,好美,怪不得我鹿哥肯跟秦师父叫板。”
鹿晗扒拉了一下对方的毛头,冲身边的人笑笑:“这是伯贤,你别理他,他就嘴皮子利索,是胡同里说相声的疯人周的徒弟。”
虽然上了药,可手脚也不怎么利索,点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鹿晗身边那人的手里,正一点一点往鹿晗嘴里送,月光下垂着眉眼沉静的样子有一种让人窒息的美。
张艺兴眨巴眨巴眼睛望着鹿晗:“我说鹿晗,你光顾着介绍我们了,你还没告诉我们人家的姓名呐。”
嘴里的点心像是一下子失去了香甜的滋味,鹿晗再望向身旁人的眼神也变得小心翼翼。鹿晗觉得,如果他愿意说,他总会告诉自己。
张艺兴读懂了鹿晗的表情,一脸不可置信:“你不会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吧!?”
边伯贤在旁边似是无心地来了一句:“可别是个小哑巴吧……”
下一秒看到鹿晗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而他身旁的人眼里的忧郁像是更深了,边伯贤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几个人打着哈哈说时间不早了,得赶紧走别一会儿被秦老爷子发现了,这才赶紧散了场。
鹿晗想试着站起来不免扯到了伤口,咬牙忍着,拾掇着一些软和的稻草,铺了一块正好能躺下一个人的地方招呼那人过来:“你在这里凑合一晚吧,我在你身边守着,别怕。”
那人靠在鹿晗身上,手被鹿晗紧紧握着,自己也没有察觉。
“对不起……”
平静的湖水激起一片涟漪。
确定声音来自身旁的他,鹿晗莫名地既欣喜又紧张。
“谢谢你。”
像是一只柔弱的小猫,声音细微,似乎还带着一丝颤抖。
周围一片沉寂,似乎快能听见月转星移的声响。刚要说些什么以缓解尴尬,鹿晗发现,自己的手臂上落上了身旁人的泪珠,浸入了伤口,不知道是不是药膏起了作用,伤口不疼也没痒。
“还有……”
“嗯……?”
“我叫秀敏。”
秀敏。清秀敏隽。
从那一晚起,这两个字便被狠狠刻在了鹿晗心上。
自那一日起,一到雨天鹿晗就莫名得容易烦躁,琢磨着这班值得真不是个滋味,起身打算到走廊上吸根烟。
路过一间办公室,不经意地一撇,又忍不住驻足,想要进去了解一下情况。
下属一看是副局长来了,放下手中的笔行了个礼,赶紧给鹿晗让座。鹿晗将烟放回口袋,心里那股烦躁劲儿还没压下去,索性也不看手下刚才的记录,转头问:
“怎么回事?”
下属凑到耳边小声道:“这两个是申报的记者,为了采访大世界舞厅的大红人金鹂,不知道怎么招惹人黄六爷了,刚又跟人家那的保安干了一架,就被带到这来了。”
鹿晗叹口气,捏了捏眉心。其实从进门起他的心思就没有沉静过,眼神不停往对面一人身上瞟,而心里有个念头也一直叫喧着。
对面被告了的两人被揍得早就失了体面不说,身上也是到处都在滴水,落汤鸡一样狼狈。鹿晗手指点了点桌子让两人集中:“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眼睛大到快要突出来的那位激动道:“这位长官,真的不是我们的错,是他们不讲理,我相机都被砸坏了!”
鹿晗没耐心地摆摆手,指着另一人:“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那人正望着鹿晗的脸出神,被点到的时候没防备地吓了一跳,结巴了一下:“我……我是申报的记者,我叫金珉硕。”
“哦……这样……”鹿晗不语,手抵住嘴唇又陷入了沉思。
大眼睛本来是要自报家门的,但他后来察觉到似乎刚进屋的这位长官其实并不关心。
因为就在珉硕哥说出名字后的那一瞬,大眼睛从对面长官眼中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眼神。也许珉硕哥和这位长官的一位故人样貌相似,没准是他的爱人也说不定,最有力的证据就是珉硕哥说出名字后这位长官的那个眼神,他在太多人眼中都见识过那种眼神。落寞,空洞,悲伤。
可有着这样眼神的他,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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