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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小说] 柠檬【灿勋/完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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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4-6-27 08:35:3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狐狸尾FoxTail 于 2014-6-27 09:05 编辑

授权图:


《柠檬》.png


原作者:圣艾修伯里
原文地址:http://tieba.baidu.com/p/2577004547?see_lz=1&pn=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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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4-6-27 08:35:52 |只看该作者
只不过是一个人遇见另一个人的事,却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盛宴中非此不可的另一半,我和你分明也可能就那样擦身而过的,诚如世上千千万万的那些人。
——题记

吴世勋提着一塑料袋方便面在路上走着。天色一暗街灯便忙着打开,九月初夏日稍远,虽还能穿短袖,空气里却也有了结结实实的凉意无法阻挡。一阵风掠过,正想着“好凉”,便禁不住偏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伸手擦擦鼻子,心想着该不会是要感冒了吧。
大学刚开始不久,在外面租了房住,两三天里最能明显感知到的,或者是孑然一身的各种孤独和不方便,然后还有,公交车站与租房间的距离实在太远。
心想着一个人真是,连泡面都懒得放了,吃饭也了无乐趣。顺势又回忆起妈妈做的青椒炒肉和热乎乎的鸡蛋羹,忍不住眼泪宽面条。
虽然是秉着要完全独立的心出来的,说到底终究不过是个18岁也从未离家的小屁孩罢了。世勋在家是幺子,上面有一个哥哥。因小时候过分清秀的相貌和状况不佳的身体,一直受着周围人们的偏宠照顾。性格还算活泼,爱闹。只在某段年纪后就变得寡言了,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或者又不过天性使然。诚是如此,再加之时光雕琢后日渐英俊却日渐清冷的外貌,和因脑子不错得到的优异成绩,不知何时,在陌生人眼中似乎变成了有些不近人情的形象。
但并不是这样的,至少自己不认为是这样。现下里手机响起来,吴世勋把塑料袋换到右手,从裤口袋里掏出来,原来是金钟仁发的短信。
“明天来找你,看演出去。”
屏幕亮一亮又暗回去,低头走着,正打算回一个“哦”,就和转角风风火火冲出来的人撞了满怀。手机飞出去,掉在路中央啪的一声。吴世勋猛地后退两步,拇指按着鼻梁,一时疼得要流泪。然后知觉到眼前很有压迫感的身高,和略显粗重的喘息,
“Sorry,你没事吧?”很低很沉的声音,在不平稳的节奏里,带着沙沙的,厚重的磁尾。
“没事才怪?”心里如是想着,略带了些忿恨抬头。便见一双漆黑带光大眼睛,关注又有些担忧地盯着自己看。嘴唇半张着呼吸,头发因汗水有些濡湿。他的脸很漂亮,沾染着一点远处路灯的光,若非先听见声音,世勋便几乎要以为对方是个个子很高的姑娘了。
见世勋只瞪着自己不开口,对面的朋友游移一下视线,再露了整齐的牙齿明朗地笑笑,“都怪我只顾着要快一点,忘了看路。”说完走两步躬身去捡地上的手机。他穿一件白色摇滚t恤,显得身体又瘦又长,世勋这才注意到,他背后背了一个很大的琴盒。
“还好没摔坏。”把手机递还给世勋,弯了嘴又笑,“真是抱歉了,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世勋一直没开口,只浅浅点了下头。那边似乎真的很赶时间,挥着手说先走了,便又急忙忙地往前跑。
吴世勋按亮手机,看一眼对话框里并没有变多的字句,再抬眼看在黑暗里消失得只剩了片白的背影,心想着这种家伙,大概很受欢迎吧。

星期天早上,正睡得安稳,突然被一阵怎么说都有点太大的敲门声惊醒。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早上七点,便只翻了个身,揪了枕头盖住脑袋继续睡。遗憾的是外面的人并不打算放弃,便听得敲门声愈演愈烈。最终世勋败北,皱着眉头满脸烦躁地离开被窝。开门便见外面一个黑着脸的金钟仁,“小少爷难不成是睡死过去了?”挑了唇露一抹明显欠揍的笑容,说着甩甩骨节发红的左手,“再不开我这手可就废了。”
吴世勋只翻了个大白眼,侧开身让他进来。双层楼的西式小公寓,嵌在曲折蜿蜒的居民区里并不好找。漆成蓝色的邮箱,郁郁森森的小院,停着的黑色单车,外墙红砖白泥,南侧迁延了些旧绿的常春藤叶,朴旧的同时显出些文艺。世勋的房子是二楼左侧那间,金钟仁一进来便抱了手左右观摩起来,金钟仁一进来便抱了手左右观摩起来,一室一厅,有厨房和卫浴。地方不算小,朝阳台开的大窗户让室内涌满了茫白的光,柠檬黄的冰箱和橄榄绿的小沙发,虽然因刚入住显得空荡荡了些,却还有暖色调的墙纸,和从家里搬来的那堆五颜六色的可爱家具不至显得冷清,失了生活的色彩。
“看起来小日子过得不错,要不哥哥也来陪你?”向后倾一点身子,从明晃晃的镜子里对上正在盥洗室里认真刷牙的世勋的眼睛。
“唔唔。唔唔唔。(不要。占地方)”
“切。”这么就瞥开眼懒得理,然后看见厨房垃圾桶里阵亡到简直要溢出来的塑料包装袋,“你这家伙没事吧,每天就吃方便面啊。”
“也不,偶尔会叫外卖。”吐一口水,不以为然地回答。
这样那边就吹个口哨,垮了肩膀不置可否。
和金钟仁初中就认识了,算起来应该是世勋最长久的朋友,或者说唯一的朋友。他虽然偶尔痞笑着油嘴滑舌,多数时间里却比世勋更加寡言沉默。他们兴趣不同,从一开始便对彼此的事不大经心,却不能说不亲密。某种程度上或者只因为相似,相处起来会很自在。他是个舞者,从小学习爵士舞和芭蕾,高中时便已得过诸多奖项,并开始上台表演了。将来可能会变成很有名的舞蹈家,这或者会是吴世勋生活里最超出常态的一件事,拥有一个知名舞蹈家朋友。
金钟仁在世勋家里呆着,整个上午,世勋打扫卫生时金钟仁便继续抱了手,躺在小沙发里,挂着耳机闭着眼听歌,头跟着节奏一点一点。日光倾泻而入,晒得客厅各处微微发亮。一个清闲的午后,吴世勋粗鲁地摆弄吸尘器,又不满金钟仁一副悠哉样便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既然是晚上的演出这么早来干嘛,真碍地方。但对方只装死并不理会。如是瘪了嘴又翻白眼。
洗完衣服后叫了外卖,两个人一起吃完,吴世勋下午开始看书,金钟仁则就着沙发补眠。虽然是太没有内容的消磨时间,但在独自呆了近一个星期后,有个金钟仁在身边,即便只是躺着睡觉,世勋也还是蛮开心的。
6点出门,坐车到剧场附近吃了晚饭,华灯初放,就无聊赖地在附近晃着,接近8点的时候才入场。然后看见满厅西装礼服的夫人绅士,就都愣了。再看看彼此一黑一白牛仔裤t恤的搭配,两秒以后就都笑了。
吴世勋说这么大排场你可得花不少钱。
金钟仁有点窘,说票是老师送的,要自己来长长见识。
“切,怪不得有我的份。”冷哼一声就坐正了,不再跟他胡扯。
喧嚣暂停,伴随着管风琴阴暗庄严的声音,凄越的女高音开始吟唱,红色帷幕渐渐拉开。满是黑色桌椅的咖啡馆里,两个瘦骨嶙峋的女人,穿着白色睡衣,闭着眼睛,神色痛苦,在凌乱排放的桌椅间起舞,一个面色愁苦的中年男人,忙碌着将阻挡在她们面前的桌椅不断推开……
《穆勒咖啡馆》,之后金钟仁这样向吴世勋解释,来自德国的乌珀塔尔舞剧院的全球巡演,是由年迈的舞蹈家皮娜·鲍什所创造的肢体世界,“她很睿智,用舞蹈表现哲理和情感。很难想象那些怪异的表现,闭着眼跳舞的人,脑子里想着什么。”
他说这话时正视着前方,眼睛却闪闪发亮,似乎还激动地沉湎其中难以自拔。半晌才想起来似的问世勋感觉如何。
“感觉……很,”分明有什么词汇到了口边,却一时又无法说出,于是拧了眉头,“很,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很悲伤?寂寞,空虚,无望?”表达出来却成了其它情绪,这并不是世勋心里感觉到的东西,所以有点生气。
但金钟仁没太在意,只笑着说你个薄情寡性的也会有伤感的时候。吴世勋便打过去说你先看看自己有没资格再说我,如是两个人就着寂寥灯光,长长的影子胡乱打闹一通。金钟仁因明天有课拦了Taxi回去,吴世勋鼓了腮帮吹着气,心想着反正也不急着干什么,就一点一点漫步回去。
结果在家附近的路灯下,又看见了昨天撞自己的男生。是远远就看见了。今天他穿一件深红色t恤,越发显得头发墨黑,美艳动人。他依旧背着琴,一只手扣着背带,低头看站在他面前的,身高不到他胸口的女孩。大而明亮的眼睛,半低垂着便像是铺展了五六公里月光的温柔。很清澈,又朦胧。
女孩神色紧张,像在解释什么。
夜里有虫鸣,空气很凉。吴世勋佯装做若无其事更自然的样子,不去打量他们,而只抬眼看着头顶飞撞着蛾子的灯,快快地经过。
然后在某一瞬间,听见男生说,“抱歉。”
“抱歉,我想我们并不适合……”
是徒劳吧,因这静淡的拒绝想起了原先无法归纳的东西。闭着眼睛的舞蹈,奋力清除的障碍,强制的亲吻,紧紧的拥抱,悲伤时能做什么,飞蛾啪啪地撞着灯泡。
但无论怎样,结果却不会有任何改变。
站在男孩面前的女孩,正在做的事,或者就叫做徒劳吧。
真是的,果然秋天一来,人就变得容易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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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08:36:09 |只看该作者

有这么种说法,某个人,一旦你看到他在周围出现过两三次,往下便时常都会看到。吴世勋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斩钉截铁的道理,还是说不过机缘巧合,将平日生活里忽略的什么辨认出来罢了。但总之,连着两次碰见后,最近常常能看到背琴的那个男生。
家附近的便利超市、难得会去一次的小区公园、公交车站、甚至学校图书馆。短短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里,偶遇发生得有些频繁。多数时候彼此不过漠然擦身,各行各事。忽略原本茫茫人海里,两个陌生人不断发生交集有多不容易的事,终究还不过是互不相关的陌生人。
但星期天早上,在水果铺遇见那次,略有所不同。下过一夜的雨刚停,空气里结实的凉意灌满了肺叶,日光清冽,钝重如粉末,透过树影斑驳地撒在男生脸上,他正半低着头,从摆放整齐,色阶鲜明的水果集合里,挑选柠檬。长而有节的手指覆住满是露水的鲜艳明黄,似乎正和老板聊着什么,咧开嘴近似温柔的笑意,睫毛末端在羽化的晨光里微微发亮。
撇开心里有点被比下去的小小嫉妒不说,是很美好的画面没错。吴世勋拿着把红色的直伞,站在稍远的地方,就这么忿忿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直到对方注意到视线抬头。对上了眼。
一两秒里不过是缺乏反应的空白对视。墨色棋子般的圆眼睛,因上扬的眼角看起来很有神采,又为落满了清澈的光源而显得恬静,继而那边耸开颧骨露一个粲然的笑,表达着略微惊讶的喜悦,像是说了“你怎么也在这里”或者“能在这里遇见你真巧”一类的话。
世勋抿着嘴点一下头,心想你原来记得我啊,又想但我跟你也没有那么熟。
也或者永远没有相熟相识的一天,只像是,对着满世界熙攘而过的人群点头问好,再继续前往那样,你未曾进入我的生活,你和所有覆着面具走过的陌生人一样一样,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重要。

如果说关于柠檬男的这些偶遇和观察不过是生活闲暇里的无聊调剂,世勋便是把大部分重心放在了学业上,其实也并没有怎么繁忙,只是,如果不找些事来做的话,会很容易察觉到自己的寂寞。
不知道是不住寝室的缘故,还是世勋直观上给人的印象太过冷淡。开学到现在,一直没交到什么朋友。虽然也不是特别介意这个,世勋喜欢独处,但偶尔发现自己一连着三四天都没开口说过话时,就会觉得自己可怜。打电话给家人和金钟仁,却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最近,终于放弃坚持了近一个月的方便面和外卖,转而去学习自己动手烹饪了。好学生从网上找了步骤,细心地做了摘抄,去市场买食材,满怀着虔诚动手,结果却近乎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皱着眉恶狠狠地扔了筷子,手撑起头翘着脚,对半生不熟的米饭和眼前那盘卖相颇佳却简直难以入口的青椒炒肉深恶痛绝,想了想又起身,倒掉做的东西,从冰箱里拿出方便面撕开来泡。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世勋确实没什么厨艺上的天赋。
但即便不擅长,还是得好好照顾自己才行,无论如何,这是通往独立道路上该克服的第一步。
所幸国庆节马上就来,不然接下来的日子还真是黯淡无光。
金钟仁因忙着排演无法回家,结果就只剩了世勋自己,忙手忙脚地订车票赶路。废了半条命才上的火车,好不容易找到了位置,世勋放好行李,重重地松了口气。心想着下次节假日是不是回家得再商榷,这种交通状况,真不是开玩笑的。虽然太阳很好,但天气不热。火车玻璃窗擦得很干净,软绿座也还算舒服。吴世勋把长T恤的袖子捋到肘部,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也不管周围多少人来人往。闹闹哄哄的,结果就听见身后很靠近自己的地方,一个很低的男声玩笑着说,“不就在这儿嘛,你白痴啊。”
知觉里是听过的声音,虽然也说不上是谁。结果抬眼就看见柠檬男,背着琴盒迈着大长腿往自己的位置过来,他身边还有另两个男声,也都一副乐队行头。
又对上视线了,吴世勋差点翻白眼心说您还真是无处不在啊。结果那边愣一愣又露了白整牙齿,不吝惜地笑容炸裂,“是你?好巧。”
吴世勋这边木着脸,第三次点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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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08:36:27 |只看该作者

“怎么,是认识的?”边上矮一点的男生从上到下胡乱把世勋扫视一遍,再抬眼看柠檬男。不得不说,他的一双眼睛简直大得不科学。
“哦,”笑一笑想解释的样子,似乎又不知道怎么介绍,踌躇了片刻就实说是路上见过的。
“没搞错,只要好看的路上见过你也搭讪,”另一个高点的男生飞着双桃花眼,红唇点染,看起来戾气很重。他把琴放好,不理会柠檬男的脸上的尴尬先在吴世勋对面的位置坐下,手蜷在嘴边佯咳两声,引了世勋注意,便荡漾开一个春温的笑容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黄子韬,是朴灿烈乐队的朋友。”
所以戾气什么的也只是表象。世勋消化了一下,心想“朴灿烈”大概是柠檬男的名字,灿烂又强烈,还真是生动形象。然后开口,向黄子韬报了自己的名字。大眼睛的矮个子男生在黄子韬边上坐下,就又被那个人介绍给世勋,说这是都暻秀,名字太难记的话,你可以叫他D.O.,“他是我们的主唱。”这么着被介绍的只得张嘴,露了腼腆的笑容,向世勋点一点头。柠檬男放好琴,坐到世勋身边。这时候有播报的声音,说火车即将发车。
一路上黄子韬谈兴很好,不停地向世勋发问“是大学生吗?”“放假回家?”“家住哪里?”之类之类。世勋反应慢半拍,用软软的声音应着。觉得这家伙真是自来熟过头,但因为太长久没跟人聊天,觉得挺有趣的,并不讨厌。
问完家庭状况,黄子韬又开始好奇起世勋和身边的柠檬男是怎么认识的。
“他撞了我。”
“啊?!”
“只是走着撞了而已,他跑太快了。”世勋愣一愣,继而因黄子韬和D.O.异口同声的大反应笑弯了眼睛。
柠檬男一直没开口,只笑着看他们说话。他虽然开朗却并不像健谈的样子,这跟世勋想象里的有所差别,但也可能是因为认生的关系。火车咔嚓咔嚓地上了高架,浅秋淡蓝色的天空又高又远,某个瞬间从车窗外汹涌进的光线,让人错觉火车好像开在空中似的。
说了很多话,又分享了零食。世勋知道他们是和自己同校的学生,黄子韬D.O.大自己一岁,朴灿烈大自己两岁。因十一被邀请到北京某PUB表演的摇滚乐队,黄子韬是吉他手,朴灿烈弹贝斯,还有个没来的鼓手被老妈逼着回家,他们只能看着,等到了地再找人凑场。世勋不大听摇滚乐,但因家里哥哥曾今喜欢耳濡目染过不少,Coldplay、Oasis、Blur一类的Britpop乐队多少提得上名来。
话题相投更让黄子韬兴奋,他问世勋有没有最喜欢的摇滚歌。世勋翻着眼想一想,“Coldplay的《Yellow》。”
“又一个爱听《Yellow》的。”黄子韬笑得满脸内涵,眼睛斜向对面的柠檬男,“我们Chanyeol Park也最喜欢这首歌来着。”
世勋听了便转过脸,朴灿烈正嫌黄子韬多嘴,玩笑着扬了手作势要揍他。见世勋看他便不好意思的笑。总觉得有点尴尬,是为什么?
火车的后半段大家都渐渐沉默下来,对面两个都睡了,黄子韬这么大个头靠在D.O.的肩上,吴世勋看他眼睛下面两个黑黑大大的眼袋,突然想起了熊猫,忍不住要笑。有意思的人,即便只是有些江湖味的萍水相逢,但未必不会有交集吧。对方刚刚还有些强迫意味地非得要互留号码,并说和世勋谈得来,回学校一定会找他玩。
反观就是现下里身边低头玩手机的柠檬男了,明明是他先认识的自己,并且在过去的时日里,即便无事发生也巧合相遇过那么多次,却没想过会这样聊不来。他大概,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容易亲近,也或者纯粹不喜欢自己。如是想着瘪了嘴,又偏过头暗暗打量。今天穿的是黑白花纹T恤,外面加一件白色薄西装,有点长的额发拢起来扎到脑后,露出尖尖的耳朵和下颚的轮廓,看上去随性又柔美。他因注视着手机嘴巴微微嘟出来,那副样子很可爱。
世勋又准备要笑,结果对方像察觉似的突然回头。一时里就半张了嘴愣愣地,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柠檬男葡萄似的黑眼睛流露着疑惑,像在询问“怎么了”,或是“发生什么了”。世勋甚至觉得切实听到了这样的问话。急中生智了会儿就皱了眉,捂着肚子说好疼。
这样那边马上就反应了担忧,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早说”?他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并不妨碍表达其中的强势和迫切。世勋被问得心虚,俯身趴在桌上佯装呼吸艰难,一字一句地说没事,我肠胃一直不好,熬一熬就过去了。
那边听了也不止干着急,就问世勋带着药吗?
真想找个洞钻进去,世勋把脸埋在手臂上,咬着牙用力摇摇头。
“你等一等,”他说着起身,往行李架上一阵掏找,拿出药瓶后又折身往车厢前面去。世勋握紧放在桌上的手指,侧过脸看窗外,这个季节里稻子正盛,成片成片的绿色在明媚得有些清冷的秋光里延伸。为什么要说话呢?不知道。只是被那双眼睛盯着看时下意识感到了慌张,想要逃离。不知道对方去干什么,就只能硬着头皮皱着眉心继续执着演技。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得太起劲产生了心理暗示的结果,世勋真的觉得肚子开始疼了。
柠檬男在五六分钟后折回,拍拍世勋的肩,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纸杯热水递给他,“小心烫。”再把药倒出来两颗,也一并递过去。
世勋抬眼看着他,愣愣地伸出手来接,先接过纸杯,再接药丸。也没想过自己其实只是假装的,并没有胃痛的事实。就在对方的关注下低头,乖乖把药吃下去。
柠檬男终于露出了笑容,“现在睡一下,等到的时候会叫你。”
他的声音混在火车起起伏伏的节奏声里,像带着某种诱惑性的指令,让人无法拒绝。
结果真就带着一点对对方颐指气使的不满和胡乱吃药后果的不安趴在桌上睡过去了,胃倒是没再疼,虽然也不是太好受。朦朦胧胧地做了什么梦,被摇醒的时候就忘了。世勋皱着眉揉揉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
结果就看见对桌黄子韬笑得满脸欠揍,“你到站了。”
想说他这样子真像非正常状态下的金钟仁。
柠檬男起身让世勋出去,又帮他拿行李,最后问他胃还疼不疼。
鼓着嘴摇摇头。
送到外面便是离别的气氛,虽然也不算是认识,但总觉得是得说点什么的气氛。吴世勋想了想,刚才对方帮自己拿药找水的事情自己没有道谢。正想开口,那边就先很真诚地说了抱歉。
“抱歉,TAO他太吵了,没烦到你吧?”
“……没,他很有趣。”不知为何略显得茫然地说着,又像自我肯定似的点一点头,只是一直没笑。
“这样就好。”得到回答便又咧开嘴角,继而冲已经到外面的世勋摇一摇手,“那再见了。”
又是点头。
吴世勋背着包走出火车站,心想着柠檬男真是个温柔的人,温柔又知道分寸,和他做朋友的话,一定会很受照顾。就像黄子韬和D.O.那样。然后又奇怪起自己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大概因为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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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08:36:43 |只看该作者

因大学的开始而不得不在外“背井离乡”了一月有余的吴小少爷终于得返故门了。一进家便被妈妈盈着满脸笑,拉到怀里左右打量。“哎呀我的宝贝怎么又瘦了”、“脸色也不好看,在外面没有好好吃东西吗?”一句一句说着,满满的都是溺爱和心疼。
世勋把眼睛弯成月牙似的笑,撒着娇蹭到妈妈肩上,说外面的饭都不如妈妈做的好吃。
“好好,”吴女士脸上笑意更浓些,伸了手点世勋的鼻子,“想吃什么说,妈妈都给你做。”
“妈妈最好了。”这么便回应一个大大的拥抱。
世勋家里是典型的严父慈母教派。当医生的爸爸希望儿子变得坚强出色,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无论如何都要做到最好。”他几乎便是以这种略显斯巴达式的专制教条压迫着大儿子的,自然哥哥吴亦凡也不弗期望,从小到大,各方各面都是最优秀的,毕业后供职,自然也是社会精英。相比之下,出生时甚至被断定活不过8岁的小儿子世勋,在父亲和哥哥严厉却又无限容让的荫护下,在母亲毫无保留的百般溺爱下,变成了一种相当率直的性格,小时候调皮,吵吵闹闹又不乏善良,像个柔弱女孩,如今长大,安静成了树一般的少年,虽然自律懂事,骨子里却依旧无法改掉那点被宠坏的倔强和娇纵。
所以回家便立刻收了在外时的那副冷脸,把一个多月里无人相交的寂寞与苦闷,换作一股多年不见的热情,可了劲地向妈妈撒娇。到底还是习惯了被人照顾的,恋家的小孩。也知道是没有办法一直这样的,人总要长大的,然后脱离父母,有自己的担当和生活。
所以现在更要好好珍惜啊,世勋理所当然地想着,便干脆整个人粘在妈妈身上不下来。晚上一家人围着餐桌坐着,饭菜热而可口,吴世勋低头塞了满嘴食物,突然感到许久未有的满足。

国庆长假就打算一直窝在家里,懒懒散散地不动弹。中途接到过金钟仁的电话,对方抱怨着形体老师真难缠自己简直要被榨干了,那时吴世勋正啃着苹果,翘了脚大爷似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这话便哈哈笑着说我早日祝愿你干瘪成皮。结果被那边威胁说等你回来我剥了你的皮。没什么营养的笑话。
却也意外地接到了黄子韬的电话。原本忘了存号码,一时对方打来都懵然地不知道是谁。那边像在什么场子里,乐声嚣叫得震天响,他便也跟着大嗓门,吼着“黄子韬”、“超级帅气的吉他手”、“火车上见过的”一类话。世勋皱着眉把电话拿远,听他吼完自己再吼说,“知道了,你别那么大嗓门,耳膜要破了!”
平常里都没有大声说话的,这么来一下,嗓子都有点疼。
结果那边哈哈哈地傻笑,说你真有意思。
你才有意思呢。
聊开了原来他们是在PUB,已经找到了替补的鼓手,马上就要上场了。原来是这种紧要关头给自己打了电话,吴世勋突然有些诚惶诚恐了。
“我们马上就要上场了,表演Park的原创曲,好兄弟,给我加油吧!”能听到那边吉他的扫弦渐近尾声,所有的观众都在沸腾。
吴世勋正想着什么时候又成你好兄弟了?结果听到电话那边一个粗沉的声音在叫,“Tao,快点,轮到我们了。”
柠檬男。意识里反应的第一个画面是那天他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递水给自己。高高的个子,在洁净的天光里分毫毕现的脸,眉目因俯看的视角带了些睥睨万物的神采,对面的位置上,黄子韬靠着D.O.睡得一摇一摇。
“……好了不说了,轮到我们上场了。”
“Hey 黄子韬,”深怕对方挂掉,慌忙地抓紧电话,“ Let’s Rocking Roll!”
“ Rocking Roll~~~”电话挂断前听到对方虽然亢奋却抑扬起伏得略显可笑的呐喊,还有几个低音贝斯简短的嘶吼,即便是呆在静悄悄地房间里,也能感到血液沸腾起来了,感到场子里明显High起来,斑驳昏暗的灯光,跳动的人群,大家一起Rocking Roll。
扔了电话翻一会儿白眼,继而一下扑倒在云朵般柔软的被子上,摇滚乐队,某种程度上还真是令人羡慕的,飞扬跋扈的青春啊。

十一号回去学校,妈妈还问了是不是要开车送他。吴世勋想了想摇头,笑着说完全可以自己去。妈妈还是不放心,便把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话又掏出来一遍一遍地说。
午饭前被哥哥吴亦凡叫到房间里,说是有事拜托他。
“真稀奇,你也还有拜托我的一天。”
哥哥冷笑一下,似乎对自家弟弟挑着眉满脸轻浮的笑容感到无法,“我倒是想,只是自身条件不允许。”
翻了个白眼腹诽着真不要脸,然后问是什么事,说来听听再决定答不答应。
“我有个初中同学,今天刚从佛罗伦萨回来,他想在杭州呆一阵,但还没有住的地方。”
“所以?”
“所以想让你那里收留他几天。”
世勋想一想,沉了口气抱住双手,“佛罗伦萨的高材生住不起旅馆吗?”
“不帮就算了,也难得了我的一次拜托。”放弃得倒也干脆,耸耸肩便转身要走。
“唉~~没说不帮。”小跑着转了半圈,张开双手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急忙忙把对方兜揽在前面,然后正色,“不过只能几天,他找到房子要立马搬走。”

这么就答应了。多半是败给了那个“拜托”,毕竟这辈子,哥哥除了小时候拜托过自己不要那么吵闹,也确实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相反世勋却几乎时时都在麻烦他。所以,虽然不大情愿和陌生人分享公寓,想着难得哥哥向自己开口,而且反正不过那么几天,就姑且忍耐下来。
再就是,听过哥哥对那人的简短介绍,说实话吴世勋对他的印象相当不差。说是主修雕刻的画家,从很早开始便在世界各处游荡旅行。虽然因为艺术难免些怪异,但性格很好,也很能跟人相处。然后还有从以前同学录里翻到的照片,那人穿西装校服留着短短的头发,一张精致的娃娃脸,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看上去机灵得有些疯狂。
这样的形象显然与先前哥哥描述的充满艺术气息的吉普赛流浪家太不相符,但终究是初中时代的照片,哥哥也说有近十年没见面了,多少会有点变化。
会变成什么样呢?带着略微的好奇,期待,还有忧虑,一路胡思乱想着下了火车。再从车站打车回公寓。天色将晚,透明的天空在某一时段里变成深深的灰紫色,节日过后秋天愈发深了,吴世勋坐在车里,看窗外昏黄的路灯一盏盏地划过去。明明穿了件不薄的外衣,却还是感到凉意,手脚都冰冰的。
正想着是不是按哥哥给的电话打过去问问对方什么时候到,口袋里的手机便先感应到似的,嗡嗡震鸣起来。
翻出来看正好是对方打过来的,想着还真是默契的同时,深呼了口接起来。
“世勋啊,还没到吗?”几乎是一接通便传来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带着点闲聊时随意的亲切,并不像是陌生的人。
“鹿晗……哥?”尝试着确认名字,想起来是哥哥的朋友,就又加了敬称。
“嗯,是我。我已经在你家等了好久了,你什么时候到?”
“哥有钥匙吗?”说出口才发觉这是傻话。
“哦,我在门口坐着呢。天黑了,肚子也好饿。”语调里像有点委屈的意思。
“对不起,我马上就到了。”
下了车几乎是跑上楼的,声控灯亮起来,却并没有看到意识里该见的,拖着行李坐在门口的人。微喘着左右张望,徒劳地再找一遍。然后拿了手机拨号。“喂?”接通的同时,亮着灯的隔壁,门突然咔地一声打开。从里面探出个毛茸茸的金黄色脑袋。那人握着手机,满是水雾的大眼睛在找到廊道里的世勋后便笑得弯弯,跌一个踉跄从门里蹦出来,多年过去也还是和照片上见过的别无二致,或者该说变得愈发美丽充满灵气。暖黄色的声控灯下,他的脸略微发亮,宛若清晨金色日光中隐秘进大雾森林的一头小兽。
世勋愣在那里,还没来得及惊讶,便见门里面又走出一个柠檬男。他看看鹿晗,又不明状况地看向世勋,然后,在认出人后将表情成了绝对是与世勋同频道的茫然,这份茫然,若要将其不偏不倚地表述成语言的话。
恐怕世勋和他都只想说,“怎么又是你?”
“我在门口等着的时候正巧碰上以前在国外认识的弟弟,”不明状况的鹿晗脸上笑容更烈一点,“好巧Park居然住你隔壁,这个世界真的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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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08:45:06 |只看该作者

结论1:鹿晗哥真是不能再好的人。
这是吴世勋在对方背着很小一包行李住进自己公寓半个月后作出的最终评定。首先,他很美好。只是从直观上说,也真的非常赏心悦目。小鹿似的眼睛总是氤氲着不散的水雾,略微上翘的鼻尖,习惯性抿成线的嘴。安静下来时便像是只有十岁的纯真小孩。
其次,他很high,与精致动人的外貌不同的,是内在的大度随性。他邋邋遢遢不修边幅,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话不算多,笑点却异常低。和他一起呆着,即便没什么事只看着那掉下来的下巴和满脸褶子,心情也会无故变好。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感染力,他似乎是看开了很多才有这样及行乐事的活力,愉快的心情是会传染的。
再其次,他才华横溢。这几乎是只要跟他接触便会毋庸置疑知道的事。他随时随地都能作画,素材工具都无限制,有时候是线条犷粝的铅笔素描,有时候是透明轻灵的印象水彩。有时候,甚至只用手指沾着酱油,也能完成一副栩栩如生的画作。
那天两个人一起叫了外貌的饺子宴,他不小心打翻了酱油,把桌布沾脏了,有些心虚地吐吐舌头,手指便顺着晕开的污渍不断涂抹,偶尔抬眼看看对桌手撑着脖子满脸嫌弃的世勋,再蘸了碟子里酱油描画勾勒,不到十分钟便渐成了不得不说是十分生动的,世勋的小像。“太厉害了!”不自觉抿了嘴摇头晃脑地鼓掌,以及简直是脱口而出的感叹。对于这种金子般闪闪发光的才能,世勋一向来没什么抵抗力。
最后,鹿晗哥真的很照顾自己。即便他自己生活没规律,时常外出又总熬夜。不会洗衣不会做饭,每天只嚼零食,还喜欢把画稿垃圾弄得满屋都是。在世勋眼里却还是很有哥哥的样子。他会特地煮半个小时的咖啡给世勋喝,会买很多好吃的,包括旺仔牛奶。天凉的时候会提醒世勋要多穿衣服,会在下雨天突然出现在学校,只是为了给世勋送伞……总之,多半是些无意为之的温柔,却在寒冬渐近的季节里,意外暖心。
所以世勋呼一口气想自己大概是彻底被对方收服了,又或者得先忽略足球迷本性三更半夜对着电视的亢奋呐喊。

结论2:朋友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做成了。
说的是黄子韬。那人并没有食在火车上说过的“回校以后再联络”的言,几乎是一结束假期马上就又打了电话给世勋。“一起去上课呗”、“中午吃什么”、“要不要下午逃学,我们去杀一场”等等等等。就是说在世勋还全然没有反应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跟这个原本生活并多少无交集,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土木工程系吉他男形影不离了。当然,这也只不过在学校,最近却又因为某个巧合被他发现了吴世勋家就住柠檬男隔壁,便开始每天打胶着战,想方设法地要把友谊战线顺势拉长到家中。
“今天可以去你家吗,我们寝室不够地方睡。”
“不行,我那里也没地方。”
“我们睡一张床呗。”
“不行,我讨厌跟你睡。”
“那我睡沙发?”
“沙发已经给鹿晗哥了。”
“那让鹿晗哥跟你睡,沙发让给我呗。”
“……”
“哎,不是我说,你家里那个画画的哥哥,简直是‘疯狂的青蛙’。”
吴世勋原本正玩手机的,这时候却忍不住抬眼看身边满脸无害的黄子韬,一瞬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所以说,到底要有多长的神经线和多凶残的想象力才能把人畜无害大眼清纯的小鹿哥哥形容成“疯狂的青蛙”?他果然不是个凡人。
但总而言之,作为好朋友好哥们,世勋对与黄子韬的亲近并没有什么不满。虽然确实有那么一两次,因对方的异次元和黏人劲感到了心烦。多数时间里,吴世勋还是真心喜欢他的,尤其是他挂着两个大眼袋一副懵然无觉的呆样,偶尔会让世勋产生点照顾欲,继而很大爷地想若是跟黄子韬一起呆着,自己也成哥哥了吧。
“……那我睡浴缸或者隔壁Park家总行了吧,我就像去你那里参观一下,促进促进感情!”
吴世勋翻着白眼,不理会身后依旧不屈不挠的黄子韬,一下子跳上公车。等车子发动,看对方还在站牌前咋咋呼呼,便一下撑忍不住笑了。
跟朋友一起吵吵闹闹,时间便不像一人冷清那样停滞不前。果然人都是怕寂寞的动物。

结论3: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不过是巧合的幻象,而巧合的发生多半是有科学依据的,有时候还能反向证明两个人的无缘和不来电。
或者是预料中的,和柠檬男的关系一直很尴尬。即便两个人是邻居,念同一所大学,有相似的生活轨迹去解释之前不断的偶遇,还有那么一两个共同的朋友把彼此圈在一起。即便世勋不自觉地对这个漂亮温柔的哥哥心生了好感和想要接近的期待。现实里的距离却是相当的遥远。
就在鹿晗哥来的那天,他穿着柔软的棉布T恤趿拉着拖鞋站在雾蒙蒙的黄灯光下,停了鹿晗说话,就低了点头,绽露出繁花盛开似的笑容,又带着那笑意,转回视线看尚还呆愣着的世勋,“是啊,世界真小。你看我们又见面了,而且就住隔壁。”
他总是笑着的,一副喜悦与温柔,天真与亲近并行的模样。却从来不会表现出其它更多的什么,他笑着跟你打招呼,说再见。在一堆人聚餐的时候,笑着听你们说话,也会好心提醒你不要吃太多,待会儿胃疼。只有单独两个人的时候,他会笑着问些无关痛痒的事情,避免你觉得气氛僵硬,无聊尴尬。但气氛还是又僵硬,又尴尬。
世勋原本以为这是对方保持着距离,跟谁都不愿过分亲近的处事态度。后来那天,被黄子韬央求了去参观他们乐队排练。某个小旅馆地下一层的隔音室,世勋远远便见柠檬男胸前挂着贝斯,满脸笑容地被一个未见过的矮个子男生连踢带踹地追打。
“D.O.啊,快来救我。我要被杀死了。”不还手原则,露着舌头烈烈地绽开在脸上的笑容,让柠檬男一瞬看上去像只有三岁。
D.O.正在麦克风前擦吉他,没理会柠檬男的求救,倒先看见了门口进来的吴世勋黄子韬,有些惊讶又马上露了笑容欢迎,“世勋怎么来了?”
“他来看我无比帅气的表演。”黄子韬有点臭屁地说着,把手里的一大袋夜宵递过去,“喏,这是吴小少爷犒赏你们的。”
那边玩笑的两个人也被吸引过来,柠檬男满身是汗,喘着气,眼里闪着星光,脸上笑容未减,“世勋。”他说。
没见过的那个男生手里拿着鼓棒。他也一样挂着笑容,一脸的白白嫩嫩,显露着与鹿晗哥美丽灵巧不同的另一种清爽可爱。“像小白兔。”世勋心里这样想。
介绍过后知道他叫卞白贤,就是上次提到过的那个因被压迫着回家,没能参加PUB表演的鼓手。他和柠檬男同岁,是附近警校的学生。
世勋对警校有点惊讶。他看出来了,便笑,“别看哥哥这样,战斗力可是185cm的。”说着扬了手,作势要打身边的朴灿烈。被对方躲开,“你也就知道欺负我了。”
“谁叫你不积口德?”
“我说的还不都是大实话。”
“……”
这么一言一语里又吵起来。黄子韬开始拿吉他,D.O.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夜宵上,两个人对此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吴世勋站在那里看着,突然觉得看到了一个与以往认知里截然不同的柠檬男,并不是想象里的稳重成熟,吵闹起来也完全像个小孩。
所以是这样的,纯粹只因为不熟悉才不了解。
柠檬男注意到世勋的视线便对他不好意思的笑一下,再叫白贤别闹了被弟弟看着笑话。
所以是这样。捏紧的手指松开来,世勋放弃了,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的礼貌和关照某种程度上不过是生疏的表现,他对自己兴趣全无,或者压根就讨厌着自己。

结论4:身边尽是些有才能有天赋的而唯独自己除了学习空无一物
这是看了黄子韬他们乐队排演后突然发现的事。果然是帅气的吉他手没错,还有与锋芒毕露的吉他手不同的,沉静拼命的贝斯,小小身体里充满POWER的,完全让人耳目一新的五头爵士鼓,还有担当着节奏吉他,散漫随意,痞味十足的魅力主音。他们表演重新填词的《Art of almost》,开场便是一阵娴熟激越的扫鼓,继而加入贝斯的点缀,一阵嚣闹暂停后,D.O.闭上眼缓缓开口,“闭上眼 我的梦境 突然飞出几光年 我从来没想过 翻山越岭 最后却来到你身边……”
充斥着压抑怀感的曲调宛若一个冒着磁线不断扩张的巨大黑洞,间奏明显。唯一的听众世勋坐在地板上,因这像要将人吸进去般的表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歌声渐止,便是如洪水般咆哮而来的鼓点,以及跟随贴近的沉震的贝斯,世勋从来也不知道鼓跟贝斯间能产生这样凶猛契合的反应,仿佛是在黑暗中不断寻求出口的愤怒野兽,世勋睁着眼看几乎将一整个身体融入五头爵士鼓的卞白贤,和皱着鼻子咬紧牙关,手臂上青筋暴露的柠檬男,突然感到溺水似的难以呼吸。
这过程很长,如同不断往上堆叠的什么建筑,在濒临倒塌的那刻,象征光亮的,黄子韬的吉他嘶吼着汹涌而入……
只一首歌便刮目相看的程度,世勋在曲终时用力鼓掌,忍不住问他们怎么还没有出道?自己一定第一个当他们的歌迷。
D.O.被世勋的热情吓了一跳,然后说他们并不是以出道为目的组的乐队。“像我,我在读医学院,将来大概会是个内科医生。”
“我最近还被家人逼着退出,闹得心情不好。”卞白贤的喘息还未平复,半笑着向世勋歪一下脑袋,“灿烈和黄子韬也都还有他们各自的将来,我们不过志同道合就一起燃烧而已。考虑出道什么,会变得很功利吧。”
“……但是,”几乎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会觉得可惜吗?”
黄子韬因此哈哈笑着搂世勋的肩膀,“有什么可惜的,自己喜欢就好,又可以把妹又可以Live,多自由。”
他说得没错,吴世勋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光芒万丈了的黄子韬,突然觉得自己还差得远。更不用提鹿晗哥金钟仁。原本自己就只是个植物系的小小大学生,一没兴趣二没爱好,毕业后就准备那样工作,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算了。这样的人生很乏味吧,和他们的五彩斑斓光怪陆离比起来,简直变成了白纸般的平面空泛。
这种程度上来说,柠檬男对自己没什么兴趣也是理所当然。有什么值得了解的,如果一看就看到头了。从出生到现在的18年里,吴小少爷第一次回顾和审视了自己还不算漫长的过往——虽然戴着对旁人无限倾慕的有色眼镜——结论似乎是,自己的人生,和他们的一比,好像真的有那么点缺乏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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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08:45:28 |只看该作者


11月,农历十月的小阳春,城市里日光清浅,却又明媚得让人真不开眼。最近气温下降了些,吴世勋在卫衣外面加了薄的羽绒外套,手插着兜在街上慢慢走着。头发偏垂下来遮到点眼睛,有点长的样子,得找时间去理发店了。原本过分白净的皮肤被太阳一晒简直透明得发光,所幸唇色温暖,看上去好像柔弱的水仙。
咖啡店里,远远便见金钟仁抬手招呼自己。于是眯着眼睛弯了嘴角,冰雕雪刻的脸上忽然涟漪一道春光,变得暖暖洋洋。
点了杯热奶茶两手捧着在金钟仁对面坐下,“怎么突然那么有情调了,见面还得约到咖啡馆?”
有一阵子没见他了,他最近忙着排演一个大型舞剧,懵着眼睡不醒的样子,看起来很憔悴。
“有免费奶茶喝不好吗?”两手在脸上用力搓一搓,露一个倦态的笑。
“很累?”
“嗯——就差变成一滩烂泥敷到地上了。”努了嘴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你呢,最近怎么样?”
想着烂泥可不是什么好比喻,吴世勋手指拌着吸管,等奶茶变凉。平淡地向金钟仁一笑,“一如既往。不过,认识了一两个有趣的人,生活没那么无聊。”
“对了我——”如是便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眼,看着世勋的脸,又把话变作某种欲止又言的犹豫,“上周末我去过你家,你出去了,就在那里碰到了……”继续看着世勋,黑夜般的眼睛里写满疑惑。
世勋想一想,“是不是看上去很机灵的很美的一人?”
那边因这种描述皱一下眉,继而似是而非地点头。
“那是鹿晗哥,我跟你说过的。我哥的朋友,最近在我那儿住一段。你见到他,然后怎么了?”
摇摇头,“也没怎么。他说你不在,我就走了。”说着眯了眼看一会儿窗外日光下来往的人群,再转回脸,“不说这个,我下周要去上海表演,得祝福我啊。”
“加油加油。”这么便很配合地弯了眼睛,握着小拳头为他打气。
“嗤,没有灵魂唉。”
这么就笑容的程度便愈大些,完全不是能作出诚恳态度的气氛,就只点一下头,由衷地闪烁眼睛,“加油,反正你是最好的。”

该怎么形容这次跟金钟仁的见面呢。总觉得对方好像是有点儿没精打采的样子,又或者说心事重重。多半是训练强度太大,累过了头的缘故吧。真希望他表演的时候能好好发挥,至少不要因为状态的关系有什么失误。胡思乱想着开了家门,发现鹿晗正背着包,蹲在玄关系鞋带。
“哥?”
“哦世勋啊,哥正准备打电话给你。”无限仰视的视角,抬头笑得一脸烂漫。
“……哥要走了?”世勋打量他一身与往日不同的整齐装扮,想起来不知觉中对方已经在这儿住了近一个月,便突然愣住有些反应不来。
“怎么,赶我走啊?”
“没。”慌忙地摇头抢白。
“放心哥不过有事去趟上海,半个月就又回来麻烦你了。”系完鞋带起身,笑着拍拍世勋的肩膀,“这段时间里也别太想哥。”
“会想的,至少一次。”听见说不是要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松了口气。继而联想到同样要去上海的金钟仁,“对了哥,上周末有个朋友来找我,我刚好去了洗衣店。你看见他了?”几乎是顺势问出口的,其实也并没什么特地问的必要。只是……不知道,根据金钟仁的反应,预感里总想是发生了点什么。
“一个黑皮肤的小孩?”大眼睛扑闪两下,想起来笑容便更大程度挂到脸上,“见到了。他是舞者吧,身体可真性感。”
“啊。”心想着这算哪门子描述。正打算再问哥跟他说了什么,对方便又理着背带,情绪颇佳地补充,“只是太木了,开不起玩笑。”
所以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世勋转开身送鹿晗出去,烦躁地挠挠脑袋,为什么听过以后,反倒变得更好奇了?

这是下午发生的事,当天晚上看着电视吸着泡面时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该说吴世勋对别人的事情都没办法太上心。就拿鹿晗哥来说,虽然喜欢他,也乐意跟他同住。他不说世勋却从没想过问他来中国干什么,是不是有棘手的事,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终究,再亲密也还是有各自的生活。世勋想如果这次鹿晗哥真的就直接走了,自己便要后悔当初没有多问,没有跟关注对方,让他变成一个未解之谜了。
但习惯过后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头两天里还是变得有点不适应,小屋里安安静静的,唯独电视荧荧亮着,这种时候会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总是很早就洗了澡上床睡觉。
最近天气阴沉得很快,降温的同时开始不断下雨。黄子韬撑一把伞和世勋一起走,一边缩着身子,一边踩着满是水渍的街道,抱怨这个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老子热情都要被浇灭了。世勋腹诽着你的热情现在也还烧得很旺,然后因为突然刮过的一阵冷风,吸了下堵塞的鼻子。
黄子韬停下来看他,“你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感什么冒,别咒我。”如是大大地翻他一个白眼。
“不是,这种季节感冒也很正常。”他倒突然一本正经,“我说你,多穿点衣服好好照顾自己,免得将来传染给我。”
“……”
但是,好像真的得好好照顾自己了。离开黄子韬后世勋独自在路上走。突然伸手探探自己的额头。也不烫,应该没有发烧。只是从早上开始嗓子就有点难受,鼻头也一直堵着不通气。这么想着还是早点买药来吃,免得日后感冒加重。结果到了家附近的小诊所,从亮着灯的外面就看见背着贝斯的柠檬男,站在柜台前面。
有点惊讶。是因为自从发现对方就住隔壁后,那种无处不在的巧合偶遇便消失了。世勋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道理。但他已经有近半个月没见过柠檬男了。应该是那次去看他们排练以后。也或者看开了彼此不来电,就不再想要亲近的结果。推了门进去,对方转身看见自己,愣一下,继而露了牙,一如既往地绽开明朗的笑,“世勋?”
半个月没见他好像瘦了点,头发剪过变成长度正好的服帖样子。他里面穿一件灰色衬衫领毛衣,外面是黑色羽绒服。看起来温暖又漂亮。明晃晃的日光下,眼睛黑亮得像夏夜一口清澈的古井,倒映着星辰的碎屑。
“你怎么了?”世勋看了他一会儿,如是问。
“啊?哦,”反应过来是在药店,便说是在帮白贤买止痛喷雾,“他练鼓太拼命了,肌肉拉伤。”说着又问世勋,“你呢?”
“有点感冒了,来买药。”低着头,手指蹭蹭鼻子。
他一直在门口,等世勋买好药再跟他一起出门。到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像有人往灰霾上泼不均匀的墨,变得深深浅浅。
两个人各自撑伞并排走着,雨声淅沥沥的,空气中寒意很重。柠檬男问世勋吃过晚饭没,世勋说没。他便建议两个人一起去前面吃面。
世勋原本想拒绝但一想起家里满冰箱的泡面就又无限心累。于是点头说好。
小面馆里人不多,一样亮着明晃晃的灯。两个人对面坐着,柠檬男把贝斯靠放到一边的墙上。上面的时间里彼此依旧没什么话说,世勋便转着眼睛,打量起小店里的人。大家都因天冷缩坐着,热腾腾的面条吸得嘶溜嘶溜。玻璃推门上蒙了层水汽,和外面寒冷的冬夜,给人温暖的印象。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虽然世勋在吃第一口时,舌头被烫得差点流了眼泪。但汤水暖胃,再加上许久未吃到正常食物,让世勋相当受用。然后是柠檬男结的账,世勋不好意思,咬一咬下唇就说谢谢招待。结果那边理所当然地笑,“我是哥哥嘛。”
从面店出来,对方说要乐队排练,不能跟他一起回家。之后又嘱咐了他生病了要早点休息,别忘了煮热水吃药,被子盖好一点等等,才扬手道了再见。
世勋扬扬手回应,看他打着黑色的雨伞,一下就消失在夜里。突然想起了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那时自己对他的印象果然无差。又或者,认识以后才发现,是比印象里更好百倍的人。

回到家,按照柠檬男的嘱咐早早便吃了药蒙好被子睡下。半夜却突然被外面街上明显剧烈的刹车碰撞声惊醒。车灯把窗角照出一块黄光。
引擎熄火的声音,开车门的声音,司机慌忙的脚步声,和略显惊惧的问话,“喂,你没事吧。”继而是一阵听不清内容的低语。这些在11月黑色的雨夜里,变得分外清晰。手放在枕边。世勋听着外面的动静,心跳得厉害。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世勋感到不安,就开了灯,趿拉了拖鞋开门出去。世勋身上只穿了身棉睡衣,冷风漫过,便忍不住打一个寒战。还没来得及等他看清雨夜里那束刺眼的汽车灯光,下面站着的司机就先注意到世勋,招手让他过来帮忙。
世勋有点怵,皱着眉后退两步,又决定似的跑下楼。结果是撞到了骑自行车的人,所幸只是骨折的伤势,司机让世勋帮忙把伤员搬上车子。费了一番劲,对方也忍着疼才好不容易成功。三个人都淋湿了,世勋因为穿得太少和从未遇过这种状况,胸腔起伏着颤抖不止。那边戴眼镜的中年司机向世勋鞠一躬表示感谢。世勋说你快点把人送到医院才是正经。
呼吸一直也没有平复,世勋全身湿得厉害,棉拖鞋里也进了水。边上楼边想着这样感冒会不会加重。然后就听到很重的一阵关门声。心脏停跳了两三秒,想着不会那么倒霉吧。
但事情总不能如愿以偿,吴世勋在用力踢撞几下自己关得紧紧的房门以后,无语得简直笑出了声。谁说不会那么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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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08:46:11 |只看该作者

在尚不算长的十几年人生里,这或者是世勋所经历的,最狼狈最凄惨的瞬间。没带手机,没带钥匙,也没带钱。湿嗒嗒是睡衣吃干冰凉,贴在同样冰凉的皮肤上,寒意入侵得难受。身体的颤抖一刻也未停过。房间的窗户漏出温暖的光,但无法进去。世勋就这样哆哆嗦嗦又直愣愣地在楼道里站了近十分钟。继而走到隔壁,轻轻地敲了柠檬男家的门。
不知道三更半夜,他如果开门看到这样的自己站在外面,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大概会先露一脸呆愣愣的惊讶,反应过来便一如既往地笑出牙齿。不对,也或者可能生气吧。气自己没听他的话好好休息,反而弄成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出现在他家门口。
因为他是好人啊,即便是对这样并不算熟络的自己,也总是显出最善意周到的温柔。
所以,一定会收留自己吧,不用担心对方会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至少一定会想方设法解决自己的窘境。如是想着便将敲门的声音和密度表达得更迫切一些,心脏跳动也随之陡然上升。但预料中的回应并未出现。里面的灯没有亮起来,没有声音低沉的问话,也不曾有脚步声靠近过来打开房门。还是静悄悄的夜,雨声渐疏。声控灯灭了,又亮起来。
“啊。”无意识地自语出声,突然想起来晚饭结束后对方分明说过要通宵排练的。那么一来,就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了。如是偏了头重重地呼一口气,烦躁,混合着愤怒、忧虑、以及身体的冰冷难受,一瞬皱了眉简直想哭。
胸腔起伏了许久才渐渐平复,深夜里气温愈低,手脚被冻得有些麻然。鼻子很快又堵上了,吴世勋张嘴呼出来的热气一下便消散。回到自己的门边,蹲下来,脸埋着膝盖将发抖的身体缩成一团。好想换衣服,好想回温暖的被窝,好想舒舒服服地蒙头一觉睡到天亮。世勋想起了刚才出车祸的那个中年人,不知道司机把他送到医院了没。他疼得那样,身体应该有好多个地方骨折了吧。这么着又庆幸起自己不过被困在屋子外面受冻。但要是被冻伤的话,也可能会被截肢的。世勋的登山家伯父,就因为在雪山上困得太久,十根手指截掉了一半。脚趾也被截掉了不少。
但这里不过是南方冬至的雨天,就算再冷,也不用担心手指会被冻到轻轻一折就掉下来的程度吧。呆一夜顶多也不过让感冒加重。如是又像得了安慰似的放松一点,然后想起来黄子韬今天一本正经地叫自己不要把感冒传染给他,那个家伙就知道担心他自己。其实不是的,他也说了要世勋好好照顾自己。这话是家里人每次见到都挂嘴边的,还有金钟仁。对了鹿晗哥也这么说过,难道自己真的很让人操心吗?唉,要是鹿晗哥没出门的话,也不至于会发生这种状况,但也可能是两个人一起在外面哆嗦着流鼻涕……意识渐渐恍惚得像要入睡,结果又被一阵冷风刮得清醒过来。猛地打一个灵激,身体蜷得更紧些。好冷,好难受,这样下去真的不会被冻死吗。乐队应该还在排演,黄黄暗暗的灯光下,他们一定全心投入着,满身是汗。不知道在练习什么歌。世勋的脑袋里猛地出现了贝斯喑哑的低鸣,弹贝斯的人……得熬通宵,天亮才能回来。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要多久天才会亮?这么想着一瞬捏紧手指,皱了眉头咬牙切齿起来。
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所以是在等着一个人的,跑且所有的初衷和目的不说,那种时时期渴而不得的苦闷,烦躁,焦虑。像那样孤注了所有的勇气和希望,只为了等待一个人的出现便确信能摆脱所有的困境得救。像那样的等待,对世勋而言还是第一次。

凌晨天还未亮的时候,院子里满是露水的牵牛花便已经开了。雨终于停了。吴世勋在漫长又受罪的等待过程里,坐着睡过去了。亮灰色透明的光线里,少年脸色白得发青,脑袋偏靠在门框上,头发柔柔软软地垂着。即便是睡着了,眉头还是微皱着,满脸难受的神色。淡蓝色的棉布睡衣已经干了,却还耷拉着,领口露出长而苍白的锁骨。虽然不自觉中成了更舒服的睡姿,手臂却还是圈着双腿,并不是瘦小的身形,看起来却还是一副让人心疼的,相当可怜的模样。
被人轻推着肩膀叫时,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挥苍蝇似的甩一甩,揉揉眼睛要继续睡。然后一只大手覆到世勋额上,凉凉的很干燥,触觉粗糙特别,“好烫。”低沉的声音,在意识里震荡开细碎平稳的涟漪。
睁开眼睛,先进入视线的便是对方那双被星辰借宿的大眼,由高处静静地望着自己。凌晨空气蒙昧透明,逆光的方向,那双眼睛洁净得满是湖水的波光。
继而是半张开来的嘴,和略显忧虑的神色。他还穿着昨天见面时的衣服,背着他的琴,躬身站在世勋面前,看起来像高大全能的神。
他来救自己。奇怪的想法,世勋觉得头好疼,各处酸酸软软,身体发烫得厉害。他坐在门边,依旧环着双腿,仰头看躬身下望自己的人,很久很久,眼睛干干的却总有些想哭的情绪,你为什么而现在才来?
“你怎么睡这儿,你好像发烧了。”柠檬男说着伸手,要拉世勋起来。
他太温柔。世勋对这邀请似的动作愣一愣,才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他的。满是硬茧的,粗大而清晰的触感,拥有着绝对的力量,一把便将世勋拉起来。
脚很麻,站不直,于是往前跌了个趔趄,又被对方手按着肩膀牢牢固定住。
“钥匙留在家里面了,进不去?”柠檬男看看关着的门,没大好气地问世勋。
避开眼点一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被对方如是问时,世勋脑子钝钝却还是突然觉得自己像傻瓜多过倒霉。
“你是笨蛋吗?”看吧,果然还是生气了,跟想象里的一样。尚算平淡的语调里愤懑着些许责备,“就算被关在门外,就算我不在,不能到楼下或者旁边公寓求助吗,这么冷的天,你又还生着病,怎么都好过在廊道里过一夜。”
世勋发誓这绝对是自己听过的,柠檬男跟自己说话最长的一次。他拉着世勋手臂把他拖到自家门口,从兜里拿钥匙开了门,再把世勋拖到里面。
开了灯,把世勋放在客厅的白色沙发上,自己背着琴进了房间,过一会儿就抱了床大被子出来,裹到世勋身上。再把一支电子温度计递给他,要他在腋下夹好。等看着世勋不大利索地把冰凉凉的东西贴到身上,便又消失到房间。
世勋夹着温度计裹着棉被呆愣愣坐在沙发上,茫然地环顾这个并不是第一次来的地方。客厅和自己那儿是一样的空间格局,却因为满是书籍、唱片、乐器等东西而显得拥挤很多,但不凌乱,该说是在无乏生活情趣的程度上井井有条。
心想着柠檬男大概就是传说中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完美男人了吧。真嫉妒啊,谁要是做了他的女朋友一定幸福到死。
但是现在,好热,又冷,又好难受。干巴巴地咳两声,侧着身子一头躺倒下来,因为温度计咯得人不舒服,就又模模糊糊地拿出来看。柠檬男这时候从房间里拿了叠衣服出来,看见世勋在看体温计,便问他怎么样。
“这个体温计,大概坏掉了。”没什么力气开口,嗓子也好疼,哑哑好难受。
“什么?”对方说着两三步迈到世勋身边,接过去看,“四十二度八?”像是吃了不小地一惊,继而推搡蜷进被窝里的世勋,“快点穿上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不要,我想睡觉。”因为真的很累,把头埋在被窝深处,又止不住咳嗽。
“快点,听话,不然病不会好。”这么着就又换了温和的语调,带些哄小孩子的味道。
“……”
依旧不理。那边便要强制着扒开被子。世勋没什么力气,紧紧地抓着被子还是被对方一下拉开,如是便转身瞪过去,因为发火头变得更疼,“说了我想睡觉,你别管我就好了。”趁对方愣住,就又猛地夺回被子,把自己卷成蚕向另一边睡着。
“……呵,”柠檬男或者当真觉得不可理喻哭笑不得,静止了半晌不过冷笑一下。却终究又没法放下不管,“我说世勋啊——”
“别管我了,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知道是因高烧神志不清,还是其它什么,世勋蒙在被子里软软嗡出这样一句。说真的他现在真的难受得要死,谁要不让他好好睡觉再折腾人他便跟谁急。
那边又是一愣,然后笑了。虽还是无奈,这一次却更多些暖意。身体靠近些,两手箍住被子,“谁说我不喜欢你了,明明是你先不待见我的。”
“……”
“你看,每次你见我都冷着张脸,一副别来烦我的样子。就像现在,我不过想让你去医院,你又这样凶我。”说着又不怎么费力地把被子往下拉,嘟着嘴装得像受了委屈,语调姿态里还真有些哄小孩的样子,“现在起来吧,乖乖换好衣服我们去医院。”
吴世勋裹在被子里,只露了张脸出来。他认真地看着满脸笑意温柔如水的柠檬男,全然没发觉自己现在在对方眼中就是个闹脾气的小孩。身体上的病痛分走了大部分理智,只留下纯粹的情感,率直而坦然的表达,“真的?你真的没有不喜欢我?”
露了白牙笑得更明朗些,柠檬男在沙发边蹲着,伸手点一点世勋的鼻尖,“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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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08:46:29 |只看该作者

事实证明柠檬男的决断相当正确。世勋被送到医院时已经烧得意识不清了。被确诊为感冒转肺炎,某个时间里甚至变成了要动用急救车和氧气管的状况,从凌晨一直折腾到当天傍晚热度才褪下去。
世勋一直睡到深夜才醒,睁开眼睛便见雪白的天花板,和透明的,往下垂直延伸的输液管。顺着输液管看到自己手上,再转头看周围,空着的病床,明晃晃的灯,白窗帘,还有映在黑色玻璃窗上的,脸色苍白的自己。
“啊,原来是在医院。”已经没那么难受了,波折般的热症过去后,身体变得虚脱。感觉肚子空瘪瘪的有点饿。再翻着眼睛回忆起先前的一些事情。雨夜的车祸,穿着睡衣在家门外熬了一夜,手指被截肢的登山家伯父,柠檬男……
柠檬男。模模糊糊但确实还能想起的某个瞬间,他站在自己面前,背着满世界未亮的晨光,躬身下望着自己……还有,温度计上的读数,自己卷着被子冲他发火。不是真的吧?被他哄着起来,他帮自己穿了衣服,因为脚软软地站不住,他背自己下楼……
此刻神色还算肃穆的世勋,因为脑中汹涌而入的这些画面,突然想找条缝钻进去。好丢脸。这并不是日常轨迹里会发生的事啊,而且自己当时也有点神志不清。但是怎么办,再见到柠檬男的时候该摆什么脸。
正咬着嘴唇考虑这些,便听见门口一个声音,略带着明显的喜悦说,“你醒啦。”
吓得全身一惊,转眼瞥见柠檬男满脸笑容,手里提着保温盒迈着大长腿朝自己走来。一时片刻里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心跳却突然失了控。
“你终于醒了。医生说再晚一点就危险了什么的,吓死我了。”他在世勋床边坐下,虽然表情上精神奕奕的,黑眼圈却很明显,他大概,一直没有休息吧。“肚子饿吗,”突然想到似的,就搬了保温盒上来,“问过医生了,说清淡的可以吃一点,我做了粥,要尝尝吗?”
打开来便又温暖的热香飘散而出,世勋饿得有点厉害,敌不过诱惑便抿了嘴咽一下口水,手撑着床想坐起来,结果对方先发现,就放下粥起身帮忙,手掌扶着后背把他捞着半抱起来,又往他背后多塞了个枕头。世勋因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感到讶异,半晌就按低了头不再看他。
奇怪的感觉。
粥很香,里面有虾仁和瘦肉,不显得过分清淡又没有太腻。味道很好。低头尝着,温热的食物落入食道,眼眶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一点热起来。怎么,心里酸酸的,感觉好想哭啊,变得这么脆弱,果然也是生病的缘故吧。
柠檬男原本盯着世勋吃饭,却因他突然停了动作,眼泪悬掉进粥里,一下子便慌了神,“怎么了?”
不说话,只安静地吃着饭,一边继续无声地掉眼泪。说实话世勋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瘦削的少年坐在病床上,身子躬得弯弯,病号服末端明显可见柔弱的脊椎。倔倔地伸手把泪痕抹到袖子上,却还是没办法止住。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
柠檬男大概不知道说什么好,很长时间里就只这么不知所措地游移视线。最后,放弃了似的松一口气,抬手放到世勋头上,亲昵地把他的头发揉乱。“好啦不哭了,都已经没事了。”如是安慰着,神色里有兄长般的持重和溺爱。

在医院住了三天。其实第一天过后就不怎么觉得难过了。却意外地惊动了不少人。首先,黄子韬带着一大包零食,进门便哭丧似的奔扑到世勋身上,唏哩哗啦说一大堆,世勋愣是一句也没听明白。后面还跟着乐队的另外两个成员,D.O.带了一大把新鲜的百合花,腼腆地递过去给世勋祝他早日身体康复。卞白贤吐槽说世勋又不是女生,还送什么花。结果被D.O.双手夹头绞杀。这帮哥哥一出场气氛便很好,世勋被他们的打闹逗得笑起来,临了白贤被夹着头,既痛苦又含笑地露了满脸纠结神色向他比剪刀手,“早日康复啊。”
其次,不知道是谁把这事告诉了鹿晗哥,鹿晗哥打电话慰问过后,世勋的亲哥吴亦凡也一并知道了。总之,二话不说先打电话教训一顿,在世勋解释很多遍我没事,不要告诉爸妈后,第二天专程坐了飞机过来。但那时候世勋其实已经出院了,精英哥哥傻瓜似的扑了空。找到小公寓里,又是一顿训话,“这么大了都不经心,真出了人命怎么办”、“还瞒着我们不说,这是能瞒住的事吗”之类之类的一大串。柠檬男在一边看着,差不多了就笑着让他别那么生气,结果被吴亦凡一眼狠狠地瞪回去,就差问你是哪根葱有本事打断我说话了。世勋忙解释说这是救了自己的命又照顾了自己那么多天的住隔壁的哥哥。吴亦凡愣住,从上到下打量一边朴灿烈,半晌才低了眉,不好意思地笑开,“……抱歉啊,我们世勋,给你添麻烦了。”
确认过世勋没事,吴亦凡没多呆就又回去了。剩下朴灿烈在那里故作夸张地误了胸口喘气,“你哥哥怎么比你还冷脸,那眼睛简直像要吃人。”
“我哥人很好的,只是脸看上去比较冷。”
“那不是跟你一样?”
“?”
“你也,只是脸看上去比较冷。”朴灿烈打量着世勋在对面坐下,手托了腮,“其实啊~”扬了眉毛冲世勋笑,“就是一特任性的小孩。”
先是一脸的不认同想争辩,瘪了嘴,半天又决定换个说法,“……讨厌吗?”
“不会。”他说话的时候,多半是笑着的。却从未给人不真诚的感觉,大眼睛盈盈地弯着,里面落满星光,“其实还蛮可爱的。”
“切,肉麻。”世勋翻一个白眼满脸嫌弃地走开。转身才鼓了腮帮呼一口长气。心跳,从病好以后,心脏便又不大好了。总是无缘由地,跳得很快。
因为这次的意外和受照顾,某种程度上算作如愿以偿地,跟柠檬男变得亲近了。却又跟认知里的那种好亲友好兄弟关系不大相同。至少,在世勋的认知里是不同的。尤其是,他靠近自己,或是因某种理由触碰自己的时候,他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吴世勋从不记得自己跟黄子韬或是金钟仁相处时,曾感到过这种心悸,这种,像打翻了什么液体任其在身体各处流溢的潮湿感觉,近乎是,某种缺氧的麻痹和震颤。
这算什么呢,难道因为柠檬男真的太过完美温柔,而自己又真的羡慕他羡慕过头了?胡乱地藏在心里便不去深究的情绪,对现下里的世勋而言,无论那是什么,似乎都还未具备改变在一整个生活中掀起暴风的能力。

但最近,确实发生了点常情外的什么。让世勋的认识观一瞬有了些颠簸。
那是某天下午放学回家。上了楼梯远远便听见自家房门里有节奏感很强的鼓点传出。下意识反应是鹿晗哥回来了,心想着也没先打个电话。加快些脚步开了门,尚未进去便有一阵前卫又暧昧的电子乐音冲散而出,迷幻又沉醉的trip-pop,甜蜜的女声性感犷阔,飘进耳朵那一两句,世勋听见唱的是,“I’m in love with your brother ,what’s his name? I thought I’d come by to see him again.”
“鹿晗哥?”四处环顾一下,小沙发上堆着行李,电视机旁的音箱震颤着乐音。浴室门关着,大概是在洗澡。
如是就放了东西,坐到沙发上继续听这歌。“When you two danced , oh what a dance,when you two laughed, oh what a laugh...”
很利落的歌,有点狂热痴迷的味道。但不同于工业电子的堕落轰鸣,有着北欧派对轻松纯净的气味。手边刚好是一本半开的大小的写生簿,糙牛皮封面的装帧,简约干脆,又不失美感大气。
绝对不是故意的偷看。只是,只是听着歌,又恰好顺手。吴世勋在下午四点半左右的沙发上解开写生本的绳结,浅黄色像浸染了过多日光的素描纸,笔调随性又不失细腻地勾勒着拥挤的海港,清净的小道,曲折的枯木,哺乳的妇女,散发长裙的舞者……所有这些或沉静或哀伤,或喧嚣或芜杂的画面,经过灰白明暗的线条捕捉,表达的不过都是转瞬即逝的美而已。
只是从某页开始,却变成了只有身体局部的写真。宽大多骨又不失柔美的手,树根般嶙峋的脚踝,踮起的脚趾,结实的手臂,修长的小腿……各种各样的舞蹈动作速写,起跳,旋转,跪求,祷告,越往后越分明地展示出这些凌乱的线条,充满激情的绘画,描述的都不过是同一个人,某个被柔软皮肤包裹,十分性感却又不失力量化的男性躯体。
最后一张,是趴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的裸体,线条依旧凌乱匆忙,勾勒出后背完整的曲线,男人手抱住被子,微耸着肩膀,孩子气十足的睡姿,半长的黑发遮住脸颜。
但是,即便如此,世勋还是一下便能认出,这画里的男人,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金钟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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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08:46:45 |只看该作者

这世上原本就有很多世勋无从知晓,无法理解的疯狂。没什么好奇怪的。何况鹿晗哥又是那种凡俗人不大能够接受的艺术家。即便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美学观念,某种程度上亦无可厚非。所以,也许该把写生本放回原处。歌也听完了,执迷般一意孤行的爱情。也许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那是对方的私密,即便世勋并非有意触碰,若是,要放到台面上来问,怎么都有些尴尬,甚至还有些伤人吧。
“哥是怎么认识钟仁的?”“哥让钟仁当模特了吗?”“为什么画这样的画,哥难道,喜欢男人吗?”……无论怎样好奇着答案,这些问题却终究不是轻松便能够问出口的。就算鹿晗当真豁达不在意,世勋也会在意。
如是的想法决定了世勋在鹿晗擦着头发湿漉漉地从浴室出来时,只有些无措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大自然地笑,“哥,你回来了?”
“哦。”鹿晗没去注意这明显僵硬的反应,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嘴上哼哼着什么,是刚才那首歌的片段,“我才刚到。”
“……怎么样,上海?”
“累死了。”往上翻翻眼睛,露一脸无遮拦的愉悦,一下陷坐进沙发。他这副样子怎么看都像被突如其来的什么狂热情绪冲昏了理智,只剩下旁人得以辨认的一脸无觉的傻笑,“每次一出门就是这种感觉,”眼睛斜向一边站得有些拘谨的世勋,“但是,每次出门,都会碰到预料外的好事。哈哈,果然我对这个世界的期望太低了吗?”
“有开心的事?”
“当然,你哥我时时刻刻都很开心。”这么着又蹦跶着坐直一些,眼里小心翼翼地带着商量,“对了世勋,哥在外面找好房子了,明天能帮忙扫除吗?”
“……哥?”如是便皱了眉头。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依旧是忍不住的笑意,明朗的,满是迫切天真的解释,“哥没那么见外,没有麻烦到你的意思。不过暂时打算长住了,把伴带回这里总不方便。你也一样吧,哥住这里,你女朋友要来怎么办?”
世勋原本想反驳说自己没有女朋友,却终究因对方无从遮掩的喜悦没能开口。又何必说呢?即便世勋从未恋爱过,也大致能明白,这是沉浸在爱情中的脸。鹿晗哥早就已经是大人了,像大人那样,需要自己的空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追求什么。所以世勋,就算有意表达他真的蛮喜欢两个人一起住,也突然觉得没了立场。这么着,踌躇良久后,还是点头说了好。
只是介意着画稿的事情,一方面想着鹿晗哥这种恋爱症状的作用对象会不会是画里的金钟仁,另一方面又翻了白眼自嘲这种无根据的夸张想法实在太扯。
他们都是男的嘛。

星期六是个大晴天,吴世勋早早便起床,顺便叫醒了熬夜看球赛的鹿晗,两个人开始准备一天的忙碌搬家。
到了地方才发现,鹿晗找的房子离世勋家并不远,隔了两条街,步行的话,大概40分钟能到。同样是幽静的小公寓,面积却是世勋那里的两倍多,泛黄的欧式装修墙体,和无隔断的开放式布局使房子看起来空荡又富于艺术气息。至少世勋相当喜欢。
上个住户搬走时间不长,房子还没来得及整理,鹿晗哥便又着急入住进来。满地的碎屑狼藉都要人收拾,却也留下一两件家具未曾带走。一把黑色铁艺的海军椅,一串由蓝色和透明色水晶串成的不规则吊灯。
鹿晗哥说真还真是预料外的礼物。便留下了海军椅,把看起来梦幻气息十足的水晶灯解下来递给世勋。世勋觉得这串灯挂在原本的位置很合适,鹿晗便说这种纯粹清泠的东西他一向不太喜欢,世勋不要的话就只能扔了。因为可惜就又收下,又想这种浪漫主义的,透明发亮的东西,就算是自己那里,也无从收纳。
打扫到中午时搬家公司的车便到了。从里面卸下来不少鹿晗在国外的家具,包括红色的组合沙发、kingsize的大床、桌椅、两三箱书籍、电脑、古典吉他、一大捆牛皮纸包住的画作、画具、还有一架三角钢琴。世勋有点惊讶,心想如果当初他背着小包到自己家时只是打算小住的话,现在这样,恐怕是决定留下来了吧。这其中的理由会是什么呢?世勋把抹布的水拧到水桶里,侧身去看鹿晗,他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领毛衣,袖子捋到手肘,正站在椅子上,把拆开来的书一本一本放进书架。日光伴随着沸腾的尘埃纷纷扬扬地涌入,落在他身上的一瞬便成了松松散散的金色大雾。美丽的人,美而神秘。无可奈何地又一次发现,自己对他真的知之甚少。
午餐吃外卖,过后继续打扫到下午一点。冲了澡,躺在地板上休息没多久,就又一起出门,到附近的购物商城买些生活必需品。按照鹿晗哥在公车上写好的单子一样一样勾画过去,世勋身上提挂了大包小包的东西,突然觉得要帮忙这个人完成搬家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结果在三层的服装店附近撞上了D.O.,他睁着大眼睛愣一会儿,再笑着开口打招呼。
然后从店里走出了黄子韬和卞白贤,看见鹿晗世勋也都一脸好巧的神色。
世勋向另两个人介绍了鹿晗,再左右看看,问灿烈哥怎么没一起?
黄子韬便说因为这是要向他保密的事。
世勋愣一愣,鹿晗却先想到似的反应过来,继而笑得一脸得意,“生日礼物?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就是他的生日,11月,11月几号来着?”
“11月27,”卞白贤帮着补充,“会开party呢,你们也得快点准备礼物才行。”
说着几个人又就送什么东西的事情上聊了几句。世勋提着东西站在边上一直没开口,就呆呆地想着原来他要生日了啊。
“……你打算送什么?”黄子韬揽上世勋的肩膀,如是问他。
“不知道啊。”
不知道除了名字,会弹贝斯,会做饭,和人很温柔以外的其它事。不知道他的家庭,他的经历,他的价值观和喜恶,他交过女朋友吗,都去过什么地方。他跟鹿晗哥是怎么认识的,在世勋没看到时,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送他什么礼物,他会感到开心……
即便世勋无意识,这大概是他此生第一次,对除自身外的人事产生那样的兴趣而并非出自什么目的。与对鹿晗虽然好奇却不介入的旁观不同,他迫于知道的那些答案或者只因其相关的那一个人,即便琐碎寻常,对世勋而言,也都有着特别而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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