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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小说] 无非【灿白/中长/完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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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10:13:57 |只看该作者
Chapter 19

回忆,会随着时间的风帆扬起,猛力敲打心底沿岸的堤防,让我们都溃不成军。

斑驳的高墙,隐约看见哥特式雕花的石板,推开深红色木门,卞白贤摸到了繁复门锁上的一层锈,手指蹭了蹭,把资料夹在胳膊下,走进昏黄的长廊。

自从张艺兴受了伤之后,吴亦凡总是把事情推给卞白贤去做,自己就和小爱人躲在家里过二人世界。这个乡间小教堂的重建合同修订,本应是吴亦凡亲自过来审核再盖章的,不过他就算不忙,也无暇关注这样的小事罢了。

“这里还真挺破的——”朴灿烈把车停好跟了上来,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这个项目由他领头设计,自然是要跟来的,其实吴亦凡还派给他一个任务,那就是给卞白贤当司机,免费的。

卞白贤回头“恩。”了一声,“但其实教堂上了年头,反而更有意味。”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重建。

他顺着地毯向前走,两边木头长凳上绑着白色的丝带和粉色的装饰花,屋顶很高,阳光透过五彩的玻璃映到地上,像一幅斑斓的油画,走到底,是木头搭建的小舞台,上面摆着一个证婚台,和一架老式的旧钢琴。

“这里换成三角钢琴更好吧。”朴灿烈腿长,一步就跨了上去,卞白贤摸摸脑袋,只能从旁边走台阶。

“三角钢琴是大气没错,”打开钢琴的琴盖,卞白贤坐下来,轻轻敲了两个键,声音很清脆,只是很久没弹了,音也不太准,“好像修改成太豪华的样子也不合适。”

“得了,你就是喜欢老古董。”朴灿烈拍了两张卞白贤坐在钢琴前的照片,看了两眼又删了,走到钢琴后面拍了两张。

“要不要弹点什么?”
“小星星吧,你不是擅长。”
“我擅长的其实是命运交响曲。”
“我保持沉默。”
卞白贤笑,张开手弹了一小段,是朴灿烈没听过的曲子,说起来,过去卞白贤唱过的很多曲子他都没听过,或者他在音乐方面本来就没有天赋,总也记不住曲调。
“这不是命运交响曲吧。”
“不是啊。”
“那是什么?”
“秘密。”
“嘁,装什么神秘。”
他走到卞白贤旁边随便弹了两下捣乱,又若无其事地走下去,到远处照了几张屋顶和教堂内部的格局。

再回过头的时候,卞白贤依旧认真地弹着旧钢琴,键盘上的细小灰尘跟着他跳跃的手指浮动,背着光望不真切的侧脸很温柔。

“呐,你说以后结婚要在哪里办?”勾住正在看旅游杂志的卞白贤,朴灿烈指指上面爱琴海边的白色圆顶教堂,“这里不错。”
“谁要跟你结婚。”他嘴角一勾,翻了一页,“要去也去巴黎。”
“要求还真不低。”
“或者意大利,你挑。”
“还是巴黎吧。”对方从背后把他揽住,“你喜欢。”
“好啊,我没意见,不过估计到时候没人观礼,冷清了些。”伸手摩挲着朴灿烈的后颈,他看着杂志里教堂上的十字架发呆。
“需要谁观礼,到时候你就在台上弹钢琴,我在下面给你鼓掌。”

卞白贤越弹越快,力道也加重了,清澈的回应便响彻在整间教堂里。

“也对,一场婚礼,两个人,就够了。”

节奏渐渐慢了下来,他闭上眼,直到最后一个音符也落幕才睁开,停下手指,转头朝朴灿烈笑了一下。
“我弹的不错吧。”

有些回忆近在眼前,有些错觉一瞬即灭。

朴灿烈低头摩挲着相机屏幕,“嗯,还行吧。”疾走到教堂门口,“赶紧去把合同签了吧,不然回去就晚了。”

卞白贤瘪瘪嘴,只能不舍地轻轻把钢琴盖合上,拿着文件袋走下台阶。

走到隔壁,负责人是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家,给朴灿烈和卞白贤倒了两杯水,把计划拿给卞白贤看,他接过,乱七八糟的线条看不懂,头疼,转手又递给朴灿烈。

“为什么要重建呢?”教堂虽然小,但是很有历经岁月的韵味,在他看来是不用重新翻修的。

“时间长了,上了年纪的东西总是容易有裂痕的,”他把陶瓷杯拿起来喝了口水,合上盖子,“墙上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裂缝到处都是,就怕哪天倒下砸着人,再有味道也没用了。”
“那为什么不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修复?”朴灿烈放下计划书,也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修复只是把裂缝盖了,不如重新砌的牢固。”

卞白贤摸着杯子,倒也是不再问了。

“对了,今天是我孙子结婚,两位有时间的话,不如观过礼再走,”扶了扶老花眼镜,老人笑眯眯地说,“也算是给老教堂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好啊,这种沾喜气的事情可不能错过。”卞白贤无视朴灿烈凌厉的眼神,倾身爽快地答应下来。

婚礼开始,站在台阶底下,朴灿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满脸幸福的新郎新娘朝他们走来,两边的人把手里的花瓣撒到他们身上,转过头正要说话,瞥见卞白贤倒是一脸真诚的模样。

“这么认真,刚刚他们宣誓的时候你怎么不掉眼泪?”朴灿烈忍不住调侃一番。

“那是应该的,幸福的场面多感人啊。”卞白贤假意揉了揉眼睛,朝他看了一眼,“你不觉得?”

“别人的幸福都是千篇一律的,看多了就觉得没什么了。”

“是吗,”卞白贤抬起头看着台阶上的新人笑的灿烂,招呼着亲朋好友一起合照,“幸福的笑容相似而已,但每个人心里的幸福程度是不同的。”

“你知道么,每个人的幸福程度取决于爱人的忠诚度。”卞白贤躺着,头垫着朴灿烈的大腿,把书放下,伸手拿过他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戴到自己脸上。

“真晕。”他赶紧拿下来,摇摇脑袋,“所以,你的忠诚度可是决定了我的幸福程度。”

“那你现在是不是满格?”

“不知道……好像也没有多幸福。”他撅撅嘴,把眼镜反着拿起来,“伸脸。”

朴灿烈低下头,眼镜重新被推上鼻梁,他干脆顺势吻上去,“那就让你多感受一下我的忠诚度,到你满格为止。”


白色的捧花落到自己脚下,叫醒了陷入回忆的朴灿烈,也唤醒了同样出神的卞白贤。

“既然掉到你面前,那就是你的啦。”新娘朝他挥挥手,“快藏好,我的姐妹们可嫉妒着,别被抢走了。”

朴灿烈蹲下把花拾到来,“给我算怎么回事啊——”撇了一眼偷笑的卞白贤,手一伸塞进他怀里,“你拿着。”

“是你的捧花,给我干嘛。”他举起花仔细端详了一下,“还是真花,回去养着吧。”

怎么说也不能辜负别人的一番好意,最后卞白贤拿着捧花和签好的合同上了车,把花放到挡风玻璃前,“怎么样,像不像婚车。”

“胡说什么呐,”朴灿烈点燃发动机,“哪有把花放在车里的婚车。”

他瘪嘴,摸摸肚子,“好饿。”

“之前休息站让你吃东西不吃”

“不合胃口。”

朴灿烈斜了他一眼,打开副驾驶前面的盖子,抽了包饼干丢到他腿上,“要赔给我的。”

“噢——”他拿起来读包装袋上的字,“草莓味的啊。”

“吃就吃吧,还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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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10:14:14 |只看该作者
一路上氛围也颇为轻松,回到S城,到公司把合同放下已经过了七点,卞白贤说不高兴回去再找东西吃,索性两个人就坐在街边的小饭馆里吃开了。

“喝汤不?”卞白贤从旁边的小木桶里拎了两双筷子出来,拿纸巾擦了擦,递给对面的朴灿烈。
“唔……牛肉汤吧。”拿过筷子,朴灿烈的电话响了,他抽出口袋里的手机。

“喂,庆洙啊。”
卞白贤低头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一秒,不禁竖起耳朵。
“俊绵哥说的?好啊,那就明天。”
“遥控飞机吧。”
“小JO喜欢。”
“恩。”

挂下电话放到桌上,叫了服务员要了两碗牛肉汤,朴灿烈抬头看见卞白贤一脸的若有所思,“怎么了?”
“小度的电话?”
“恩。”
“明天要出去?”
“恩,去一趟阳安。”阳安是S城的郊区,和邻城只隔着一条公路。
“我能去么?”
朴灿烈刚吞了一口饭,差点呛着,“你去干嘛?”
“我无聊嘛——”
“……你可以去张艺兴那里。”
“他们两个现在正温存着呐,你就让我当回拖油瓶呗,绝对不打扰你们。”

牛肉汤热气腾腾地被摆到桌上,他讨好似的把勺子放进了朴灿烈的汤碗里,歪着头眯起眼,“大不了我每天晚上给你打扫房间。”
“……知道了。”
“哎?真的真的?”
“我又不会说谎。”

卞白贤心里的喜悦感倒油然而生,胃口也变好了,扒了一大口饭。

结账以后两个人走出饭馆,漫步在微凉的秋夜,路过几家卖小玩意的店铺,卞白贤好奇想进去逛逛,朴灿烈不进,他就把白天拿回来的捧花放到对方手上“那你帮我拿一下。”

“大男人拿这个多尴尬啊,不拿。”

“我不是男人?”卞白贤扬了扬下巴,“就一会,我进去看看就出来,随便买个东西拿个袋子也好放进去。”

结果朴灿烈还是妥协了,拿着捧花不自然地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卞白贤出来的时候赶紧扔进他手里的袋子。

“又不是炸弹……”卞白贤努努嘴,把袋子打开把花扶正,“花瓣掉了好几片呐。”

“总会掉的,”朴灿烈不自然的摸了摸脖子,“你买了什么?”

“抹布呀,打扫房间用的,我够诚意吧?”他拿出里面的东西展开晃了一晃,是一块印着两只小狗的毛巾,“是不是很可爱?”

“多大的人了。”把快贴上自己脸的毛巾挡回去,朴灿烈手插进裤子口袋走在前面。

“你以前也很喜欢这种东西的。”卞白贤小声说,把毛巾塞回袋子里,这时一阵强风吹来,他觉得眼睛里进了东西,抬起头揉了揉。

“啊——”
“怎么了?”朴灿烈一脸迷茫地退走了几步。
卞白贤放下手,闭着一只眼睛,“进沙子了……好疼”
“我看看……”朴灿烈低下身子去看他眼睛里的红血丝,“红了,别揉它。”
“难受——你帮我吹一下。”

卞白贤勉强睁开眼睛,把脸抬了抬,朴灿烈挣扎了几秒,还是凑过去吹了两下,“好点没?”

“没有……”他哭丧着脸,“有没有眼药水?”

“谁会随身携带那个啊,”四周观望了一下,朴灿烈记得附近有家药店,“走两条马路有个药店,去不去?”
“去!”

卞白贤捂着半个眼睛,急匆匆地向前走“难受死了难受死了。”忽然胳膊被一把扯住,朴灿烈一脸无奈地抓着他,“看着点路,撞树上了。”

“噢——”
对方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走到他前面。

朴灿烈还是第一次这么僵硬地触碰自己,卞白贤捂着眼睛,有点心乱如麻。

街上的霓虹灯闪烁着变幻莫测,眼睛里的刺痛感也暂时消失不见了,棕色的发梢在视线上方一晃而过,明明喧哗的街道却忽然变得静谧了,风也吹不散手腕传来的温暖。

直到对方推开玻璃门的那一秒,他才发现,原来两条马路的距离也可以这么短。

“给我一瓶眼药水,温和点的。”朴灿烈放下手去掏钱包,他又觉得手腕空空荡荡,原来初秋里人的心也跟天气一样,反反复复。

打开包装拧开盖子,把眼药水递到卞白贤手上,朴灿烈拿过了对方手里的袋子,“快滴一下吧。”

他抬头,滴了两滴到眼睛里,“好点没?”朴灿烈关切的声音又传来,他试着睁开眼,因为短暂的视觉落差,眼前有两个重叠的人影。

“哈哈,有两个你。”
“还笑,洗干净了没?”
“应该是好了。”虽然还是有点异物感,但相比之前已经缓解不少,卞白贤从朴灿烈手里拿过盖子拧上,把眼药水放到兜里,“走吧。”

一路上风有点大,未免眼睛再一次受害,他把帽衫的帽子扣到头上,朴灿烈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到了公寓底下,才发现自己一直帮他拎着袋子。

“呐,自己提。”走到前面把手一伸。

“嘿嘿,抱歉,一下忘了。”把袋子拿回来,卞白贤又揉了揉眼睛,还是有点隐隐作痛。


像习惯,像回忆,疼过痛过,就算被时间清洗,也还是会有倒刺扎在心上。

“朴灿烈,”他抬起头,看着对方深邃见不到底的眼睛。
路灯发出的冷蓝色罩在他们头顶,夜里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见。

“什么?”
“……没什么。”

他带着令人不解的眼神走上公寓的台阶,朴灿烈站在底下,忽然心里一阵发闷。

为什么,总是一声不吭的把背影留给自己,总是这样,说走就走。

是啊,从以前开始,他就总是在这不平衡的关系里找答案,就算追问,得到的也未必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他究竟想要什么结果,也许自己也未必知道。

回到屋里,卞白贤把捧花拿出来放到桌上,找了个水瓶,“好像太窄了。”又拿剪刀把上边剪开,把花放了进去。“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朴灿烈撑着桌子点了一下花蕊,“丁香。”
“哎?”
“这是丁香……”
“哦”把瓶子举起来闻了闻,“倒也不怎么香。”
“丁香一定要香吗。”
“寓意呢?”
“……不知道。”他直起身子去给Mousse打点晚饭,留给卞白贤一个潇洒的背影。

把花放了回去,卞白贤摸摸脖子走回房间,掏出口袋里的眼药水放到桌上,坐在凳子上趴着看,看了半天又觉得自己太神经,还是先去洗个澡,于是便伸手把脖子里的项链摘了下来,和眼药水放到一起。

银色指环上的光晕倒映在白色台面,微弱但又清晰。

【我不能确定,末日之前,你能否爱上同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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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10:14:33 |只看该作者
Chapter 20

今日的悲伤,是我昨日的喜悦。

树影在透明的挡风玻璃上匆匆掠过,朴灿烈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正在后座上打瞌睡的卞白贤,度庆洙则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成片的树海,一脸心旷神怡。

他想到卞白贤一早就开始打扫屋子,跟推开房门的自己碰了个照面。

“早。”他扬起明朗的笑脸打了个招呼,“恩,早……”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他和站在房门口的卞白贤面对面擦身而过,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一大早折腾什么呢?”
“打扫啊——”卞白贤把毛巾提起来抖了一下,“为了报答你今天带我出去玩,客厅我都打扫好了,就剩下你房间了。”

真是够自觉的,他揉了揉头发,说了一句“那你慢慢来。”便晃去浴室里刷牙洗脸。

回来的时候卞白贤正对着他桌上的模型发呆,抬起头看见自己,指了指模型,“这是什么?”

“参赛用的……随便搭着玩。”
“哦——好看!”
“你看得懂?”
“外行的直觉更敏锐,这可是你说的……况且你一向有能力。”把模型周围的桌面小心地擦了一遍,他走出房门,回头望了一眼,“我煎两个荷包蛋吧?”

朴灿烈迷茫地点过头,才发现卞白贤早就已经换好了衣服,边走还嘴里哼着小调。

怎么现在车才开到半路就昏昏欲睡,看着卞白贤摇摇晃晃的脑袋,朴灿烈也忍不住失神起来。
“灿烈,该左转了。”度庆洙推着他的手臂,他一紧张来了个急转弯,卞白贤的脑袋就顺势直直地敲在玻璃上。
朴灿烈放慢速度,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嘶——”而卞白贤只是半睁开眼揉揉脑袋,终究还是敌不过睡意,干脆靠着车窗浅眠起来。

“昨天睡的好吗?”为了不让自己再走神,朴灿烈唯有打起精神来跟度庆洙说话。
“不错吧,对了,昨天叫你的时候,你没说要带白贤来啊”
“是他死活要跟着来的——”
“哦?”揶揄地撇了他一眼,车厢里收音机里的音乐轻不可闻,度庆洙伸手调大了一些, 又被朴灿烈调了回来。
“喂……你这样不如关掉。”
“太响我容易走神。”他皱皱眉,“开错路又得绕一大圈。”
“是吗?”度庆洙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懒得跟他扯话,拿出手机来给金俊绵打了个电话。

“俊绵哥,我们大概还有半小时到……对了,灿烈还带了个朋友来,恩……那一会见啦……”
“什么叫‘我带’啊”
“不是‘你带’难道还是‘我带’?”
“今天早上看你跟他也挺熟的样子。”
“是啊,白贤前几天请我吃饭来着。”度庆洙擦了下手机屏幕,继续欣赏车窗外高耸的水杉。
“吃饭?”
“啊……没什么,秘密。”度庆洙就是有这么个缺点,吊了别人胃口不给解药。
“秘密是你们的暗号吗。”朴灿烈想起昨天在教堂里问卞白贤弹的是哪首曲子,对方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嘘——”度庆洙把椅子放低了点,靠上椅背闭了眼睛,“既然白贤睡了,那我也要睡。”

朴灿烈叹了一口气,自己还就是当司机的命。

到达阳安已将近中午,卞白贤被度庆洙叫醒,半推半就地下了车,四周环视一圈,惊讶于秋天的脚步居然丝毫没能截断这里的绿林茂盛,他把包背到肩上,拿起手机来拍了两张照。

走在前面的朴灿烈回过头,“别拍了,还得沿着那条道走一会,不然赶不上午饭。”

“噢……”度庆洙追上来拍了拍他的肩,“早上还挺精神,怎么到这会儿就累了。”
“车上晃得舒服。”
“哦?那证明朴灿烈驾驶技术好?”
“嘿嘿嘿,其实我坐谁的车都会想睡。”卞白贤走到小道上,小声的问度庆洙,“这是你们的朋友家?”
“你说俊绵哥啊,”度庆洙扶着对方的肩膀,凑到他耳边,“秘密。”
“喂……”
“好啦开玩笑,俊绵哥是我学校里的学长,但是家里有些产业,就在阳安置了一个小果园。”
“小JO呢?”
“这你都知道啊,”他拍了拍小道旁边的树干,上面的叶子飘下来几片,落在棕色的泥土上,“是俊绵哥的养子。”
“哎?”度庆洙的学长……应该年岁不大,居然会有养子。
“恩孤儿院带回来的,刚开始还有点自闭,现在可开朗了。”

卞白贤那瞬间忽然想起了苗苗,其实回来以后也去找过他,但发现他们一家已经搬走了,可惜,他们连再见都没说过呐。

抬起头,望着朴灿烈不紧不慢的身影,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后,他有没有再带苗苗去画画。

“是灿烈的朋友吧?你好,叫我金俊绵就行了。”
“我跟他们一样大的,就叫你俊绵哥吧。”
金俊绵是个眉清目秀又稳重的人,这是卞白贤看见他的第一印象,对方穿着绿蓝格衫,黑色牛仔裤,耀眼的阳光衬着他白皙的皮肤,整个人又明亮了几分。

哦,这样看起来,身边那孩子倒是有点黑。

“你好,我是白贤哥哥。”他蹲下来摸摸小JO的头,从口袋里拿了一颗糖,“呐,给你的。”
小JO初见陌生人还是有些胆怯,接过糖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便扑到朴灿烈怀里去了,“灿烈哥哥!”又扭头叫了度庆洙一声“庆洙哥哥!”

卞白贤心里有点五味俱酸,以前苗苗可是更喜欢自己一些。

“小JO最近乖不乖?”朴灿烈笑笑,伸手把他抱到手臂上,“不乖没有礼物哦。”
“乖,不信你问爸爸。”
金俊绵走过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耳垂,“恩,爸爸给你作证。”

话语间,度庆洙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大盒子出来,“喏,礼物,不过猜对了才能给你。”

小JO伸出手,“我知道,灿烈哥哥上次就说带遥控飞机给我的。”

“说到‘泄密’这项本领,真是没人比的过你。”度庆洙瞪了朴灿烈一眼,把盒子放到小JO手上,对方紧紧抱到怀里,仰着头对朴灿烈说,“谢谢灿烈哥哥!——爸爸说葡萄已经熟了,吃完饭我们一起去摘!”

“好——”朴灿烈伸出手刮了刮他的鼻尖,抱他往屋里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叫了一眼正在踌躇的卞白贤,“还不进来?是谁昨天吵着要跟来,这会瞎拘谨什么。”

卞白贤嘿嘿笑了两下小跑着跟在后面,走进屋子,满眼是淡粉色墙壁,有天空蓝的窗帘,头顶上还挂着好多小飞机模型,倒是颇有几分儿童乐园的意味。

“小JO很喜欢飞机?”
“恩,他可是励志要做飞行员的”度庆洙和小JO坐到沙发上,陪他一起拆盒子,卞白贤伸了一只手过来,“我帮你拆吧?”

“好啊。”小JO抬起头看着卞白贤弯弯的眼角,哎,哥哥的眼睛好亮喏。
卞白贤伸手把遥控飞机拿出来,“海军专用机呐,小JO会玩吗?”
“不会。”回答的倒是挺老实。
“要不要哥哥教你?”
“要!”
“你会?”度庆洙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
“以前我们隔壁住了个孩子,也喜欢遥控飞机。”后来自己学会怎么玩了,倒是没有机会再教他了。
“那看你的。”
“下午去外面玩吧”卞白贤揉了揉小JO的脑袋,仔细看了看说明书。
“好!”孩子才不管大人那些悲伤春秋的往事,有人教他玩自然就是最好的。

另一边,朴灿烈挽起袖管帮金俊绵铺桌子,跟他寒暄了几句,被问到卞白贤身份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含糊其次起来,金俊绵倒像是了然于心的样子,也不再多问,只是笑笑。

把饭菜摆到桌上,金俊绵喊了一声,卞白贤牵着小JO走过来,朴灿烈挑眉,对方跟小孩熟稔的本事倒是没退步。

“小JO要坐哪里?”
“坐灿烈哥哥旁边。”他跑到朴灿烈旁边大大咧咧坐到位置上,屁股扭了扭。
“我坐这里吧。”卞白贤走到小JO对面的位置。
“白贤哥哥坐这里。”小孩拍拍旁边的凳子,度庆洙忍不住笑出声来,“白贤,小JO很喜欢你。”
“那不是应该的吗?”卞白贤笑的狡黠,绕过桌子走过来坐到小JO旁边,朴灿烈拿起饭碗,夹了一口青菜到小JO碗里,卞白贤也夹了一口红烧肉到他碗里。

“啧啧啧,”坐在对面的度庆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夹了一口菜到金俊绵碗里,“哥,你也吃。”
“你干嘛对我献殷勤。”金俊绵把菜都放到对面的小JO碗里,“要夹也夹给我儿子。”

“好啊,连你也挤兑我啊!”

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一顿饭倒也吃的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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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10:14:49 |只看该作者
饭后,小JO迫不及待地拉着卞白贤教自己玩遥控飞机,两个人走到屋外,卞白贤把飞机放到空地上,“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上手,你要不要躲远点?”

“不怕,我相信白贤哥哥。”一张小脸倒是一点都没有危机意识,他嘴角一勾,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按钮。

朴灿烈走出屋门,正好飞机刚刚起飞,他索性叠着手臂靠着门看着他们玩。

午后的阳光还是很强烈,小JO用手遮着额头看还挡去不少阳光,可苦了卞白贤,眯着眼睛往上看,没一会便头晕眼花了,这时伸过来一只手,把遥控器拿了过去。

“别看了,眼睛要瞎了,我来。”朴灿烈一脸镇定站在他旁边。

卞白贤瘪嘴,我要瞎,你不会瞎?
他走到小JO旁边遮着额头一起看着飞机,过了一会洗过碗的度庆洙和金俊绵也走出来,目睹了飞机直直地落到草丛堆里的全过程。

“灿烈哥哥好笨喏。”小JO努努嘴跑到旁边去捡飞机,朴灿烈面子上挂不住,还被其他人集体嘲笑了,跨了两步把遥控器丢到卞白贤怀里,“你来。”

“先不玩了。”度庆洙走过来解围,拿起遥控器和飞机,“等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再玩,”转过身无视了朴灿烈咬牙的表情,对着金俊绵说“咱们摘葡萄去,顺便洒个水。”。

卞白贤伸手给小JO牵,走到前面窃窃私语,朴灿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无形之中被排挤了。

走在葡萄藤下,阳光照耀着饱满的果实,度庆洙丢来一根水管,卞白贤便蹲下身去捡,“先给葡萄洗个澡”他说,“这是俊绵哥定的规矩。”

“洗干净再吃?这样?”卞白贤捂着嘴咯咯地笑,那头小JO已经把水笼头打开,站在他对面的朴灿烈被洒了个措手不及。..

“死小孩,你故意的吧。”朴灿烈佯装生气的样子冲过来要敲他脑袋,小JO立马抱着头跳到卞白贤身后,“白贤哥哥救我!”

卞白贤微笑一下,作势要把水管举起来,度庆洙走过来又递了一根给朴灿烈,“你看着办。”

“小度,你好狠的心。”
“我帮理不帮亲,两个人都得要有武器,才算公平决斗。”

朴灿烈接过水管倒是没有复仇的意思,抓着往藤上洒水,卞白贤乐的自在,站在另一侧也跟着洒,忽然感觉背上一凉。

“小JO!”小孩洒完水就跑,被卞白贤在后面追,也算是果园里另一道风景线。
金俊绵把篮子拎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哎,白贤你小心——”

话音未落,卞白贤便一脚踩在湿漉漉的泥土,一个大力滑坐到地上。
他无奈的哈哈自嘲,朴灿烈见了,放下水管走过去。
“你笨啊,浇了水的地你也敢跑。”
“可是小JO就能跑。”
“那是,我可是在果园长大的。”小JO在不远处做了个鬼脸,把脸皱到一块的卞白贤逗笑了,低头一看,手上都是泥,衣服裤子也脏了。
“哎,晚上要洗了……”
“你应该庆幸,还好带了可以换的。”朴灿烈伸出手,“喏,拉你起来。”

卞白贤抬起头,眼前的人背着阳光,头上外面一层碎发被染上了金黄,多久没细看这双手了,他也不记得,他只记得朴灿烈第一次见面就拉了他的手,那温度烫的吓人。

“不要了吧,我手脏的。”举起两只手摊平给他看,卞白贤笑的有点惨兮兮,朴灿烈叹了一口气,走到他后面,扶着他两侧的胳膊,一用力把他架了起来。

金俊绵走过来脸上都是担心“没事吧?”看见他一手的泥又忍不住笑,“刚想提醒你,还是晚了一步,不过你怎么跟小孩一样啊,爱玩猫追老鼠的把戏。”

小JO不乐意了,跑过来拽金俊绵的衣服“我才不是老鼠!”
“你不是,你上辈子是。”他摸了摸对方的脑袋,“不然怎么跑那么快——以后不许了。”
“噢……”小JO转头跟卞白贤说,“白贤哥哥,我的衣服给你穿!”
“噗,”度庆洙拿着水管和毛巾跑过来给卞白贤洗手,“等你长大了再给白贤哥哥穿吧——前提是,你得记着欠他一件衣服呐。”
“恩!一定记着!”
卞白贤笑眯眯地把湿漉漉的手在毛巾上擦了擦,“行,白贤哥哥也记着——走吧,摘葡萄去。”

他牵起小孩的手,又像是回到了带苗苗一起去画画的时候。

朴灿烈站在一旁看卞白贤身上脏兮兮的,伸手摘葡萄,忽然就感觉到了两个人在细枝末节上的变化,好像自己变得有点大少爷,卞白贤倒是有些吃苦耐劳的模样显现出来了。

金俊绵走过来站定,“你的眼神里,好像有些困惑?”
“是吗,”他转头看看对方白皙精致的侧脸,“困惑什么?”
“该不该问出口,换个角度来说,是该不该坦白。”金俊绵微笑,朝着正在招手的小JO走了过去。

问?从哪里开始问,问什么呢,朴灿烈不知道,但他知道,问与不问,也不会改变任何事,就像那座旧教堂,一旦有了裂缝,修砌也好,重建也罢,都不会变回刚开始崭新的模样。

而我们和岁月一起,彼此也都在逐渐成长和成熟,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了裂缝,如果现在相遇的是已经历经磨练的朴灿烈和卞白贤,也再不会像年轻时一样,爱的那么义无反顾,却一败涂地。

【如果时光倒流,我还会不会选择与全世界为敌,身边只留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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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自从离开那些留恋的所有,我以为我们都能在下一个明天,开始崭新的人生。

捧着几大筐的葡萄,小JO走在队伍最前面,回头喊着口号,“咦,白贤哥哥怎么走不动了,快跟上啊。”
“噢……。”
朴灿烈停下脚步,等卞白贤满头大汗地走上来,有点吃力地抬了抬手上的箩筐。
“刚刚玩的多疯,现在知道累了?”
“难得嘛……”卞白贤把箩筐放到地上,“不行了,我申请原地休息十分钟。”
“嘁,”嘴上不情愿的样子,也还是跟着把东西放下,朴灿烈从口袋里拿了包纸巾,“擦擦。”
卞白贤有点惊讶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来的手,随即又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不谢。”

度庆洙在远处喊了一句,“你们休息完自己回来。”便跟着金俊绵带着小JO晃晃悠悠地走了。
“没良心。”卞白贤索性一屁股坐到路边的小山坡上,双手架到膝盖直喘气。

放眼望去,坡下便是来时成片的水杉。

“来的时候就想说,阳安真美。”
“恩。”
“那,你说,是阳安美,还是雾里美。”
“都美。”只是美的意义不同。朴灿烈坐到他旁边,眼前的景致的确明亮动人,却也比不上那个雾氤腾腾的小镇。
“是吗。”可我还是觉得雾里美,卞白贤瘪嘴,躺倒在绿丛里,“真想去海边啊。”
“你不是怕晒黑?”
“冬天的阳光正好。”冬日的暖阳,总能让我忆起一些温暖。
“想去普吉还是塞班?”
“你不会浪漫地想一个比如马尔代夫之类的名字?”
“都一样。”朴灿烈两只手围在膝盖上,握到一起,“都是凡人爱去的地方。”
“谁不是凡人……”天上的暗灰逐渐聚成团,他闭起眼,“其实,S城的海边应该也很不错。”
“恩。”


朴灿烈还记得,那一年,他曾经带卞白贤去过公寓附近新开发的江边花园,在傍晚的时候,沿着河堤散步,直到天色渐沉,那时,路灯都还没来得及安,晚上光线昏暗,也没有什么人路过,他们就一起坐在高高的沿岸堤上,看着江面上来来往往的小货船,幽幽慢慢地前行,一点也不似游轮那样,灯火通明五光十色。

它们只有船头一盏暗橘黄的指明灯,和孤独的掌舵人。

“他们在黑漆漆的江面上不会怕吗。”
“怕什么。”
“江中怪物什么的。”
“你以为是拍电影,哪来的这么多怪物。”朴灿烈握着他的手,“怎么手这么凉。”江边的风还是大了些。
“风吹的吧,我身上不冷。”
“你说冷吧。”
“哈?”
“这样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抱你了。”
“哦——我好冷哦——”
朴灿烈嘴角含笑,趁着夜色朦胧,把卞白贤搂进怀里,上下摩挲着他的手臂,看着对面的码头上星星点点的光,“也许码头有人等,他们就不怕了。”

那些形单影只的船舶,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流浪久了,自然就会找到它们该停靠的港湾。

“恩……”闻着江面吹来湿漉漉的淡腥气,还有他头上淡淡的洗发精味,卞白贤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转头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下次带我去海边吧。”

“好,等我学了车就带你去。”朴灿烈侧过身把卞白贤抱在胸前,“怎么忽然我也好冷。”

“是吗。”伸手抱住他的后背,“那就抱紧点。”


回忆的声音很响,响彻云霄。


“下次再来阳安,会有草莓摘不。”卞白贤幽幽地开口。
“有——”微风抚过他的耳廓,带来一阵林间的甘味,朴灿烈失神地望着天空里几朵淡灰色的云,“好像要变天了。”

卞白贤仰起头看了会天,又侧过头,朴灿烈额头上细碎的刘海轻柔扬起,后颈因为抬起的姿势有微微褶皱。

他看了很久,在对方快要回过头的一瞬间又扭了回来,“唔……是啊,刚刚还是大太阳。”
“秋天总是善变的。”朴灿烈站起来,拍拍衣服,“走吧,等下雨就来不及躲了。”
“反正我身上也没什么干净地方了。”
“我可不想洗衣服。”
“……大少爷。”
“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他一个侧身手撑着地站起来,不自然地揪着耳垂,“说我休息够了。”走到箩筐前蹲下抱起来朝前走“你有没有觉得,小JO跟苗苗有点像。”

“他比苗苗黑一点,更瘦一些。”
“如果苗苗能说话,应该也是那种声音吧,水水嫩嫩的。”
“恩——”
“还有,他搬家的时候……有没有……”他原本想问的是有没有说什么,可是,苗苗不会说话。
“……没有”朴灿烈低头垂下眼帘,只能答上这么一句。
“哦……”

有些人,你想他的时候,往往他不在身边,以后也会跟着时间,渐渐地忘记想念。

夜晚,朴灿烈捧着杯子望着窗外的乌云出神,小JO走到他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袖,“灿烈哥哥,上次的故事你还没讲完呐。”

“小JO乖,下次讲吧。”蹲下来摸摸他的头,朴灿烈抱歉地笑了一下,“今天我有点累了。”

“噢……”

“小JO,你到点睡觉了,”金俊绵走过来拉起他的手,“爸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唔……”小JO看见刚洗完衣服的卞白贤从洗衣房里走出来,跑过去拉着他的手,“白贤哥哥,不如你给我讲吧。”

“好啊——”虽然他不是个会说故事的人,但是哄哄小孩子睡觉应该还是能应付,卞白贤跟金俊绵打了个招呼,把小JO带到楼上,等他躺好便拉上被子,“小JO想听什么故事?”

“想听灿烈哥哥上次没说完的故事……”说起来还是有点失望的语气,“才讲到一半呐。”

“那你告诉我,他之前讲了什么?”卞白贤觉得自己编故事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或许可以胡乱扯一些。

“说有一个男孩从小的时候开始,每年冬天都在他家的楼下搭一个雪人……”卞白贤忽然愣住了,小JO不明所以,继续说着,“那个雪人,每次都会变成一个精灵,陪他玩耍,一年一年,一年一年。”

一年一年,一年一年,男孩长大变成了少年,从少年变成了男人,精灵却还是他儿时见到的摸样。
“为什么我在变,你却一点也不变呢。”他对着雪人说。
雪人不会说话,雪人只会笑,雪人过来拉他的手,却被男人躲开了。
“你不能也长大吗。”男人背过身离开了雪人,把他留在了原地。

一天一天,一天一天,每天上下班经过的时候,男人都能看见雪人笑着朝自己招手,却不再走过去和他一起玩了。

等到春暖花开,大地回温的时候,他的孩子告诉他,雪人化成了水,蒸发到天上去了,他走到窗口望下去,鼻子很酸,忍了很久才没有哭出来。

“雪人好可怜,白贤哥哥,你说是不。”小JO侧过身朝向卞白贤坐着的地方,“为什么他不跟雪人玩了呢。”

“因为他知道,雪人是永远不会长大的,精灵没有岁月,但是他有。”他伸手抚过孩童的耳鬓,轻轻地说,“想不想听下文?”

小JO猛力地点了点头。

“再后来,男人再也没有搭过雪人,等到他垂垂老矣的时候,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大推雪人的照片,他看着那些照片哭了,哭完又笑了。”

“哭什么?又笑什么?”

“他呀,”卞白贤顿了一顿,手放到小JO的额头上,“哭的是自己太傻,居然喜欢一个时间永远都不会走的精灵,笑的是,很快,很快他们就又能见面了。”

“好浪漫呀,”他睁着亮亮的眼睛,“那,雪人知道吗。”
“会知道的……”卞白贤趴到床上,撑着下巴。

男人走向天堂的时候,问上帝雪人在哪里,上帝不愿告诉他,他就自己找。

找啊找,找啊找。

“那最后他找到了吗?”

“恩,找到啦。”

雪人站在天堂的尽头等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这么晚?我等你好久了。”

男人笑了,原来雪人的声音真如他想象的那样好听。

“多好的结局,”小JO想了想又问,“那为什么灿烈哥哥上次不说完呢。”
“也许,是他没有自信吧。”
“自信?”

“恩……乖,小JO,该睡觉了。”卞白贤把被子压到小JO肩膀,“晚安。”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噢……白贤哥哥晚安。”他闭上眼睛。

卞白贤站起来,走到门口轻轻关上门,倒了一杯水走回客房,打开台灯坐到床上,他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口干舌燥,原来讲一个很久以前的老故事,会这么累。

他拿起水杯,耳边却忽然响起巨大的轰雷声。

“哐嘡——”杯子摔到地上碎成一片片,他呆在原地。

过了一会房门被推开,朴灿烈跨了进来,“怎么了?”
“没怎么……我又干坏事了,嘿嘿。”他笑的心虚,站起来又蹲下,手伸出去的时候被握住了。
“捡什么,伤着了怎么办。”
朴灿烈一本正经皱眉的样子真好笑,他想,把手缩了回来。

“那怎么办。”
他走到浴室,拿了块毛巾,盖在碎玻璃上,“等天亮了再扫。”
“噢——”更大的雷声传来,卞白贤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耳朵,过了好一会才放下。

“还怕?”
“这是想改就能改的吗……”
“早点睡吧。”朴灿烈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等等——”
“什么?”
“可以的话,陪我待一会吧。”他抬着头,眼神可怜巴巴,“就一会。”
“……知道了”
“哎?”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你去刷牙。”
“刷刷刷牙?”
“恩,直接睡,我等你睡着,行了吧?”
“哦哦!那你等我一下!”

卞白贤虽然有些惊讶,还是快速进到浴室换了身睡衣,等他刷完牙回到卧室,窗帘被朴灿烈“哗——”的一声拉上了。
“下雨了?”透过厚厚的窗帘布,间歇划过的闪电还是让他有些心惊。
“恩……别想了,睡吧。”
卞白贤拉开被子钻了进去,朴灿烈便搬了一张凳子坐下。
“你……”卞白贤迟疑了一下还是没问出口,“不困?”
“还好——别废话了,快睡。”
“不如你也给我讲个故事吧。”
“你几岁?”
“再小也比你大。”
“嘁——”他摇摇头,“那你刚刚跟小JO讲了什么故事?”
“不告诉你。”
“肯定是什么小美人鱼之类没营养的。”
“你才没营养。”他掀开被子,瞪大眼睛,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这会又不怕了?”

卞白贤又老老实实地把被子盖好。

时间停滞的几秒后,他闭上眼,隔了一会还是睡不着,“好像……还是不行。”
“小朋友。”
轻不可闻的叹气声过后,卞白贤感觉有一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背脊,叫他无法动弹。

在仿佛被浸湿的空气里,朴灿烈隔着被子,一下下地拍着卞白贤的背,外面的天空闪烁不断,隔着厚厚的玻璃也明显阻隔不了轰隆隆的雷声。

卞白贤没有说话,朴灿烈也没有出声。

虽然隔着薄被,他好像还是能感觉都对方掌心的温度,还有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响声渐渐盖过了外面的震雷。

他好久都不曾感到如此安心。

[朴灿烈,你说,一个人的温柔到底有没有长短,尽头又在何处。]

卞白贤睁开眼,流连在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眸,朴灿烈愣了一下,手停下来,“还不闭眼?”
“哦……”
“哦什么哦,闭眼。”

卞白贤拽着被子的手心有些潮湿,他觉得自己的鼻息忽然变沉重起来,却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

雨声渐轻,直到床上的人呼吸变淡了,频率也规律起来,朴灿烈才撑着床直起身,走到碎玻璃边上,用盖着的毛巾轻轻把碎片推到墙角。

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卞白贤埋在被子里的半张脸蛋,和轮廓分明的耳际线。

【我以为,我们的过往已经似落叶一般,平淡地止住声息,谁知它还是会掀起我心里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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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10:15:30 |只看该作者
Chapter 22


为何回忆,竟如此的温柔,又如此伤人。


小JO高高地踮着脚,把金俊绵包的大袋葡萄递给了卞白贤,“白贤哥哥,下次还要来啊。”度庆洙把包背到身上,朝卞白贤嫉妒地笑了一下,“喏,下次不带你来了,再下去小JO就不认得我了。”

“庆洙哥哥当然也要来,”小JO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晃了两下,“你们一起嘛。”
“小坏蛋!”假意地弹了下他的脑袋,度庆洙转身朝向金俊绵,“什么时候换你来看我?”
“等过些日子闲下来就去。”
“噢,要跟我拉钩。”
金俊绵等着度庆洙走上去,微笑着举起了小拇指,“你啊你……知道了。”

跟对方挥手告了别,卞白贤背上包跳了两下,袋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朴灿烈手里,他走过羊肠小道,抬头看了一眼好似高耸如云的长树干,和深棕木上面宛如眼泪的水迹。

“发什么呆呢。”度庆洙走上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没有……”只是,昨天晚上那场雨下的很急,不知不觉却也停了。

“昨天晚上没事吧?”
“没事啊……”
“嗯,只是我听俊绵哥说,你打破了一个杯子。”
“他不会是想让我赔偿吧。”卞白贤呵呵地笑,度庆洙也明白他在掩饰。
“我记账了,下次你记得给他。”
“真小气……”他拉了一下包带,顿了一顿,“怎么我打破了他的杯子,记账的是你?”

度庆洙朝他挤了两下眼睛,不言不语地走到前面,“朴灿烈,你腿长,也顾及下我们两个好不。”

“你们闲聊,我不好打扰啊。”朴灿烈换了个手拎袋子,把停车券从口袋里挖了出来。“你去交费”伸手到度庆洙面前。

“我去吧。”斜着插进一只手,朴灿烈楞了一下,松开手指,刚刚好像有一点温度,划过他的指甲盖,沉默着看向对方的背影,他有些恍惚。

“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什么你不知道的事。”
“你半夜才回的房间,我听见声音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听力那么好。”
“我在跟俊绵哥打游戏呢。”
“是吗。”有什么游戏能打到半夜,他倒是不知道。

“卞白贤怕打雷,你说的。”
“我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度庆洙瞪大眼睛,斜斜的睨了他一眼,“说不下去了?”
“咄咄逼人还真是你的专长”
“你骗不了我,朴灿烈,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那又怎么样。”
“我只是好奇,你们之间的平衡能维持多久。”叠着手臂,度庆洙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像皮筋越扯越长,也总有一天会崩断。”

朴灿烈没有回答,掏出钥匙打开后备箱,把袋子放了进去,“上车吧。”
“如果你要反悔,现在是个好时机。”度庆洙好像还是不愿罢休的样子,在他拉开车门的时候又补上这么一句。
“反悔什么?”
“你曾经说只是房东房客这件事。”
“如果……反悔了会怎么样。”
“两个人的深渊,一起跳。”

远处走来孤单的人影模糊不清,走到车前站定,是卞白贤。

他拉开车门,忍不住好奇朴灿烈的目光,“怎么了。”
“停车费不报销的。”
“我知道,”卞白贤把发票塞进裤子口袋,坐到车里,“好困啊。”
“昨天晚上睡的不好?”度庆洙坐在副驾驶回过头,“雷声很大吧。”
“嗯,”他揉揉头发,趴到座椅上,“想再睡一会。”

朴灿烈点燃发动机,“你也可以睡。”这句话是对度庆洙说的。
“真感人啊——”他放下一半的车窗,“但我不困。”转头做了个鬼脸。

睡眠充足的人还想再睡,打游戏到半夜的人却说不困。

朴灿烈捏了两下眉心,开着车驶上了回程。

卞白贤侧躺着,眼角余光看见灰蓝的天空,阴霾沉重,水杉已不似来时那般,透着阳光飘着幽香。

昨夜,醒来的时候,背上的温度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角落里那一堆盖着毛巾的碎玻璃,它们告诉自己,这一夜堪比镜中花,水中月,虚妄又真实。

朴灿烈的手指抓着方向盘,无意识地总看后视镜,度庆洙手插着口袋看在眼里,嗤笑了两下,“白贤,你还是别睡了。”
“嗯?为什么”
“朴灿烈的驾驶技术不够你安稳地睡上一觉,”总不能直说,是他看不见你没法安心开车吧。“而且,躺着容易头晕。”
“也是……”卞白贤撑着身体坐起来,跟来时一样靠着车门,朴灿烈不动声色地按上锁。
“风大不大,要不要我关上窗户?”度庆洙问的是卞白贤,看的却是朴灿烈。
“还好……”
“真的哦?那我不关了?”
朴灿烈侧头回瞪了度庆洙一眼,“你废话好多。”

“跟你聊天可以提精神嘛。”他拉开副驾驶前面的门,“还放着饼干呐,我可以吃吗。”
朴灿烈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的路面,“随便。”
“好不情愿,哼,不吃了。”把饼干放进去,又抽了本杂志出来,“对了,你什么时候去美国?”
“去美国?”卞白贤吃惊,直起身子,“去干吗?”
“没干吗。”
“……”
“这张嘴真是说不出好话,”度庆洙侧身探了个头面对卞白贤,“美国那个设计比赛,决赛要作者亲自过去评比的。”
“那,什么时候去?”
“这也是我想问的。”
朴灿烈咳了两下,“下周。”
“噢……”卞白贤把身体缩了回去,“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后吧,到时候Mousse你帮忙照顾一下。”
“啧啧,有人照顾就轮不到我来跟Mousse玩了是不。”度庆洙挑眉,用杂志敲了一下朴灿烈的头,“你不在的时候,我搬去跟白贤一起住几天好了。”
“你过来干嘛。”
“跟白贤一起照顾Mousse啊。”
“讲得好像真的一样。”
“不然呢,你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白贤。”
“不放心Mousse。”
卞白贤噗嗤笑了一下,他还真聪明。

度庆洙也不愿跟他计较,认识朴灿烈以后,对他言不由衷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做作,可是自己最嗤之以鼻的事。

车回到市区,没义气的把度庆洙载到地铁站,“我们不顺路”朴灿烈油门一加,他便只看见后座上卞白贤一个抱歉的眼神。

“忘恩负义的家伙,”度庆洙跺脚,只得孤身一人拎着大袋子挤地铁去了。

“把他丢在地铁站可以吗。”
“不然呢。”朴灿烈觉得市区的空气相比阳安还是要灰浊不少,便伸手打开了车内的通风,“留他在车上只有废话。”
“亏他还给你做饭呐,没良心。”卞白贤把头靠在副驾驶座背上,车慢慢在熙攘的人群前停了下来,“怎么那么多人。”
“体育馆嘛,可能是有演唱会。”
“哦?”卞白贤打开车窗伸头出去,看了一眼场馆上面挂着的巨幅海报,“是MAYDAY啊——”
“哦。”等了两个红灯,人群还是挨着过马路,朴灿烈显得有些急躁。

“哎,朴灿烈,我请你看演唱会吧。”
他楞神。
“玩了两天你不累啊。”
“我们坐着看嘛,不会累的。”
朴灿烈本想拒绝,但对上那一双好像被水雾侵袭过的眼睛,到喉咙里的“还是算了吧”终究是没说出口。

“停车费你出。”

卞白贤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眯眼笑的欢喜,朴灿烈便把车缓缓地转到场馆里。

当他们走到售票处,得知只剩下稍贵的那一栏票时,卞白贤咬着牙,看了朴灿烈一眼,对方若无其事地摊摊手,“要不别看了。”

“才不,我买!”他秉着不舍不得的原则掏出了钱包,看不成的话,一定会被当成小气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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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10:15:49 |只看该作者
买完票,离开场还有一会,两人便坐到附近的快餐店吃了晚饭,而后卞白贤在沿街的摊点上挑了两根荧光棒,“幼稚,”朴灿烈无奈地看着他兴奋的模样。

卞白贤把荧光棒拿到手上挥了两下,不以为意,要知道,几年前的朴灿烈可是跟他一样的幼稚。

进场后,等他们坐定,周围的吵杂声不绝于耳。
“卖这么贵,还是离舞台有点远喏……”
“知足吧,听听就好了。”朴灿烈靠着椅背伸长腿交叠到一起,“他们有新歌吗。”
以前,朴灿烈对MAYDAY唯一的认知就仅仅是“卞白贤喜欢的乐队”而已,分手以后,自然不会关心他们的动向。

“有吧。”卞白贤想说,自己也很久没听了。

朴灿烈还想追问,这时灯光暗了下来,四周响起的尖叫声已经将他们的声音彻底淹没。

“现在,如果你身边有对你很重要的人,请给他一个拥抱。”
台上的主唱话音刚落,卞白贤就转过头,扬起的笑脸放大到他眼前,站在一边的朴灿烈被感染,也勾起嘴角。

“不抱抱我吗?”周围的叫声太大,但他还是能看懂对方的嘴型。

身边的人都深情地在相互拥抱,情侣,家人,还有同伴,没有人会留意这个平凡又渺小的角落。

他伸开手臂,等着卞白贤自己扑过来,抱得严严实实,不留缝隙。

深深嗅了一口他的头发,身上是再熟悉不过的香味,甜甜的,像巧克力融在牛奶里,“真想亲你”他冲着卞白贤的耳朵喊,被对方红着脸推了一把。

“不害臊。”

音乐响起,他还是舍不得放开。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

如果我们能在每个阳光的日子里,人海里肆意拥抱,如果我们对这个世界无所畏惧。

【如果你快乐不是为我,会不会放手,才是拥有】

如果多年后,哪怕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我也不会像牵着你一样,再去牵别人的手。

【总是不能懂,不能觉得足够】

就算我们一辈子绑在一起也不能知足,我一直不放手的话,你是不是也一样。


朴灿烈扭头,卞白贤一脸沉思咬着嘴唇,眼睛里映着深蓝色的荧光,闪烁着,跳动着。

除了他们,周围的人都在相互拥抱。

【终于你身影消失在人海尽头,才发现,笑着哭最痛】

舞台上喷洒出漫天的纸片,像雪花一样倾落而下,明亮夺目的银光迅速地晃过他们头顶,最后定在舞台上。

卞白贤终于回过神来,他转过视线,对上自己的眼睛。

【知足的快乐,叫我忍受心痛】

这一刻,朴灿烈想叫灯光都关上,音乐都停止,好让他看清,卞白贤眼底波动的水纹究竟是不是真的。

还记得吗,多年前,我们曾在同一支乐队的演唱会上,旁若无人的紧紧拥抱。
那是我们第一次觉得,世界上没有任何值得害怕的事。

那个时候,我们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朴灿烈,如果可以,我不会选择放开你的手。]
[卞白贤,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能够说放就放。]

台上的音响在嘶吼,朴灿烈觉得喉咙很痛,好像嘶吼的是他自己。
那一年的歌,原来重新再听一遍,竟是那样痛。

卞白贤,我真的,不想再被你带进回忆里了。

回忆是个巨大可怕的沼泽,越挣扎越让人沉溺。
它不是不会痒,不会痛,它无时无刻不在我心里撕扯,把胸膛剖开也取不走。
我该拿它怎么办,又该拿你怎么办。

朴灿烈没有听完那首歌,他在歌曲结束之前站起身,背对着卞白贤走了出去。

“朴灿烈——”卞白贤在楼梯的转角处追上他,拉住他的手肘,“你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
“是。”
“你以为我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
“卞白贤,我累了……”
朴灿烈回过头,盖上那只拉住自己胳膊的手。
卞白贤觉得那只手很冷,冷到他心里。

“我不是玩偶,你说丢就丢,发现自己舍不得,又回来要。”

“人的心,是想给就给,想收回就可以收回的吗。”

“朴灿烈……”

“你难道不知道,你一直欠着我一个理由。”

一个你离开我,抛开爱的理由。

“如果你想知道……”

“不,”他闭上眼,“我现在觉得它不重要了。”

无论是什么理由,当下在他看来都是不成立的。
即使它成立了,他也不会觉得高兴。

“卞白贤,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究竟为什么回来。”

卞白贤低着头,脚下是透明玻璃钉在铁的支架上,隔着半空的地板让自己晕眩,他退后到一旁抓着栏杆,抬起头悲伤地望着朴灿烈的脸。

“想让你再信我一次。”

他顿了顿,眼神坚定。

“再信我一次吧,朴灿烈。”

身后传来密集的鼓点声让空气躁动不已,面对面站在狭小的楼梯转角,朴灿烈和卞白贤,避无可避,也无处可逃。

【我的理由,我的无法自拔,都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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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10:16:06 |只看该作者
Chapter 23

离开你的那段日子,是晴天还是雨季,我都没有心情辨别
只是愧疚,前一秒我们还在晒着太阳,后一刻,我却放开了你的手,让彼此身边都空空如也。

“然后呢?你怎么回答”度庆洙打开报纸,朝站在旁边的服务员点了两杯咖啡。

“我……没回答。”
“为什么不回答?”
“因为,他也没有要我的答案。”
“那你呢?”他把报纸翻了个面,折到一起,“你的想法。”
“没有——”
“没有想法,还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或许,是不知道……”

朴灿烈把手机拿在手上,点亮看着空空如也的收件箱,那夜的回忆涌了上来。

气氛僵持的片刻时间里,他心里早已经百转千回,“算了,”卞白贤却转过身体,脚轻轻地踩下楼梯,“等你想回答的时候,再回答我吧。”
为什么他不追问呢,朴灿烈握紧指节。

只因为卞白贤的一句话,他几乎快要投降。

这么轻易地向对方的苦涩哀求投降。

一如当初,卞白贤只需要用一秒,就可以叫朴灿烈义无反顾。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秋夜里树上的枯枝浮动成影,路灯深橘色的光一道道划过脸庞。

他握着方向盘,看似轻松,实则用尽了力气,卞白贤抿着嘴看着窗外的街灯,各有各的心思。

但那夜之后,他们还是一如往常的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有什么不同,他说不上来,但每天早上看见卞白贤笑着跟自己说早安,那眉眼就像树丫蔓藤一样,爬满了他视线的角落。

从教堂带回来的丁香花凋落在桌面上,曾经嫩白的花瓣微微蜷曲萎缩到一起,变成腐朽枯黄的花骨,最后在一个清晨,被他一片片地放到手上,扔到了垃圾桶里。

把瓶子过了水,擦干净,打开橱门放了进去。

也许真是花会凋零,往事会腐烂,他以为,开始新生能让自己不那么重负累累,回忆却又在心头盈盈绕绕挥之不去。

也许,他当时选择留在旧屋,就无法与往日彻底断绝,亦或是,他本就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等在这里。

“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来来去去,到底在别扭什么。”咖啡被端上来,度庆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所有人都看得出,你放不下他。”

“只有我自己被蒙在鼓里?”
“你的行为,比你的心,更早一步地出卖了你。”度庆洙不点破,不代表他不知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下呢。”

“度庆洙,你,还没谈过恋爱吧。”
“没有吧。”有没有,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总以为能看穿别人的心,”朴灿烈伸手把咖啡杯的把手转到右边,“当你真的身处其中,才会明白。”

杯子里的热气浮到半空逐渐消散,度庆洙犯了楞,他想象不出,能有谁能像卞白贤影响朴灿烈那样影响自己,因为,他是个理性超出感性太多的人。

“等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也许我就会不同了。”把杯子放下,“的确,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没有勇气。”

在他的执医生涯里,总有些人因为承诺被背弃而丧失勇气,例如朴灿烈也是其中之一。

没有勇气面对自己,没有勇气重新生活,没有勇气再爱。

但要找回它,又需要另一种勇气。

朴灿烈,你很累吧,在回忆里删删减减,但怎么样都还是剩下美好的事,你无法去推翻。

当卞白贤重新敲响你们曾经的家门,回忆便已经像炸开的油锅,滚烫利落地溅了你一身。

“但……我相信他愿意等你的。”度庆洙第一次发自肺腑地为卞白贤说话,与一年前一味的帮助朴灿烈忘记他的自己全然不同,看来,时间真的是容易改变很多事。

“换做是我,也愿意等。”

虽然,当年那个无怨无悔付出的少年已经不复青涩,但在他心里永远是朴灿烈。卞白贤应该是这么想的吧,才会不由自主到回到他身边,甘愿向他讨好示弱。

“是我太执迷不悟吗。”朴灿烈摩挲着瓷杯的壁,暖色的秋日挂在熙攘的云端,“我不想知道原因,不是因为我不相信。”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他想。

像早些时候他抗拒卞白贤,尔后却又为对方担心牵挂。

“不是不想,是不用。”


回到家的时候,卞白贤踮着脚尖站在阳台上,把洗好的衬衫挂到衣架,双手拉住两个角直直展开。
“搬个小板凳会轻松点。”朴灿烈换了拖鞋走进室内,钥匙哐啷一声被丢进桌上的果盆。
“回来啦,”他回头看见自己,走出阳台,“不嘲笑我的身高你就不舒服是不。”

卞白贤抓了抓而后,走到沙发边,拍了拍趴着一动不动的大脑袋,“Mousse真是越来越懒了。”

“年纪也大了。”算起来,Mousse已经是60岁高龄了,朴灿烈歪头看着大狗。
“改天带他去锻炼一下。”卞白贤笑。
“别改天了,就今天吧。”
“哎?”

朴灿烈走到抽屉旁拉开,拿出Mousse一直玩的塑料球。
“趁天还没凉透,他也还有精神跑。”
“哦——好。”卞白贤走到门后的架子前拿起绳子,蹲到Mousse旁边抱着他的脖子帮他系上。

朴灿烈专注地看着对方发顶的漩窝,他抬起头朝自己打开笑容,“好了。”

夕阳渐沉,凉风有些冻人,卞白贤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兴致高涨的摸样,他们带着Mousse走到小区中心的草坪上,朴灿烈便把球丢了出去。

“Mousse跑的好快喏!”
“嘁……这不是应该的嘛。”
卞白贤跟着一路跑到另一边,把球又丢了回来。

Mousse在两人中间来回地跑,卞白贤的笑颜充满魔力似的牵动自己的嘴角。

偶尔有老人带着孩童经过,驻足观看一会又离开,直到路灯被点亮,卞白贤喊了声累就躺倒在草坪上。

朴灿烈走过去,“这就跑不动了?还没Mousse有活力。”
“一定是这里海拔太高了。”
“哼……”他懒得反驳,跟着坐到一边,Mousse明显也是玩得太累,趴着不肯再动。

“对了,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唔,下午。”
“要飞很久吧。”
“也没有,睡一觉就到了。”
“会开手机吗。”
“嗯,但通话费很贵。”
“噢……发短信也成啊。”
卞白贤手肘用力一撑坐了起来,“有礼物送你。”
“什么礼物?”
“现在保密。”
“……你不是马上就会给我”
“等你回来再给你”

卞白贤又躺了下去,脑袋垫着交叠的手臂,忽然有点期待起冬天来。
“你说,到了冬天,Mousse和雪地不就融为一体了。”
“……他身上还有黑色的。”
“哈哈,也是——不知道冬天什么时候来。”
“快了。”朴灿烈仰头,远处的天空昏暗一片,看不清颜色。

秋冬交替,春夏变换,像聚和散,是等待的两端,相交着划过时光,它们会交叉,又再消亡,到来年也是如此,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朴灿烈,比赛加油。”
“嗯。”
“一定会成功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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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10:16:23 |只看该作者
Part 2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水汽,张艺兴把袋子拎在手里,勾过卞白贤的脖子。

“还要买什么?”
“花吧。”
“这样就够了?”
“嗯……简单点。”
“不用去买点金元宝之类的?”
“怕他不肯收。”

卞白贤把手机打开,看了下时间,“只是生日,等忌日的时候我再烧给他。”

“我说,你是时候跟朴灿烈坦白了吧。”
“嗯……”他揉了揉眉心,“等他回来,我就告诉他。”
“不觉得难开口了?”
“其实现在也有点难……”
“直接说你是被逼的不就完了。”
“怎么说,也是我不清不楚在先。”
“卞白贤,你真的很磨叽,”张艺兴放开他的脖子,站定,“你回来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告诉他,我看着都累,早说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你啊,就是关键时刻总掉链子。”
“我不是没有把握么……”没有他还在等自己的自信,又何谈重修旧好。

“现在有把握了?”
“有一点了……”
朴灿烈去了美国之后,两人始终保持着短信联系,他会汇报自己的比赛进展,卞白贤也会跟他聊聊Mousse和公司的事,好像两个人之间的隔阂缩短了不少,如果现在坦白的话,也许能解开他的心结。

只要三天。

还有三天,他就回来了。

走过山间长长的坡道,一路的青石板地面在脚下铺开,上午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现下满眼尽是浓重的湿气,卞白贤低下身,用布擦了擦石碑,把白菊放到石壁前,两手握到一起。

他本是不信教的,只是那么些日子总是为了父亲,还有另一个人祷告,渐渐就有些相信上帝了。

“他会原谅你的。”张艺兴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没有说过的话,我不会自己编。”

“卞白贤,你真是不懂给自己一条活路走,如果你不是这个死性子,也不至于和朴灿烈走到这一步。”

是吗,他苦涩地笑了一下,松开手插进口袋,转过身,“走吧。”

沿着山道走下去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下绵绵的细雨,卞白贤拿出手机给朴灿烈发了条短信,[又下雨了。]

按了发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等你回来,能告诉我答案了吗]

我也有我的故事要说给你听,或者你不想听,我厚着脸皮也要告诉你。

张艺兴走在后面打着电话,又是给吴亦凡报备行踪了,他忽然觉得有些嫉妒。

转过头,卞白贤想开口叫他走快些,看见一辆小轿车从坡上急急地冲下,到了转角处忽然轮胎打滑,扭扭曲曲地朝不远处的张艺兴冲了过去。

他的手机摔到地上。

卞白贤从来都是容易丧失理智的冲动派,和朴灿烈私奔是这样,离开朴灿烈也是这样。

有一双手,重重推在张艺兴的肩头。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回荡在无垠的苍穹。

“朴灿烈,是你先过界的。”
“是”
“过界了,就没有退路。”
“我没想过退。”
“我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做到。”
“只要你卞白贤能做到,我就做得到。”

昏墨的天空轻轻抹开一片,雨里的水雾一下子被掀起,散在萧瑟的空气里。

摩擦和撞击的哐哐声砸在他的头颅和背脊,颈里的项链掉了出来,戒指冰凉地滑过脸颊。

他还记得,那枚指环里的刻痕是自己亲手写上的。

“这个,写我的生日,反过来刻在里面。”
“喂,这样戴久了会变纹身吧。”
“真变成纹身才好呐,一辈子都印在你手指上。”

他的身体躺在地上,清冷的细雨便一滴滴砸落到他的眼里,怎么天空刚才还是他最爱的灰蓝色,才隔了一会,就变成了赤红的绯色。

“你现在才说你不当真?!”
“是。”
“卞白贤,你说谎!”


是,我说了谎。


苍凉的灰败慢慢蒙上了眼睛,他心里渐渐升起一股不甘与痛涩。

就在刚才,他还想要将那个故事向朴灿烈和盘托出,想要告诉他,一切艰难都过去了,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能长久地站在他身边。
想要告诉他,他的承诺会兑现的,这次不再开玩笑,也不任性,认认真真的去爱。

究竟为什么这么蠢地爱他呢?

那时,站在父亲的病榻前,他用苍老疲惫的声音问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四年前那个早春的清晨,他拎着蛋糕盒,坐在雾里车站的长凳上等我,又为我挑走巧克力蛋糕上的杏仁。
或许是因为那年的烟花节,他在天台抓住我的手,对我说,至少到了八十岁,我们还能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他在我们屋子的墙上漆了一面爱心墙,歪歪扭扭的,却足够真心。
或许是因为他让我踩着他的肩膀去擦窗,半夜抱着我一起等流星雨。
或许是因为我闹脾气躲起来的时候,只有他会满世界地找我,扮大狗逗我开心,再牵我的手一起回家。

那么多那么多的或许,统统加到一起,才是我爱朴灿烈的理由。

但是这些不能告诉别人,那是我心里的小秘密,因此,我只是走过去,把被角掖到他肩膀下,然后,告诉他,因为这个世界上,不计回报义无反顾、全盘付出来爱我的人,只有朴灿烈一个。

我不爱他,还能爱谁。

弥留之际,父亲握住我的手,轻轻地说了声,等我走了,你……回去吧。
我哭了,跪到地上不住地说,请你理解我。

求你,原谅我。

原来,他没有回答我的,是不原谅你。

他的泪比雨还凉,顺着眼角落到湿漉漉的地上,和那些蜿蜒的鲜红汇到一起。

恍惚间,好像有人抱起他的头,擦着从他嘴里不断冒出的腥甜。

“别擦了……”
“白贤,你看看我啊”带着哭腔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别……告诉他……”
“别说了!白贤,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眼前的景致越来越模糊,他想抬手,却没有力气。

朴灿烈,是我曾经太过骄傲和自不量力,辜负了你的柔情,也丢弃了我们的承诺。

而这场荒诞无稽的,你追我赶的游戏,终是要结束了……

但怎么办,眼下命运要求我收手,我却不愿意第二次情非得已地离开你。

最后,他望见远处救护车的霓虹灯在闪烁,衬着暗红色的云霞,似真似幻,好像等雨停了,旧色的天就会重新亮起来,灿烂如常,明丽如昔。

朴灿烈,你说,那天,我鼓起勇气去敲你的门,是不是做对了。


【原来爱,一直守在你我身后转身的距离间,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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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10:16:40 |只看该作者
番外 2

你的笑颜,你的眼泪,你的苦痛,让我明白
爱你,非他莫属
而我只是荧幕下千万的观众之一,也无资格陪你到全剧终

停下车,关上门,我夹着手提包抬起头,悠长的云间里,那些淡薄烟影缓慢移动着,这个秋天好像特别短暂,大楼外的梧桐上,连摇摇欲坠的叶子也没有了。

走过熟悉的墙外停留的救护车,门打开后又沿着冰冷的过道行走,手指敲打过绿白相间的扶手,干净瓷砖地面上映着花白的炽灯,亮堂堂的。

医院内部重新翻修了没多久,没有过去那么浓重的消毒水味,却忽然也有些让我不太适应。

“金医生早啊。”对向我打招呼的值班护士回以微笑,点点头,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换下了黑色外套,在灰白色衬衫外面披上了长长的白大褂。

面对镜子挂上工作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金钟仁。

“金医生——”拉开门的是我的助理,她探出一个头冲我抱歉的笑了一下,“2033的5号床昨天夜里喊伤口痛,现正在闹呢。”
“值班护士呢?”
“好像昨天晚上翘了一半,护士长刚刚拉着她训话呐,好吓人。”
“知道了,”护士长从来都不会是面慈心善的角色,从墙上取下病房记录本拿在手上,我走到门口,“一起去看看吧。”

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口袋,摸到昨天午餐的票据,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偷笑道,“金医生还是一样,每天早上都没睡醒的样子。”

揉揉眼睛不可置否,我只是相比别人精神来的晚些罢了,刚想开口,肩膀被人轻轻撞了一下,身体歪到一边。

“抱歉——”来人走到我前面,侧过身微微点头,他走的很匆忙,却还是让我看见了他薄薄的嘴唇和半倾斜的衣领,我犹豫了几秒。

“怎么了?”助理停下来拍拍我的肩膀,没事,我这么回答她,然后走到了楼梯口,抬起脚。

5号床的年轻人是踢球的时候伤到手骨,已经没有大碍,做完手术伤口自然会痛,也并非是伤口发炎之类的恶化情况,我提起笔在木板垫底的病例上写了一些止疼片的药名,递给站在一边的助理。

不同往日,我张口说了些安慰的话,只为了快些离开这里。

摆脱难缠的病人已经是半个小时后,我跟助理打了个招呼,绕过病房区走进吸烟室,点燃一根烟,雾气氤了上来,我靠着墙,窗外苍凉的天空看上去没有什么温度,等烟燃到一半,透明玻璃外走过一个身影,拿着热水壶,耷拉着脑袋。


我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过来,把烟掐在烟灰缸里,拉开门走了出去。
“卞白贤。”我喊,他明显是吓了一跳。
“叫我?”
“这里还有第二个卞白贤吗。”我好笑地走过去,“或者你改名了?”
“你是……”他好像记得我的脸,却念不出我的名字。
“喂,你的记性可以再差一点。”我伸手想揉他的脑袋,又觉得我们两个好像没有熟到那个地步,只得悻悻地放了下来。

“金钟仁,有印象没?”

他反复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忽然间恍然大悟,“隔壁舞蹈社的!”
总算是没记错,我点点头,“亏你还记得我。”
“那是,校庆晚会上大放异彩的独舞,我可是印象深刻。”他把左手的热水壶换到右手,“怎么你现在当医生了?不太像你的作风。”

作风,是啊,我本来的梦想是当dancer的来着,我摸摸头,“人总不能一辈子靠跳舞吃饭。”
“是啊——”
“那你呢,乐队主唱?”
“很久没唱了……”他转过身往前走,我便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右边,“现在报社给别人打工呐。”

我们互相嘲笑了对方的职业,又聊到过去社团里的种种,对话的时候,他也竭力地表现出很有精神的样子,直到走到一间病房前,停下脚步。

“抱歉——我得进去了,有机会再聊。”他眼角的笑容忽然有点无力。

“好,我就在一楼的外科,有空找我。”我耸耸肩,对于别人的隐私,我一向是没有兴趣过问的。

他拉开房门之前,我先行朝前走了两步,回过头的时候只能看见病房门啪嗒一声合上,2110,我记下了房间号,踱步走下楼梯。

上午的时间里,我接待了几个伤经动骨的病人,这会又空下来,指尖转动着水笔,又想到了卞白贤。

抬起头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到饭点,我决定去找他一起吃个午饭。

只是聊一下近况,如果可以的话,再交换个联系方式,毕竟是校友,应该不算过分吧,我想着一会的说辞,不知不觉已经走到2110的门口,还没扭开门,刺耳玻璃碎裂声就闯进耳朵来。

“你现在就滚回去!”

虽然偷听别人说话很不礼貌,但是这么大声的话也很难不被人听见,我厚脸皮的微微凑近了门。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就是想我早点死,好让你跟那个臭小子在一起!”
我睁大眼睛,忽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门里面的卞白贤说了句什么,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你滚吧,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爸……”这回我听见了,却得到更大声的杂物翻在地上的声音。
“别叫我!”

未免战况升级,我鼓起勇气打开了门,却正好看见另一个玻璃杯砸上卞白贤额头的全过程。

杯子重重地滚到地上,粘着蜿蜒的血迹,他捂着额头一动不动,我有点心焦,站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没事吧?”

“没事,”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有点触目惊心,我转头看向坐在床上怒不可支的老人,对方伸手握着拐杖也想扔过来。

“伯父——”我刚想开口,卞白贤就拉住我。

“我没事。”他又强调着说了一遍,眼神飘忽不定地在地面上游移。

“出去!”老人又大声吼起来,我怕他作出什么更过分的举动,拉过卞白贤的右手,大步地走出门口。

“呼,”门关上的时候他松了口气,靠到墙上,放下手眯着左眼对我笑了一下,“抱歉。”

“从今天早上开始,你已经跟我说了三次‘抱歉’了,”他歪过头疑问的样子,我也不再多做解释,“血要流到眼睛里了。”
“啊……”他又捂住额头,“滴到衣服上了,才洗过呢。”
“笨蛋,这是重点吗。”我实在佩服他的乐观,“赶快跟我去办公室处理一下。”
“不用挂号吗?”
“有我在,你还怕走不了后门?”
他嘿嘿地笑,跟在我后面,只是捂着眼睛看不太清前路,摇摇晃晃的。
我回头想抓他的手,又被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躲开。

耳际线下的棕色发丝一晃一晃,肩膀微窄,卞白贤和以前没什么大的变化,我摸摸鼻子,打开办公室的门,又打电话叫了助理拿纱布和药膏来。

“你坐下,我看看。”
“噢——”
卞白贤乖乖地坐到椅子上抬起头,我撩开他已经黏在一起的头发,伤口有点深,但是不用缝线,还好。

“差一点就破相了。”
“男人有疤才有味道。”
“那我给你缝两针?”
“别别——”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摆摆手,我看见他手上刺眼的红色,到洗手台拿了块湿毛巾,“呐,擦擦,”我递给他。
“不谢。”
助理推门进来,把东西放到桌上,我直视她探究的目光,给她打了个眼色,出门的时候她朝我努努嘴,我无视,转过头,“衣服看来又要洗了。”
“嗯……”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拿着毛巾仔仔细细的把手擦干净,我便拿着药膏走过去。

他没有抬头,指甲缝里的灰都被他擦干净了。

我蹲下去看他的脸色,果然。

“很疼吗。”
“也没有……”
“我给你上药。”
“好。”他吸吸鼻子,任凭我抬起他的头,我把药膏挤到纱布上,小心地敷上还在向外渗血的伤口。
“伯父……得了什么病?”
“胃癌。”虽然已经可以想象到,但真正听见对我来说并不陌生的病名,还是心颤了一下。

理论上来说,作为一个见惯生死的人,我不会有这么错杂多余的情绪。

“那……”
“刚刚你都听见了?”
我不敢开口说“是”,那只会让我们彼此都难堪。
“也没什么,你可以鄙视我的。”
“没有——”我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被堵得严严实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句是大实话,我的确万分好奇。

“唔……是个好人。”他点点头,又肯定了一下,“很好的人。”
“是嘛……”我抽出两张纸巾,想去擦他头发上已经半干的血迹,被他伸手挡住了。
“我自己去洗洗吧,干的擦不干净。”说完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今天谢谢啦。”

我总以为他会让我保密什么的,最后竟也没说出口。

等他关上门,我才想起,刚刚忘了说“不用谢。”

一天时间过的浑浑噩噩,就算过了班点,我也没有回家的欲望,正好送来一个急诊病人,我便找了个缘由留下来加班,“金医生今天敬业的好反常。”助理拎着包,吐吐舌头说完这句就走了。

敬业吗,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应该只是大脑短路罢了。

大脑短路,会鬼鬼祟祟的在2楼的走廊踱来踱去吗,我想谁也不会像我一样。

路过的一些同事跟我打着招呼,我礼貌性点点头,放在口袋里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走到2110的门口,抬起手,又不敢真的敲下去。

算了,窥探别人的私事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我移开脚步,还是朝着吸烟室走去。

“金钟仁。”身后响起的声音不会有别人了,我回过头,僵硬的摸摸脖子。
“这么巧。”
“是啊,你去哪儿?”
“去抽根烟”我朝前方的吸烟室抬抬下巴,他跟着看了一眼。
“我也去——”
“你也?”
“怎么?”
我想说你怎么也不像会抽烟的样子,他已经加快脚步走到我前面。

点燃烟,我放到嘴边吸了一口,他捏着烟犹豫的样子,我觉着好笑,把打火机放到他手上,“喏,你自己点。”
他为难地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拿过打火机帮他点燃。
“看你的脸就知道你不会抽。”
“是吗……”他小心翼翼的放到嘴里,“咳咳咳咳——”
“我说吧——”我把他嘴里的烟拿到手上,掐在烟缸里,“不会抽就别抽,对身体不好。”

“你不也在抽。”
也对……我觉得他说的话颇有道理,也把烟也掐了,算上刚才给他的那根,这是我今天为他浪费的第三根烟了。

房间里的余烟还未散去,他坐到凳子上,我靠着墙,窗外的夜色渐浓,云层稀薄,星星点点的光慢慢亮起来。

为了避开那些沉重的话题,我开始讲我的医学生涯,从毕业开始,再讲到托关系走后门进了这家公立医院,一直向往着能换一家私人小医院待,没那么压抑。
卞白贤轻轻晃着小腿,一直安静地听我说完,时不时地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因为他抬头看我的眼神,总是有些飘忽不定。

“我说完了,”我把叠着的手臂放下塞到口袋里,走过去坐到他旁边。“说说你吧……”
“没什么好说的,”他歪过头来看我,“你都看见了。”

“他知道吗。”
“知道什么?”
“全部……”
“没必要,”他靠到椅背上,看着黑透的天,“我一个人,足够了。”

“那,你不回去不要紧吗?”
“不要紧,”顿了一顿,“他在出差。”
“噢,”我抬起左手看了看表,“很晚了。”
“你要下班了?”他把脚放到地上站起来,我便跟着他走到房间外。
过道里比起白天愈发冷清了。
“嗯,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有什么要紧的,”他摆手的时候,宽大的袖口就在他的手腕处不断晃动,“快走吧,拜拜啦。”

我点点头,目送他一个人走回房间的背影,却忽然有些不安的念头。

这种不安,在第二天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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