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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风，在耳边呼呼刮过，他在拼命地跑，跑向终点。
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呢。
断断续续，能想起许多往事来。
不是舍不得，倒像在告别。
小时候班里老是欺负同学的小胖墩，和自己办过家家酒的女同学，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初中班主任，风风火火爱踢球的一帮男同学，不知该拿她怎么办的初恋……
还有——
一想起来就会心酸的几个人。
终于，都要和他们说再见了。
一个人的道别，无人送行。
鹿晗还记得，他去过的最近一次的同学会是在两年前。
胖墩当了**，娶了媳妇，喝起酒来却颇有一副江湖老大的豪爽气息，他媳妇还抱着孩子劝他少喝点；酒席间听说以前的那个老是板着脸的班主任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她的女儿，那女儿比以前他们班上的任何学生还要难管，听说，她老了许多；球友们却没能凑齐，要不然，不管喝多喝少，估计都得往市体育场里跑，迎着夜风踢场无所谓输赢的球；初恋倒是真没来，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女同学们传言说她是去新加坡留学了，可完了后又听胖墩说，她是认了干爹，随干爹移居了新加坡。
可孰真孰假，唯有当事人自个儿明白。
他们这些局外人，聊起这些事来，也只是溜溜舌头而已。
尽管，鹿晗听了还是觉得有点伤感。
那场酒席的后来，他也喝醉了。不知道怎么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便躺在了自家的床上。
出门问了门卫室大爷，据说是一个女孩把他连拉带拽从出租车上抱出来的，大爷和出租司机还帮了她一手。
听那形容，似乎，是曾经班上存在感一向比较弱的一个女生。那晚的酒席，她也很安静地没怎么说话。
更别提和自己这么多年来又说过几句。
鹿晗当下便笑了，抬头一望门外马路上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瞬间再笑不下去。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
他遇见了几个？又错过了几个？
嗨，别算了，鹿晗。
你都快死了。
可哪怕是快死了，能不能再让他见见那几个让他心酸的人？
这辈子，就那么几个：他的爸爸、妈妈、奶奶，还有……
你见了他又如何？见了又如何？
妈妈已不知去了哪里，爸爸和奶奶倒是在下面等着自己。
鹿晗，你问问你自己，你就算现在见了黄子韬又如何？
不知道吧？
……不知道。可依然很想见他。
肚子上的伤口有些太深了，在拐角处蹲下来的这一刻，最终疼到他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
很痛，很痛。
甚至产生了幻象，终于如愿看到了他。
血从他的嘴里、捂着肚子的手心里淌出来，鹿晗忍了又忍，始终不愿他看到自己这么凄惨的模样。
毕竟是最后一面。
就算只是幻象。
挤出点笑容来，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他的手。
“韬……韬……”
原谅我，我真的只是很想你。
黄子韬不是一个怕死的人。
准确来说，他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带来的连锁事件。
比如，失去一些什么。
“那张卡是不是你给的？”
“……”
“你哪儿来那么多钱的？说！说啊！”
被他质问的人呆呆的，有气无力地任他拎着衣领摇晃。
仿佛已经失去知觉，却还有一双不甘的眼，直直看着他。
“是不是你借高利贷的？你是想死了一了百了，是不是？反正讨债的也想不到这钱到我这了，讨不到我这里来，是不是？”
他不该回来的，他应该早已坐船离开。
可该死的……他发现了婷婷皮包里的银行卡。
他不想欠别人人情，尤其是鹿晗。
“你……需要……你们，需要……”
“她已经把孩子打掉了！我不要你的钱！”快要哭出来，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声嘶力竭，难过到心颤，“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不要你的钱！”
鹿晗还在笑，明明眼皮都快合上，却还是在努力朝自己笑。
“……你说过，有了钱还是想读书……我和你不同，你就，别管我了……”
鹿晗，鹿晗……
他有没有说过：他很喜欢和他一起憧憬未来的那些时候？
望着夕阳，或者是星空。
两个人，或清醒，或醉了的那些时候。
——“你说，这夕阳为什么这么漂亮啊？我都不想走了。”
——“不走就不走呗，再多看一会儿。”
——“那也再多聊会儿。”
——“嗯，聊什么？”
——“聊什么啊……比如说……嘿，你说我算不算好人？”
他有没有说过：他不想他死？
——“你许的，到底是什么愿？”
——“不能告诉你的。说了，就不能成真了。”
“鹿、鹿晗……”
他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不住翻着眼白，就像曾经他吐槽自己没钱吃饭时的损人样。
“你有了钱……才有书读……”
“鹿晗……鹿晗！”
黄子韬听到了自己的哭腔，决堤似的泪水，顷刻淹没了他的心。
“你……快走！**……”
“不！要走一起走！”
他说着，背上重伤的鹿晗，站起来就往前跑。
那是清晨七点左右的微凉时刻，他们从一个小巷穿梭到另一个小巷。
绕过人来人往的大马路，迂回地挣扎在求生的迷宫里。
那是唯一的时刻：黄子韬背着鹿晗，黄子韬想着鹿晗。
黄子韬的身心，都只属于鹿晗。
“韬，我好痛……”
“……”
“你说过……我们不再，是兄弟……那，现在，是不是……”
“……”黄子韬不说话，只一个劲往前跑，满脸泪水，他抓紧了背上鹿晗的双腿。
“是不是……”
“……”
“……”
鹿晗？
“……”
……鹿晗？
他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依然紧紧圈住自己脖子的那双手。
鹿晗的双手互相抓着他自己的袖管，而他垂在黄子韬颈间的脸，又像是睡熟了。
再次奔跑起来的黄子韬没有再说话。
直到把鹿晗送进医院的急救室，他都没有和鹿晗再说一句话。
他想，也许有些话，他这辈子都没办法说给他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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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10 19:59: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