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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小说] 轮回【开白/非架空/历史/长篇/完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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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0 17:59:52 |只看该作者
钟仁彷如听故事一般,面色空洞平静,手指一下下轻抚着怀中的白瓷坛子。等了片刻却听不见声音。抬眼一看,庆洙早就抽抽噎噎再也读不下去。略微烦躁地抢过信纸,又塞进了跪在一旁的灿烈怀里。


“...你接着念。”

灿烈接过信抬起一直垂着的脑袋,压低了嗓门继续干巴巴读了下去——



之后的叛国罪也谈不上诬陷,而是确有其事。我当时再也找不出一个理由继续留在你身边。

因为我本也找不出一个理由继续留在这世上。


养父这一生为了我,耗尽心力周旋于两国之间,最后落得全盘皆输,还间接以我之手害得好友殒命。我亲手弑父,何尝不想像他那样一走了之。可之后思来想去,深觉死确实比活要来得容易,两眼一闭万事皆空,那样的话也不过只是一个逃避罪孽的懦夫而已。如果魂灵仍有感知,我死后大抵也会唾弃这样的自己。

曾经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努力,只为守住一直在一起的承诺,到头来却是如此收场,我不甘心。


陛下,我忘不了你当年在山顶上对我说着三韩一统的梦想时,那样的神情面容,那是后来这些年支撑我苟活在这世上的唯一念想。人生在世本无不同,何苦生出如此多的争斗恩怨?毫无意义荒谬至极的国域之争所带来的明争暗斗生离死别,抑或是亲人之间互相残杀,这其中的痛楚大概没人会比我明白得更多。

以我的身份,归顺百济骗取扶余明的信任并非难事。我等着你亲自打入百济的那一天,届时你攻一座城我便送一座。若是天时地利,扶余明的命我也会借机双手奉上。


我终归是守不住我们最初的约定,对你食了言。此生既无缘相伴,那便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倾我所能来助你三韩一统的梦想,这是我所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也希望藉此算上养父的份,求得一丝救赎。还望你也不要忘记我的痛,我们的痛,以及天下万民都在承受着的同样的痛,将这个梦继续做下去。

只要不放弃,不可能实现的梦,也终将有实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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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0 18:01:39 |只看该作者
还剩下最后两页纸,看上去年头尚新,不似上面的纸张陈旧凌乱。灿烈红着眼翻到倒数第二张,刚扫了开头,吭哧半天却再也没读下去。


“...怎么不念了。”

前方传来钟仁嘶哑呆板的声音。灿烈吸吸鼻子把信捧了过去,嗫喏着回道:“陛下,微臣不敢...这上面有您的名讳。”


钟仁抓过最后两页,从头到尾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屋内鸦雀无声,跪在地上的二人不明所以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庆洙实在忍不下去,抹了把脸凑近几分拉了钟仁的衣襟道:“...陛下,我求求您了,心里难受就哭出来罢,您这样身体会扛不住的。”

钟仁却把信连同坛子往怀里一揽,自顾自地前后摇晃着身子,呵呵呵傻笑起来。


见此情景,灿烈当场惊在了原地,庆洙则吓得拔腿而起,一边向外跑一边失控地大喊大叫——

“来人啊!快来人!!传太医————!!”

......




初冬时节,年关将至。新罗与百济的大战宣告结束。真兴王再次御驾亲征夺百济五城,新罗边境继续向西扩张。

管山城之役,百济大军二万九千六百余人,包括国君与主将在内,全军覆没。


百姓对钟仁的崇拜达到了癫狂的程度。自打捷报传来那日起,班师回朝的道路上便四处人潮涌动。人们纷纷像供奉神明般,把自家所有能进献的食物粮草或是布匹备好,只求瞻仰拜贺他们伟大的君主,却头一次在大队人马中到处也寻不见钟仁的影子。

只有一座三十二抬金光闪闪的龙辇,宛如巨大冰冷的棺椁,从西部边境缓缓抬回了徐罗伐。



龙辇内,钟仁披头散发裹着锦被缩成一团,怀里冰凉的小白瓷坛子像是被当成了暖手炉一般,紧紧抱在怀里。漆黑浑浊的双目仿佛被废弃的窗户,空洞地望着棚顶。

外面是受自己庇佑福泽的万千百姓,回馈以排山倒海的狂热欢呼,却遥远得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偶尔被风掀起的布帘,透进几丝凉意扑在脸上。


那年初雪,来得格外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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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0 18:01:56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章



与百济大战后,新罗终于迎来了一段真正意义上的风平浪静。国土辽阔物资丰沛,虽战后受创不小,但上至贵族下至平民人人都干劲十足满怀希望,万物繁衍休养生息。


钟仁回宫后,并未像庆洙担忧的那样神志不清或是患上失心疯。平日里为数不多的话语仍能看出心神清明,整个人却是彻头彻尾的性情大变。

政务完全撒手不管,统统丢给了灿烈和美室。那二人互相瞧不顺眼,于朝堂上平分秋色各占一半天下,互相牵制倒也暂时相安无事,将国家摆弄得井井有序。


钟仁本人却无悲无喜,无嗔无怒,仿佛彻底活在了世事之外。打开尘封数年的内室又搬回暗无天日的地下,终日一身肃穆的玄色长衫,诵经拜佛再不问俗事,佛珠和白瓷坛子十二个时辰几乎从不离手。

日复一日重复着单调的生活,却也似乎乐在其中。闲来无事时,不管白天黑夜,最喜欢点上一支白蜡,静静地看着蜡烛一点点融化,最后消失不见。


时间在无欲无求中是已经凝滞还是在飞快流逝,无从分辨。只知道一天是十天,十天又像是一天。每一天与之后的一天,再无不同,身体却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急剧衰老。冬去春来,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竟像是年过花甲,鬓发花白日渐消瘦,再不见往日的威严挺拔。




阳春三月的晌午,诵完佛经,于往常一样抱着小坛子坐在仁康殿前院眯着眼晒太阳。院墙之外隐隐传来呜咽之声,哀哀切切听得甚是心烦。

庆洙自院门外走到钟仁身边,苍白着脸跪在地上。


“...又是哪宫的宫主在闹吗。”钟仁眯着眼,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你去把她们都遣了罢。大好年华耗在这深宫之中,又是一桩罪孽。”

“陛下,”庆洙红了眼圈,哽咽了良久,把额头贴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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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0 18:02:12 |只看该作者
“太子...”


钟仁微微抬起身,像是费力地寻思了良久。


算算时日,今年也该有...二十二岁了罢。

有多少年没见过这孩子了?



自打白贤出走的那年起,铜轮那张惹人喜爱的小脸却突然成了心头跨不过去的魔障,令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尤其是在卞家叛国罪定罪后,再也不敢踏入太子寝宫一步,所有求见的口讯还是传书,纷纷被无情挡在了仁康殿之外。

铜轮本就极端在意钟仁对自己的看法,没过多久便也知趣地再不去烦扰钟仁,但终究是对最敬爱的父亲抛弃了自己这件事上,认了命。


心事重,先天身子骨又并不很健壮,导致长年忧郁成疾,后来便有太子殿下终日缠绵病榻的消息偶尔传入仁康殿。钟仁却忙于战事,再加上自己儿时的经历,本身于亲子关系十分淡漠疏离,担忧之余也不知该如何表示,又不敢面对那张脸,只得草草嘱咐了太医全力照料。



“...结果,终于还是对我彻底失望了罢。”

钟仁长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铜轮是个好孩子,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竟摊上我这样的父亲,”低下头轻轻摩挲着怀里的坛子,带着些许自嘲的口气,“白贤哥之前最疼这孩子,如今他俩人凑到一起,也不知会怎么埋怨我。


“起来罢,别总跪着了,咱们一起去送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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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0 18:02:59 |只看该作者
太子寝殿内还未来得及布置灵堂。钟仁一踏进屋子,满屋的下人跪了一地。见陛下驾临更是人人哭得撕心裂肺。


钟仁眯起眼,正前方纱屏后的床榻上,隐约可见一个模糊消瘦的身躯,而自己终于没有勇气走近。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铜轮幼年和少年时期的模样,怯生生握着白贤的手指,崇敬孺慕的稚嫩眼神一直追随着自己。


虽已是不问俗事六根清净,心底仍隐约有沉重压抑的疼痛像是隔着厚厚壁障,还未来得及仔细辨认,膝盖突然被一团软绵绵的暖意包围,一小股执拗的力量挂着自己的衣摆向下微微拉扯。

不经意低下头去,胸口却刹那间一阵明晰的剧痛,天旋地转遍布全身。



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娃,整个小身子糊在自己腿上。一身月白夹衫,肉呼呼白嫩嫩的小脸,眉宇秀气鼻梁英挺,薄薄的小嘴唇抿成一条线,瞪着一双小小的下垂眼仰着小脸望向自己,乌溜溜的眼珠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光芒。


钟仁颤颤巍巍蹲下身子,抖着嘴唇茫然无措扫视了一圈屋内跪着的人,孩子身后几步之外,太子妃面色惨白,伸出去的手臂还未来得及收回。

“...儿臣教子无方,请父王恕罪!”


艰难地将目光移回孩子的小脸,下意识伸出双臂,孩子立马笑嘻嘻靠了过来,拽了钟仁的袖子扬起奶声奶气的小童音,眼珠里漾着一层澄澈水光。

“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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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0 18:03:17 |只看该作者
记忆中,曾有谁也带着这样的目光定定注视着自己,连同句句发自灵魂深处的承诺,烟消云散,又好像从未走远。


...只是觉得习武能强身健体磨练意志,将来儿臣也想像卞太傅那样,让自己强大起来保护父王。

...梨花征徒卞白贤,誓死效忠国王陛下。

...不是笑话你,只是这个梦想,好像确实也并不是什么难以实现的事...




钟仁抱起孩子,原本以为早已心如止水的心仿佛寻到了最后的缺口,像是要将仅剩的泪水流尽一般哭得不能自已,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滚滚而下,浸透了胡须衣襟。孩子却像个小大人一般伏在钟仁肩上,不时用小手胡乱拍几下,嘟囔着爷爷不哭。


满屋子的人见到钟仁这幅痛不欲生的模样,更做足了姿态个个哭天抢地,寝殿内悲痛欲绝的氛围一时达到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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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0 18:03:35 |只看该作者
良久,人人都哭得精疲力竭。钟仁逐渐平静下来,生平头一次显露出对后代的呵护慈爱,抱着孩子轻轻地晃来晃去,那小人儿也扭股糖似的,四肢并用赖在钟仁身上。下人们见了这情景无不则啧啧称奇,这爷孙俩之前从未谋面,却不想一见到便格外投缘,也算是太子殿下积了后福。


又是半晌过去,孩子终于从钟仁怀里哧溜下地,被太子妃拽到一边,少不得低声叱责几句。钟仁也并不在意,走近几步问道:“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太子妃满目哀色,对着钟仁恭恭敬敬叩首行礼 :“...入夏便满四岁了,还未曾正式起名。之前殿下身子骨好些的时候,总抱着他絮絮叨叨念着您的好,惹得这孩子天天吵着见您。殿下临去前...曾千叮咛万嘱咐儿臣,希望您亲自为他起名。殿下还说,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此生...并不曾埋怨过父王。”



钟仁望着孩子那张几乎和他父亲一个模子抠出来的小脸,水嫩茁壮像极了春日里萌芽的小苗,同是带着几分无辜的下垂眼,比起铜轮却更加肖似另一个人,闪耀着似是与生俱来沉着笃定的光芒。

沉吟片刻,掏出长年从未离身的金色小刀,最后一次抚过刀上镌刻的三个小字,蹲下身挂在孩子的小脖子上。银链子并不很长,却足足绕了两圈。


“这个,是爷爷给的护身符,千万不要弄丢了。心中一定要有梦想,来日好让自己变得强大,保护好身边的人,和你能保护的一切,记住了吗。”

孩子两只小手捧着小刀,一脸似懂非懂,最后还是无比认真地重重点了两下头。


钟仁轻轻摸了摸孩子一头细软的头发,目光柔和慈祥。


“白...净。”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做白净罢。”


太子妃喜从悲来,领着一干下人再次恭恭敬敬叩首下去:“儿臣替白净谢父王赐名。”


一直立在一旁默默垂泪的庆洙,闻言却不知被戳到了哪里,突然忍不住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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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韩语中白净(백정)和白贤(백현)的发音 ,有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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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0 18:04:11 |只看该作者
傍晚时分回了仁康殿,钟仁佝偻着身子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什么。末了抽出一张纸拿起墨块砚台塞进庆洙手里,毛笔蘸了墨汁一字一顿写了起来——

“...智证王,法兴王等先祖垂创基业,得以兴盛,朕心甚慰。唯有永除战乱,一统三韩,乃仅留之遗愿矣...太子早殁,元良储嗣不可久虚。朕之长孙白净,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王太孙,即遵典制,于朕遁世后即王位...”


写到一半停下笔,思索了片刻,在抬头补上“遗诏”二字。


庆洙一看,当啷一声扔了墨块,呼哧呼哧又红了眼圈。

“...陛下,您这是做什么啊。”


钟仁微微一笑:“不过是未雨绸缪,你又急个什么劲。”


后又终是没有写完便停了笔,喃喃自语道:“孩子年纪还小,受些苦难也未必是坏事。成王之路太过艰辛,可盼着比他父亲坚强些才好。”

草草叠起遗诏,随手夹入一旁白贤留下的一厚沓百济资料递给庆洙:“这个拿去给灿烈公罢,兴许留给他能派上些用场。”



收拾好东西,抱着白瓷坛子又踱至窗前,幽幽地开口。

“...庆洙你看,其实作为王,也不过如此。本是民献于国的祭品,领受民之膏血,以王之牺牲换取国之昌盛。表面上看似拥有了一切,其实到头来...”

低下头,垂着眼眸凝望手中一捧洁白的容器。

“...到头来,能留住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得到多少,便也会失去多少,佛祖待万物,永远是公平的。”


庆洙永远一副慈祥悲悯的表情,望着钟仁叹口气,不知该如何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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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0 18:04:27 |只看该作者
“权倾天下,不见得是好。尘缘将尽,也未见得是坏。

“庆洙,听说竹岛峰上的梨花开得正好,可与大耶城外的梨树林媲美。我想带白贤哥去看看,你也和我们一起罢。”


庆洙眼圈红意未退,扯起嘴角露出个半哭半笑却有几分释然的表情:“诺。”



天色渐暗,钟仁一步一顿走回案台边,疲惫消瘦的身形重新蜷缩回椅子里。白瓷坛子紧紧抱在怀中,像个孩子前后轻轻摇晃着,口中耳语般的低喃无人察觉。


“...白贤哥,我累了。”



窗外,残阳如血绿意初萌,又是一年早春时。


纷乱红尘,永不苍老。任凭悲欢离合缘起缘灭,时间杀死了时间,亦绝不动心。

繁华盛世,终归太平。



春去夏来,真兴王金麦宗于兴轮寺皈依佛门,笠年病逝于竹岛峰,终年四十三岁。

其在位时普及佛教勤政爱民,取高句丽十城百济五郡,将新罗版图扩大至原有三倍之多,更亲手击杀百济王,政绩超越了新罗史上齤任何一位君主,作为第一位提出三韩一统并为此奠定基础的君王永载史册,成为名垂青史的千古圣君,为世人传颂景仰。


真兴王退位遁世后,并未明确指定继任者。王次子金舍轮受其母思道王后鼓动,勾结先王后宫美室篡位,自立为真智王,昏庸无道大行暴政,其父创下的基业险些毁于一旦,却不知何故并未对其兄长铜轮太子的子嗣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四年后,已是三朝元老的上大等朴灿烈手握先王遗诏,举国发动兵变废除真智王,拥立幼主金白净登基,史称真平王,统治新罗长达五十四年。

白净在位期间,誓将祖父三韩一统的遗愿传承到底。广施仁政加强与中原外交,建立六部并完善各种官制,将新罗繁荣强盛再次推向新的顶峰。百年之后,历经善德王、真德王两代女主,白净之孙太宗武烈王金春秋及其子文武王金法敏,联合大唐先后灭百济高句丽。新罗以昔日饱受欺凌的弱小之国,最终完成朝鲜半岛三国统一,实现了先祖真兴王所播种下的,那个曾经被认为,不可能实现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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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0 18:04:45 |只看该作者
尾声



陋室空堂,古佛青灯。

床榻上的僧人形容枯槁气若游丝,似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屋子里...怎么这么暗,庆洙,去...帮我点一支白蜡...”


庆洙一袭僧衣,泪眼汪汪望着满室灯火通明,一支支点燃的白蜡烛已摆满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点好了,”庆洙强忍着悲痛,故作轻快地与床榻上的人聊天,“可是一直以来都想问您...为何如此喜欢看点燃的白蜡?”


钟仁早已不能视物,渐渐入气少出气多,翕动龟裂的嘴唇喟叹一般缓缓低喃道——

“...蜡炬成灰,泪始干...”


庆洙没有听清,瞪大了眼一脸困惑,泪珠子从圆滚滚的眼眶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初见时,曾以为他便是太阳,光芒耀眼温暖四溢,当年那个从未得到过光明垂怜的我,除了不顾一切紧紧抓住,再无他选。

可到头来才发现,他不过是一支纯净细腻的白蜡,傲然挺立着不算强壮的身躯,带着仅有一丝光热将我拉出遍布尘埃的阴暗角落,燃烧自己照亮我一生,一并给了我梦想,让我成为真正普照大地万民敬仰的太阳。


却终于燃尽了自己的所有,化作一滩烛泪留在心口,灰飞烟灭魂魄难寻。



一手揽着瓷坛,另一只手艰难地挪向胸前。怀里揣着那人留下的最后两页信,信上的内容早已烂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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