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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小说] 赌徒【鹿牛/中长/已完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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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8 00:21:37 |只看该作者

两地别离去,空山灵雨,且向莲台寻章句。三千明月歌一曲,美人如玉。

--------
李嘉恒用力向湖中心扔了一颗石子,湖心瞬间漾起层层涟漪,一圈圈的荡开。湖中的莲有些已生出粉嫩的花苞,被微风吹得轻摇腰枝,甚是可爱。
李嘉恒玩了好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撇撇嘴垂下脑袋,伸脚踢着湖岸边的小石头。吴天晓远远看到李嘉恒孩子气的表情,哑然失笑。
“阿恒!”李嘉恒听到那个熟悉的清亮声音,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回头望去。吴天晓逆着光向自己小跑过来,沐浴在阳光下,照亮了他黯然的心。撅了撅嘴,李嘉恒责怪,“吴天晓,你不守时。”

“……听说你姨娘在给你张罗亲事?”李嘉恒坐在石头上玩着脚边的绿草,看着一边正玩打水漂的吴天晓,犹豫着开口。
吴天晓扔出一个石子,石子在湖面上打了好几下到了湖心才沉入。吴天晓侧头看向李嘉恒,见他一脸不自然的闪躲,挑起嘴角笑道:“阿恒,你总算还是问了。是啊,姨娘说我已经23了,早该娶亲了。”
李嘉恒红着脸佯装轻咳,听到吴天晓后面一句,却冷下脸。低头不去看吴天晓,眨了下眼,“那……你也觉得,你该成亲了?”
吴天晓眯起漂亮的眸子,打量着孩子别扭的模样,“当然,23已经不小了,该找个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了。”李嘉恒揪断了手中的青草,苍白了脸。吴天晓叹口气,这孩子,始终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心思,却又什么感情都显于表面,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吴天晓伸过手帮小孩儿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怎么了?世勋听姨娘说让我娶亲和我闹别扭,是因为世勋依赖我觉得我这个哥哥要被人抢了……阿恒,你现在也和我别扭,为什么?”
李嘉恒心里慌了,眼神无措地闪躲,“我,我没闹别扭……”
“阿恒,三年了,还不敢承认么?你现在也都21岁了,我们这样,还能多久?”吴天晓蹙眉,认真地看着他。李嘉恒揪着衣角,强迫自己冷静,“不这样又能如何?你始终会……听你姨娘的话。”
“你给我一个任性的理由,我可以一生不娶女子!”吴天晓心疼李嘉恒的畏缩,听了他的话不由提高音量表态。李嘉恒猛的抬起头看向吴天晓,大大的葡萄眼泛了红。
“……我不逼你,今天约你出来只是想告诉你,”吴天晓看不了孩子委屈,呼了口气,“我不会娶亲的,因为我打算去广州了,过几天就走。”

“去广州做什么?”李嘉恒瞪大了眼满是惊讶,顾不得自己带着鼻音,抬手拽着吴天晓的衣袖问。
吴天晓笑了笑,“我要去读黄埔军校。”
“黄埔军校?”李嘉恒站起身,却差点滑倒,吴天晓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小心点,掉下湖里我可不会游泳。”
“你怎么会想去黄埔军校?”李嘉恒顾不上那么多,急急地盯着吴天晓问。吴天晓拉着李嘉恒走到里湖岸远些的地方,“国家如今乱的很,迟早有一天会爆发抗战,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那我怎么办?”李嘉恒说比想的快,情急之下一不小心松了口。吴天晓停下脚步,正过身体面对李嘉恒,“阿恒,我这也是在给你考虑的空间……等我回来,三年,那时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好么?”
约定又是三年,李嘉恒心乱如麻。第一次遇见,他们在骚乱的人群中对视;三年后,他们再次相遇,一场豪赌惹得满城诽议;再三年,他们之间越来越复杂的感情,压得自己喘不过气。如今要离别,又是约定三年,三年后,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好。”李嘉恒莫名苦涩,不知道第几次恨自己的无能。这次却是尤为痛恨自己,懦弱。如果自己能有健康的身体,是不是也能像吴天晓一般热血?
“阿恒,我有东西给你。”吴天晓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块玉佩,递给李嘉恒,“眼熟吧?还记得它么?”
李嘉恒闷闷地看了一眼,愣了,脸红起来。那块飘翠的种最老,当初自己用来赢了吴天晓的翡翠啊,怎么会不记得?只是自己只留了一块边角料,听说主料被人高价买了去,原来就是吴天晓么?
“我学了两年多的琢玉,可还是没你们行家琢得好看,还把手划了几个口子。我还用多余的料子磨了四颗福豆子,送给加帅和阿秀。”吴天晓竟也红了脸,一手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着。李嘉恒接过玉佩,看着上面粗糙的雕刻,眼睫颤了颤,“真的,挺丑的。”

––––––
吴天晓离开大理那天,和家人道了别,李嘉恒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吓了吴天晓一跳,生怕李嘉恒会犯病。没想到,李嘉恒却是伸手塞给他一个东西。
李嘉恒喘着气脸红红的,“这个,保平安……”一块飘翠的竹节玉坠,带着那孩子的体温,握在手上,温润儒雅。竹节坠的雕工精细秀气,吴天晓看出来这也是用当初赌石那块翡翠雕的。玉坠的背面刻了一个小小的“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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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8 00:22:11 |只看该作者
吴天晓笑了,“怎么刻这个字?别人的名字么?”
李嘉恒白了他一眼,“笨蛋,晗是天将晓啊……”吴天晓掐了掐李嘉恒的腮帮子,“知道啦!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不长肉蹿蹿个儿也好啊。”
李嘉恒垂着眼,不敢抬头看吴天晓满是宠溺的温柔,嘟囔一般,却让吴天晓听得清楚:“能不能早点回来啊……”
“傻子,三年,很快的。”
李嘉恒抬起头,直直地望进那如潭清泉的眼里,自己的倒影似乎被那人刻进了心里。

–––––
吴天晓寄来的照片,上面的人着了军装飒爽笔挺的模样,颀长的身影和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一起,让李嘉恒模糊了视线。
李嘉恒会想像,有一天,吴天晓穿着干练的军装,像当初一般,骑着马出现在自己面前,温柔地看着自己,笑得灿烂。

吴世勋长得比自己高了,而自己仍是纤瘦病怏的样子。吴世勋似乎不太喜欢自己,所以,后来李嘉恒也就尽量躲着他。

张加帅说,吴天晓性子太傲。当初游行被抓,吴天晓审讯时死活不肯软下态度,还担心都暻秀等张加帅着急,替张加帅担下了一切,结果被打得半死。彼时才十四岁的吴世勋想尽法子,才把吴天晓从局子里捞出来。
张加帅说,他欠吴天晓的,还不清了,只能尽己所能帮他照顾好他喜欢的人。所以,李嘉恒又犯病的时候,张加帅硬推掉了好几出堂会,进了李府跟前跟后地照顾他。
林氏堂彩的少东家林二少喜欢都暻秀,成了街头巷尾的饭后之谈。李嘉恒看着张加帅的苦笑,束手无策。张加帅说:“阿恒,两情相悦不容易,别轻易放开。”

院子里的鸢尾花开又落,他们曾去的湖中,莲花又结出了许多莲蓬。
李嘉恒在街边买了几个烧麦,转身便看见一辆驶过的马车。莫名多看了几眼,马车里的人却似有感应一般,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子。视线相对,李嘉恒瞬怔怔地站在原地。
马车里的人跳下车,将李嘉恒拉入怀中。他说:“阿恒,我回来了。”
那人的声音,还是一点没变的温柔好听;那颗爱人的心,似乎也没有变。李嘉恒热泪盈眶,在他耳边嗫嚅:“三年前的约定,我有答案了。”

都说玉有灵性,李嘉恒磨挲着吴天晓的竹节玉坠,撇嘴,“这玉可比我送你时更温润了,你看里面的飘绿颜色都深了,看来你这三年过得倒是快活。”

吴天晓听着李嘉恒的叨叨,“每天晚上,都把它握手里看着睡觉,这玉是吸了我的精血啊。”
“玉又没是吸人精气的妖物,,你这话说的……”李嘉恒声音渐小,脸蛋红得发烫。

–––––
吴天晓坚定地推掉了他姨娘为他顶的亲,当着吴家上下的面儿发话,终生不娶女子。姨娘被气得卧病在床,吴天晓在姨娘门口跪了一个时辰。姨娘无奈叹息,说是男丁还有世勋,也就作罢。
吴家兄弟退开下人,进屋关上门吵了一架,后来下人们打扫时,发现屋里一片狼藉。
李嘉恒帮吴天晓额头上的伤上药,嗔怪道,“你见勋儿砸东西怎么也不知道躲?”吴天晓疼得龇牙,却不在意地摆手:“没事儿,让他发泄完就过去了。”
李嘉恒抿嘴不搭腔,小心地给他包扎伤口。吴天晓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仰头看着面前的李嘉恒,“阿恒,做我吴家的人,你可愿意?”
李嘉恒手抖了一下,稳住情绪,“说什么胡话呢。”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吴家的人,我吴天晓的人。”吴天晓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人,霸道地说着。李嘉恒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不自在地转开头,“你怎么又耍无赖,我何时变成你的人了?”
吴天晓抓着李嘉恒的手腕将他拉近身前,四目相对,直视内心,“那我现在就让你变成我的人。”

1928年5月,吴家次子大婚那天,全府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红。新娘子是林家三小姐,一年前从英国回来带回了西洋魔术,让林家古彩的名气更是响遍整个云南。
镇上的人说,吴天晓誓不娶妻,看来吴家是要传给二少爷吴世勋了。对此,吴世勋苦笑。新娘轿前,马背上的新郎只对吴天晓说了一句:“这辈子你欠我的,下辈子,我只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生命中,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1928年7月,吴天晓接受国民政府的征兵。临行前两天,李嘉恒失踪了。李老爷和夫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吴天晓背着昏睡的人儿回到了李家。李老爷问吴天晓如何找得嘉恒,吴天晓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却莫名苦涩:“阿恒少爷任性玩闹而已,李老爷无须担心动怒。”
吴天晓要走了,送行的人中却没有李嘉恒。吴世勋拉着妻子的手,隔着四五步的距离看着吴天晓拧眉,半天梗出一句:“平安回来……记得写信。”
吴天晓一手拎着行李,一手却按住了胸口的竹节玉坠蹙起了眉。这孩子不肯来送自己呢,这一去,不知三年内能否再回来,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
找到李嘉恒是在那片两人六年前第一次去的小树林,单薄的身子蜷成一团,在河边哭红了眼的模样,让吴天晓心狠狠地疼了,奈何现下时局动荡军令难为,不得不离开。
吴天晓默不作声地将李嘉恒圈进怀中,李嘉恒惊了一跳,慌张地想擦去泪水,却被吴天晓拦下。吴天晓嘴角是李嘉恒熟悉的那抹笑,温和却带着几分霸道,生生将忍下的眼泪再一次逼出。吴天晓不哄也不问,只是耐心地拭去那断了线的泪珠儿。
“阿恒,等我回来。”吴天晓的下巴抵着李嘉恒的脑袋,两人依偎着坐在河边的大石上。
“……嗯。”
“阿恒,就算我不懂赌石,你还是输了。”
“……”李嘉恒抬起头,看着斑驳阳光下吴天晓精致的容颜,那嘴唇边上疤似乎长在了自己心里,“我承认,是我输了。”
吴天晓笑了,“阿恒,谢谢你,赔给我举世无双的爱人。”
李嘉恒羞红了脸,低下头,声音却是几分自责:“再如何,都还是可惜的吧,如果我能是女子,我们就……”
“阿恒,”吴天晓打断了李嘉恒的如果,温柔却坚定万分:“等我回来,你就姓吴吧,做我吴家的人,不关世人怎么看待了,好吗?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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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8 00:22:31 |只看该作者
“你一定能活着回来!否则……我就娶妻。”李嘉恒猛地重新抬头,目光灼灼。
…………


吴天晓不甘心地往送别的人群后望了几眼,果然,在远处的树下,站了一个身形纤瘦的人,在默默凝望着。
李嘉恒不敢上前,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别走”的话,怕自己承受不起再次分离且难于再聚的哀愁。两人之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彼此明晰,何必再来一次,凭添几分凄苦。

吴天晓无奈苦笑,眼看着远远站着的人儿对自己举起手中的平安扣晃了晃。玉佩下红艳的流苏随风飞舞,飘翠的平安扣绿得让人心安,静静诉说着所有守候。
吴天晓终于上马调了头,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回过头来,“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一句喊话让吴家夫人哭得更加厉害,二少奶奶也不由泪落满襟。吴世勋暗暗咬着牙不肯掉泪,因为他知道,这句话该是谁听。


我不知道等待着我的半生戎马能否换来最后与你的共话桑麻,我也不知道你赠予我保平安的竹玉是否能护我还乡。我只知道,当年豪赌我赢了你,却也终究欠了你。
若我不幸殉于沙场,不要怨我。若有来生,希望我欠你这辈子的幸福,可以在下一世为你倾尽所有。


吴天晓离开已经将近一年了,又一年夏天到来。吴家长孙已经会满地乱爬了,肉嘟嘟的小脸蛋儿粉嫩嫩的,长得格外漂亮,小嘴像二少奶奶,鼻子随吴世勋,偏偏那双眼睛,却像极了吴天晓,纯澈如一汪清泉,直映人心。看的多了,李嘉恒便怕了。

吴天晓离开后几个月,每半个月就会有一封信到李嘉恒手里。里面的内容除了信纸,有时还会有几片叶子,或一片薄薄的质地极劣的玉牌,或是一朵纯白的百合花制成的书签,等等小玩意儿。
信里面,吴天晓告诉李嘉恒,自己升了连长,军营生活还不错;连里几个弟兄打起来了,最后都被自己关了禁闭……最后一封落款是1929年3月7日。信上说,他被提升为团长,随一批人调往东北,去张大帅手下做事。吴天晓说,那边写信,可能就不太方便了。

李嘉恒有时会把自己锁在房里,看着那一沓厚厚的信发呆。那时这几年积攒下来的,一封都没扔。他甚至觉得他们之间那么多年,都比不及这不到一年的时间漫长,仿佛他这一生都将耗在这等待上了。
李嘉恒感觉这样的自己像极了等待良人战场凯旋的妻子。担心他会不会在沙场上受伤,
担心他军营生活会不会受苦,担心他天寒了能不能及时添衣……想到吴天晓归来的承诺,仍带着心酸苦涩却又满溢着幸福与期待。
飘翠的平安扣在手中被反复摩挲,变得更加温和盈润。李嘉恒又给它换了新的如意结,那水红色的流苏轻易的随风而舞。年后不久,李家的玉石铺子又在瑞丽开了两处,六月份李嘉恒随着大堂兄李嘉言去了那边成了真正管事的少东家。
李嘉恒想,当初吴天晓是大理人人夸赞的大当家,年纪轻轻便独撑一片天,这么优秀的人啊,自己哪怕无力陪他战场杀敌,至少也该像他当初那样,在商道上竖起一面属于自己的功名。这样,等他回来,自己才足以与其相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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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8 00:23:05 |只看该作者

鸳鸯翡翠同心侣,惊风不得双飞去。春水绿西池,重生相见时,长怜心共语。梦里池边路,相见不如新,花应该解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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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张学良领导的东北政府想要收回苏联在中国东北铁路的特权,武装部队已全部进入战争状态。19世纪末,沙俄为侵略中国东北,称霸远东,根据1896年的《中俄密约》,在中国的土地上,利用中国廉价的劳动力和沿路的各种器材而修筑的从满洲里经哈尔滨至绥芬河的中东铁路主线。后来又根据1898年的《旅大租地条约》,修筑了从哈尔滨经长春至大连的中东铁路支线。这条纵横贯穿中国东北三省的铁路成为沙俄对中国东北进行经济、政治和军事侵略的工具和基地,实际上造成了沙俄控制中国东北的局面。
所以,为了摆脱苏联的控制压迫,中国必须拿回对东铁的所有权。一进入战争状态,吴天晓根本不可能给李嘉恒写信了,吴天晓深知调往东北是为了什么,也便提前告知了他。经过近一个月的行军,吴天晓的队伍终于到了关东。吴天晓看着部队每天草木皆兵的紧张感,一腔热血却也真真多了几分生离死别的惆怅悲苦。他不怕战死沙场,他是怕李嘉恒。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对李嘉恒的亏欠,看似是自己多年等来了李嘉恒的敞开心扉,可其实他们俩之间永远都是李嘉恒守望他。如果李嘉恒苦苦等来的只是自己的一抔黄土,他会是怎样的难过?到时谁来给他安慰,谁为他擦去委屈的泪水?每每想到这,吴天晓的心尖儿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掐住般,发不出声音,疼得死去活来。

7月7日抵达北平与蒋委员长会晤,商谈有关中东路的对策,会谈内容外人不得而知。10日,东三省当局在东铁沿线配置军队,没收铁路电报、电话,封查苏联商船公司、贸易公司、火油公司等,将东铁管理局苏联高级官员全部免职,逮捕苏联人200余名。吴天晓等官兵们对此甚觉快意,但苏联岂能善罢甘休?
终于,早就预计的战争爆发了。流弹在吴天晓他们头上咻咻得飞过,在耳边炸响。实力太过悬殊,苏联的新型坦克他们的炮弹根本挡不住。
硝烟里鲜血染红了谁的眼眸,让人失了理智般咆哮厮杀。纵使再浓的硫磺味也遮不住那如同炼狱的血腥气息,吴天晓看着身前身后的战友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突然觉得在这一刻,上帝的眼中,人们真如蝼蚁般低贱,转瞬间的血肉横飞,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陨于世间,上帝却不屑看一眼。

这是第几天呢?第三天?还是第二天而已?那个总爱跟着自己说要自己教他枪法总是憨笑着的新兵蛋子,那个对自己心爱的人万般好奇的单纯少年,那些一起来关东目不识丁却善良的热血男儿,都消失在这不公平的对抗中。在他们死去的前一刻,都不曾有过退缩,都愤怒地冲向了侵略着自己国土的敌人。
吴天晓知道,这一仗,他们赢不了的。吴天晓看着又一个自己的战友在身边倒下,突然发疯一般怒吼,通红的眼怒视着叫嚣的洋人们,举着手中的枪疯狂扫射着狂妄的恶魔们。
“啾”,一颗子弹没入肩胛的声音。吴天晓却似乎感觉不到疼了,不管不顾地扣动步枪扳机。没有子弹了,吴天晓狼一般发狠的咆哮也渐渐有了不甘心似地呜咽,真真如同丧失理智的困兽。炮弹在耳边炸响,轰地化成火海,烤焦的人肉味道那么令人作呕。
扔下弹尽的步枪,吴天晓麻木的向前方敌军走去,踏着苏联人和战友的尸体。翻开一具苏联兵尸体,吴天晓恶狠狠地拿起地上的机关枪便继续扫射。那血染红半边身体龇牙咧嘴似乎化魔的模样,让近处的苏联兵看了都不禁抖了抖。
子弹不断地打入了腹部,腰部,大腿……吴天晓被打成了筛子,眼睛却不依不饶地怒瞪着,不愿倒下,不愿放下枪。
一颗子弹擦着吴天晓的左手腕而过,吴天晓感觉手腕上系的那根绳断了,终于肯低下头来。
来关东之后一直被吴天晓用红绳系在手腕上的那块竹玉,在还算松软的泥地中完好无损地躺着。吴天晓再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直直的向前倒下,手旁就是李嘉恒亲手琢的玉坠,短短的几点距离吴天晓却是用尽了全力,才伸手抓住它。

吴天晓在最后一刻突然落下泪来,嘴唇似乎呢喃着什么却谁也听不清。他用最后一丝气力将玉坠贴近自己的胸口下,尽管心脏部分早已血流如注,尽管玉坠瞬间被染的比红绳更红。
阿恒,如果真有下一世的存在,我一定会在断桥前等你一同饮下孟婆汤。下一世,我们在一起,就算负了天下,我都不会离你而去了,好么?
吴天晓缓缓闭上不再明亮的双眼,嘴角扬起与场景不符的暖笑。并未停下的轰隆枪炮声,却已经与吴天晓无关了…………
阿恒,忘了告诉你,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你的眼里,看见了绚烂的烟花火,它让我像飞蛾扑火一样,从此被你吸引而无法自拔。可我,从不后悔,我相信,你也一样。

阿恒,天快亮了呢……



李嘉恒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岑岑,大口喘着粗气地声音吵醒了外间睡觉的家仆阿祥。
阿祥端着灯盏快步走进内房,熟练地从抽屉里拿了小瓶子来到李嘉恒床边,刚打开瓶子要递过去,李嘉恒却摆了摆手,“不打紧,只是梦魇着了罢了。”
看自家少爷真不是犯病,阿祥的心才放下来,叹了口气忽然觉到有风拥着后背,回头一看却是窗户被风吹开了。怕李嘉恒身子骨着凉,阿祥踱步过去掩窗。
“这是几更天了?”李嘉恒吸口气问。阿祥瞅了瞅窗外东边刚翻鱼肚白的天儿,关上窗回道:“少爷,这才刚过五更天,您踏实睡吧。”
李嘉恒却兀自翻身下床,“不睡了,怕再魇着。天也快亮了,你帮我准备一下洗漱吧。”阿祥也没再多嘴什么,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人走了,李嘉恒才坐在床上发呆。刚刚梦里吴天晓一身血站在自己面前,自己怎么喊他他也只是笑着不说话。最后自己伸手去抓他,他却不见了,空荡荡的周边是吴天晓清脆爽朗一如最初的声音,阿恒,天快亮了……
吴天晓,你什么时候舍得回来?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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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恒几日心里一直觉得惶惶不安,不知是否因为那个诡异不祥的梦魇,人也看着憔悴下来,让李老爷和夫人好一阵担心。可李嘉恒依然天天去各个铺子里查看,或是账本或是作坊,半刻也不愿闲下。
李嘉恒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止不住那瘟疫一般无法抗拒的思念和害怕。
都暻秀病了,病得很厉害,连自己去看望也不见了。李嘉恒问张加帅详情,却不料得来对此问题的沉默。张加帅只是在送客时小声说:“我要带阿秀离开林家了,等阿秀病一好,我们就走……再不会回来大理。”李嘉恒张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街坊邻里间传的流言自己听了不少,自己又和他们是老友,怎能猜不出事情的原委?
怔愣间从林家出来,李嘉恒失神地走在大街上。张加帅喜欢他弟弟都暻秀,都暻秀也只依赖张加帅,这点李嘉恒和吴天晓都看得出来。而林二少爷对都暻秀的喜爱,似乎超大家的料想了,二十七岁仍不娶妻,而且这么些年对都暻秀也是百般依顺。
吴天晓,我等你回来,向世人宣告,我们相爱。


又一年除夕将至,李嘉恒和阿祥亲自在街边买了些年货,经过吴府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以往每年春节吴家都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常的,可自打吴天晓从军离开后,没想到连过个年都是沉寂。似乎好久不曾见吴家的长孙了,现在应该会说几句简单的呀语了吧。
李嘉恒咬咬牙,还是踏了进去。一进前院便撞见一个脸色凝重的下人,只是迟疑了一下却并未多想,拉住他问:“小哥,贵府世勋少爷在家么?”
下人只是将他带到厅堂便退下了。李嘉恒坐在红木椅上打量着整个厅堂,还是当初的模样,半点没变。不多时,吴世勋便冷这张脸出现在门口,李嘉恒看过去便愣了。
吴世勋要比半年多前更加瘦了,脸上也尽是憔悴之色,更重要的,是他左臂上挽的黑纱!李嘉恒突然心跳得异常厉害,最差的想法在脑海中萌生,让他禁不住浑身颤抖,连开口第一句都哆嗦不稳了,“世勋呐……”没有勇气问出心中的猜想,李嘉恒只是无助地死死盯着那晦暗的黑纱。
吴世勋当然发现了李嘉恒目光所及的地方,出声只有厌恶的口吻:“呵,什么风把嘉恒少爷吹来了,莫不是拜早年来了?若是如此,我看您还是请回吧,今年吴家不过年,谢绝会客!”

李嘉恒的眼皮抖了抖,睫毛在冬天冰冷的空气中打颤,“我,我就是想……想打听一下,你们有没有天晓的什么消息,他怎么样了……”
“他死了,死了快六个月了,我们前几天才收到信和遗物,正准备灵堂。这个答案满意了吗?”吴世勋原本冷硬的口气说到最后有些哽咽,红了的眼眶让原本装得那么坚不可摧的冷漠功亏一篑。
李嘉恒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定在座椅上无法动弹,任凭家仆阿祥怎样担忧的呼唤都叫不醒。死了,快六个月了……


李嘉恒浑浑噩噩了近半个月,终于在大年初一发了大病。平日的小瓶子似乎失去了作用,每日每日李府内都有郎中进进出出,人几次险些缓不过来。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月,立春都过了,病情也总算不再反复,算是安定了些。
李嘉恒变得沉默寡言,几乎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每天在自家小院里晒晒太阳,坐在椅子上一呆便是一天。李老爷和夫人看着实在心焦,却奈何怎么也问不出原由来。夫人何氏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这问题就像是在对空气言语,连个回声都没有,问得急了,也只是换来嘉恒泛红的眼眶,而没有只言片语。
或许在他和吴天晓心中,早就料想到了这样的结局,但是这样的结局是再怎么在心里做好准备也无法承受的。李嘉恒看着园中被剪去了花儿的所谓花丛,因为自己的哮喘,家里种的花从来只会是没多少花粉气的,近来身体垮了之后,花更是被家仆绞得只剩枝叶。春天里,那本应花开的季节,因为自己变得极为脆弱的身体,而让它们失去了该有的美丽。

李嘉恒开始发疯似得怀念,怀念那年在林家后院的玫瑰花香,怀念那年吴天晓为自己摘的蓝色鸢尾。春雨落得突然,阿祥和另一个家仆手忙脚乱的劝自己回房。李嘉恒回了房,只是愣愣地坐在窗前的红木椅上,阿祥想上前关上窗,李嘉恒却再也不同意了,阿祥担忧地犹豫了半会儿,看着主子无助又倔强的模样,终究是没辙了。
雨落声悄,周围都是潮湿的气味。李嘉恒几年之前就已经知道,这场灭顶的爱,两人怎样都无法舍下,哪怕是火海刀山,哪怕继续下去剩下的只会是残骸,他们都没有回头。可是这样的虔诚依然感动不了上苍,上天不愿施舍给他们一个好结局。
李嘉恒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无奈叹息。

吴天晓和李嘉恒,由豪赌开始的羁绊,终究让他们成为了时光里的亡命赌徒,两人合股赌上了全部爱和信仰,却换不回想要的幸福相守。


1931年3月,已卧床一年的李嘉恒病重,成日在榻上昏迷不醒,已是进水不得,请了很多郎中来,都只是惋惜的摇头。
郎中的话个个带了悲悯:“给少爷准备后事吧,不行啦……”何氏哭倒在丈夫怀里,李老爷也是老泪纵横。
“冲喜吧,老爷,或许可以的啊……”夫人何氏抽泣地央求,李老爷无奈拂袖,“这,这是把人好好的姑娘往火坑里推啊!”
何氏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咱可以找个穷苦卖身的清白姑娘,冲喜实在不行我们养她一辈子,也算是积德啊……老爷,那是我们唯一的孩儿,但凡有半点可能,我们也不能放弃啊!”李老爷终于感觉到自己老了,变得那么不堪一击。沉痛地闭上双眼,低哑着嗓音道,“阿祥,你托人找个清白人家的姑娘,问问人家的意愿,冲喜吧……”

冲喜那天,李嘉恒奇迹般清醒过来。李老爷和夫人都惊喜地以为冲喜有了作用。婚堂前没有新郎,新娘头戴翡翠步摇,额前的流苏一动三摆。新娘还算俊秀,小家碧玉的模样,在堂前由人搀扶着,规规矩矩地在地上三叩九拜。
李嘉恒要阿祥把自己扶起来讨水喝,然后也不愿再躺下,说是躺了太久了,而后又打发阿祥去堂前看看。
李嘉恒靠着床头坐着,愣了好一会,颤抖地从枕头底下拿出吴天晓送的平安扣。翡翠的色泽似乎暗了些呢,在自己昏迷的时间里,都没有好好摸摸它看看它。拇指轻轻拂过翡翠上简单的花纹,李嘉恒笑了,许久不曾开口的嗓子那么沙哑虚弱:“吴天晓,我说过的,你若回不来,我便娶亲,成真了呢……你说,新娘会不会比你还漂亮啊?我也没见过呢……我猜,她一定不如你好看……所以,所以我去找你时,不能生我气啊……”
一口心头血毫无征兆地吐了出来,喷在了玉上,被褥上,红艳如窗前枕套上的喜字。李嘉恒垂下头,无力地阖上了葡萄般的眼眸。吴天晓,我没有力气了,好困呢,来接我吧……
耳边阿祥着急地呐喊呼唤,似乎越来越弱,在听不到尘世半点喧嚣。李嘉恒仿佛回到了13岁那年林家后院,吴天晓看着自己笑得灿若千阳,“你是谁家的孩子,在这看花么?林家中的最好的就是玫瑰呢。”
李嘉恒愣愣地瞪着葡萄眼,似乎对吴天晓的话不解。吴天晓随手折了一朵娇艳的玫瑰,上前递在自己鼻下,吓得小嘉恒捂着鼻子连连后退。花粉是自己的大忌,但还是隐约闻到了玫瑰那淡淡的甜蜜香气,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小嘉恒掉头跑开了,没有看见吴天晓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只还模糊听到他清爽好听的声音问张加帅:“这小孩儿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偷跑进来的吧”…………
我终于在你离开后才想起,我们之间,在十年之前便已开启了命运…………


………………………
坐拥妆台翡翠翘,琼花开尽玉魂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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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8 00:24:3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藏在壁橱里的猫 于 2014-6-10 20:06 编辑

当吴亦凡睁开眼醒来时,第一眼便与鹿晗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对上了,两人皆是一愣。鹿晗似乎睡醒好长一段时间了,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似的。吴亦凡看着这样真真切切呆在自己身边的鹿晗,突然在心里涌起无限的委屈,让他红了眼眶。还好,没至于落泪。
窗外天刚蒙蒙亮。“阿晗……”吴亦凡从坐起身,靠着床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这几天来,我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我也是。”鹿晗平静的回话让吴亦凡讶异地抬头重新看向鹿晗,对视间有什么答案似乎破茧而出,让两人都不禁弯起了嘴角会心一笑。吴亦凡歪了歪头,话语间竟有点哽咽,“梦里面,我总是在等你,等你成了我一辈子都在做的事,可是最后一次,到我死你都没能回来……”
“对不起,”鹿晗伸手捋了捋吴亦凡因为刚睡醒而凌乱的头发,笑得温柔,低声说:“我这辈子哪也不去,天塌下来也只守着你,再也不会让你拿年华等我了,好不好?”
吴亦凡“噗”的一声笑出来,“真是我的执念啊,这辈子,我真姓了吴。”吴亦凡深邃的葡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鹿晗,“而你,还是我的天将明。”
鹿晗一直笑着,笑上一世的错过,笑上一世的缘未尽。多好,我们是彼此两辈子的唯一,上天在前世对我们再不公,终究在这一世,舍得眷顾。所以,还是要感谢上苍,把你送回我身边。在明天回之前去前,今天上午先去一趟这里的月老庙吧,当是祈个福。”
床头柜上的两块翡翠温润透亮,此刻石头里边出现了丝丝红色,两人却都未曾看见。
月老庙人挺多的,都是些年轻男女,连摇个签都排上半天队。吴亦凡被挤得有些烦了,拽了拽一旁伸长脖子张望的人,“阿晗,要不算了吧,人太多了。”
鹿晗回头看见吴亦凡正不耐烦地拧吧嘴,不由笑出声来,“也罢,我们在这附近转转就好。”我们都了解彼此的珍贵,彼此深爱都明白,有何必硬要添个慰藉。
意外的,这热闹的月老庙外边,那个当初卖玉的老人,正坐着小板凳悠闲地靠着千年高山榕休憩。鹿晗和吴亦凡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便一同上前。
刚要开口叫醒老人,老人却先一步睁了眼,已是白发苍苍的花甲老人,眼神如此犀利明亮。然而看见面前两个年轻人惊吓到的表情,老人笑了。
“终于来了啊?” 此话一出,鹿晗和吴亦凡都立马严肃下表情,毕恭毕敬的模样站立好。
老人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拘礼,“其实你们心里有答案的吧,你们的前世,没什么可问的。”鹿晗看着老人仙风道骨的谈吐气质,试探着问,“您,是月老么?”

老人抚掌大笑,“哈哈哈,不愧是商人,无论前世今生,你都比你身旁的孩子更精些。”鹿晗尴尬地挠头讪笑,背后却被吴亦凡狠狠地拧了一把,差点痛呼出声。月老没有理睬两人的小动作,起身欲走,离开时拍了拍吴亦凡的肩:“你两世为玉石世家,可懂了我那句话?”
看鹿晗投来疑问的眼神,吴亦凡低头看向灰白的水泥地,“后生愚钝。”月老又是哈哈大笑,“其实你已经懂了,你们之所以纠缠在一起,由玉而起。你们能想起,也是由玉给予的回忆。玉是有灵魂的,而灵魂,也是由你们给的。”
“我们给的?”这回连吴亦凡都不懂了。
“你们把对方爱到血液骨头里,你们那最后的心头血,承载的都是你们的回忆和执念。”月老慈祥地看着这对恋人,“不是每对恋人都能拥有三生石,而三生石存在的形态也各有不同,甚至不一定是所谓的石。你们以爱之名雕琢的玉,最后为你们封印下那段刻骨,然后再将你们牵引至此,为你们揭开了尘封的岁月罢了。”
月老留下沉思的恋人,爽朗的笑声回荡于喧闹的庙会上空,古老的曲子低低吟唱,“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山川寻已遍,欲回烟棹上瞿塘。”
两人不约而同地握紧口袋里那温润的石头,那属于他们的三生石。
不管五趣流转,六道轮回,我们总算盼来了美好的来生。或许与其感谢上苍,更应感谢等了又等仍然在等的你,让我轻易就找到了你抓住了你。
“后来加帅和阿秀离开大理了?”鹿晗和吴亦凡在树下坐了好久,聊着吴天晓离开后李嘉恒经历的事,像在讲着古老的传说。吴亦凡垂着眼帘声线平淡,“嗯,林少东家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
吴亦凡叹了口气,抬头看看蔚蓝如洗的天,“阿晗,你就不好奇,这辈子世勋在哪里,过的好不好么?”鹿晗听了,长吁一口气,“他说过,这辈子不想与我有任何瓜葛,我想,没有我他真的会幸福很多。”

吴亦凡凝望着鹿晗比上一世似乎更精致温和的脸,感觉到从未如此满胀的幸福感。
吴亦凡首先站起身,“阿晗,我们回家吧。”
鹿晗仰头看着这一世健康的人,笑得堪比冬阳,“嗯,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黄瓜炒蛋。”
两情相悦不容易,茫茫人海,是谁安排好那美丽的相遇呢?现在未来,都不会再错过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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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8 00:24:59 |只看该作者
【番外篇】夜清浅
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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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儿你看,纸鸢飞得多高,哥厉害吧?”吴天晓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手里仍拽着风筝线,脸红扑扑的,眼睛晶亮。时才十一岁的我不耐烦地撇撇嘴,“这么跑多累啊,我刚刚是不想那么辛苦,所以才放不高的。”
哥哥听着觉得好笑,宠溺地捏捏我的脸,“是是是,勋儿那么厉害,想放的话肯定放的比哥还要高,能冲上九天去。”我得意地咧嘴笑,毫不知羞地点头称当然,看得哥哥更加放声大笑,让我不由抛了个白眼儿。
哥哥停下了大笑,随着年岁的成长越发英气的眉眼仍带着戏谑,这样的他在我看来,说实话,好看极了。他刚过了变声期的嗓音清澈中偶尔带了几点沙哑,尚未及束发之龄的他要比我高了整整一个头还要多。
我逆着初夏的夕阳看他,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不真切,或许只是太久远了我已记不住他的神情,只记得他说,“勋儿,哥希望以后也能像以前一样,陪你玩陪你放风筝,陪你做好一切,你不用奔跑流汗,就看着哥替你将这纸鸢放高便好。”

他便是从那时候开始一点一点从我母亲手里接管吴家的。母亲是父亲丧妻后娶的偏房,却是个能力极好的女人,可她没有野心。她不怨父亲不给她扶正,对待吴天晓也如对亲生一般。
父亲在我五岁时肺痨而去,我和哥哥尚小,为了保住家业不被祠堂的叔伯及股东吞并,从此,母亲便咬牙撑起了吴家所有产业。街坊邻里和股东们都说,吴家有幸得此贤妇人。但更有好事者或心存不轨的人在背后戳母亲脊梁骨,说母亲是武曌之心不守妇道。
母亲对此类诽议仿若未闻,依旧悉心教导哥哥如何记账如何从商。等哥哥十五束发那天,母亲将一大串钥匙交作礼物于他,“天晓,莫要负了姨娘的苦心,吴家从此该由个男人来撑了。”
我眨着懵懂的一双眼,看哥哥在母亲说完后跪于吴家排位前磕了三个头,郑重其事,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依然是我爱的模样,“我吴天晓对着吴家列祖列宗发誓,我会让吴家的家业更加巅峰,我会保护好吴家上下,绝对不会再让姨娘和勋儿受一丝委屈,绝不负了姨娘这些年为吴家受的苦累!”

那时候,我从未想过,哥哥若有一天成了他人的丈夫,会是怎样。我十三岁那年冬天,第一次有人上门来提亲,媒婆儿说,是个俊秀温婉能持家的好姑娘。

我比母亲和哥哥都快了一步抢先说道,“哥哥年纪尚轻,吴家生意也刚稳定发展起来,娶亲之事还是缓一下便好!”
母亲将我呵斥回房,我不甘心地扒着窗偷听。母亲让哥哥自己定夺,哥哥起身对着母亲作了个揖,回身对媒人说,“家弟虽然年纪尚小,可方才说得也的确在理,天晓也才十六岁,吴家的生意刚刚上手,对成亲之事还不想予以考虑,实在对不住您一番好意了,请回吧。”
我看见哥哥说完此话后,朝着我的方向挤了挤眼,我便笑眯了眼。从那时起,我就发现了自己对哥哥的独占欲,超乎平常。

1919年的清明,是我的噩梦。我第一次随哥哥去北平谈生意,哥哥说,让我也学学,将来好帮衬他把吴家生意做得更大,没想过会遇到恁大的灾难。
巴黎和会洽谈失败,好多学生都商量好了游街抗议活动,张加帅不知怎么也在其中。哥哥似乎早知此事,也和张加帅商量过,就瞒着我这个小孩子罢。明明他14岁的时候,都已经开始进出库房了,我却还像个没用的奶娃娃。
那天哥哥没有告诉我去哪儿,只叫我在家等他回来。可是,我左等右等,都没能等回他,张加帅也没回来。出去打探消息的随仆回来说,大少爷出事了,和一群学生一起进了局子了。
股东理事们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劝我老实等消息,暂时不要有动作。只是两天后,张加帅就被放出来了,眼角一条长长的血痕吓得我险些哭出来,衣服下的身体更是被棍棒打得伤痕累累。张加帅说,吴天晓担心都暻秀知道了会害怕,替他顶下了一切责任,让局里将张加帅放了。
我不顾张加帅身上有伤,揪着他的衣襟哭骂:“你怎么可以让哥哥给你顶罪,怎么可以留他一个人在那种地方?他会死的啊,会死的!”我再也坐不住,仗着自己是吴家次子的身份命令那些老东西无论如何,不管花多少钱财,都要救出吴天晓,花了多少,我赚回给大家。
或许是我当时强硬的模样唬住了他们,又或是他们也不想哥哥真出什么事儿,他们终于听我的话开始到处打点了。所以没几天,哥哥就被我们从局子里捞了出来,只是出来时,哥哥几乎只剩一口气了。
哥哥昏迷的那几天,我坐在他床边几乎也是滴水未进。看着哥哥身上被打得没一处是好的,肋骨断了两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气息奄奄,我的眼泪不知淌了多少。终于,第四天哥哥醒了,我却病了。而后整整两个月,哥哥才痊愈,之后的三年里,吴家的生意在北平也有了根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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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8 00:25:22 |只看该作者
也是那时,我知道自己对哥哥,再不是兄弟之情。

我不知道哥哥是何时喜欢上李嘉恒的,我一直都不喜欢他。明明是个男子,却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还曾经害得哥哥输了赌石,在大理丢了脸。
哥哥又推了母亲让他成亲的提议,去了黄埔军校,让我来打理吴家的铺子。我虽然很是高兴他又拒绝了成亲,可直觉告诉我,这次的理由绝不是要去军校那么简单。
他在赌石之后高价买回了他和李嘉恒输掉的那块翡翠石,常常对着那块石头笑得温柔,见我一来,却立马用绸布将它包起来放回枕下。我也装作没看见,其实早在窗外便连同他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还请了一个琢玉的师傅住进了府中的桃花园,天天去那学如何琢玉,母亲从不过问,叫我也不要多嘴,说哥哥自有他的道理。两年下来,我没少在他手上看到被砂轮磨破的伤痕。我曾经安慰自己,哥哥只是不服输罢。

哥哥三年之后从黄埔军校毕业,这期间他都不知道,我和李嘉恒已经明里不顺眼了。所以,当他推掉母亲替他寻好的亲事,在母亲面前直截了当说这辈子不会娶妻时,我的心都凉了。
母亲对此也很生气,第一次见母亲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呵斥哥哥,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藏在袖子之下的手早已握成拳,以制止身体的颤抖。那个李嘉恒到底哪里好,让你为他如此当面忤逆母亲?
母亲毕竟是上了年纪,当场气急攻心晕了过去,我和几个下人急急忙忙搭手扶母亲回房。吴天晓站在厅堂中央,低垂着脑袋咬着下唇,神情愧疚。我经过他时顿了一下脚步,斜睨了一眼欲言又止,还是走开了。那一刻,我开始恨他了,恨他爱李嘉恒爱得不管不顾爱得那么任性,恨他从来看不见我的心。
哥哥在母亲房门外跪了一个时辰,母亲终究是心软了,说也罢,吴家还有世勋这个男丁,不至于绝了后,你爱如何便随你去罢。母亲的话给了吴天晓自由,却剥夺了我的退路。这个时候,次子便是这么用的吧,没有话语权,没有任性的余地。
心里的委屈实在崩不住了,我退开下人,和哥哥关起门大吵了一架。所谓吵架,不过也是我像个不懂事的弟弟在唱独角戏罢了。我冲他发疯似的大嚷,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为成全你们的任性担下一切?凭什么是那个李嘉恒?
气疯了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该说与不该说,我都骂了出来。吴天晓却只是一句话不说站在对面,一脸愧疚的模样看我发泄。

我因为得不到他的回话开始砸东西,房间里名贵的花瓶水壶,转瞬都成了碎片,可他也不拦着,还是一言不发。
我操起书桌上的砚台砸出去时,没想到会砸到他,更没想到他居然不躲。他的额角被砸的瞬间血流如注,我也吓傻了,站在那愣愣地看着:“哥,我……”不是故意的。
吴天晓抬起眼来,看向我,目光里却是一片温和,好似当年宠我的少年,那样好看的笑,“发泄完了?不要讨厌哥哥,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啊。”弟弟?呵呵。我头也不会地跑出房门,不想看见他那宽恕一切的菩萨脸。我的爱而不得,何需你来原谅?你什么都明白却一直置若罔闻,才是罪不可恕。

最终还是想不过去,不知哥哥头上的伤有没有处理,得知哥哥已不在府中,我就猜到他一定是去了林家张加帅那儿。我买了上好的创伤药,颠颠儿地跑去林家,一时没找到人,又猜到是在张加帅房内罢。径自找到张加帅房前,远远看着紧闭的房间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走进之后更是彻底呆愣住。
听着里面缠绵的声音,李嘉恒娇喘着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哥哥的名字,而哥哥只是喘着粗气不说话,我的心如同跌入冰窖。手中的小药瓶子被我捏得很紧,骨节生疼也没办法松开。
我的眼泪因为肩上落下的手强行忍住,张加帅永远那么温吞,那么波澜不惊。他拍拍我的肩膀,“勋儿,有些事你只能选择看开。随我去喝杯茶吧,我新做了桂花糕。”
我没有去喝茶,跟没吃那桂花糕。我将手中的药塞到张加帅手里,转身就跑了。走在大街上,街坊们都不由对我侧目。吴家的二少爷,当街哭得毫无形象可言,像是丢了什么至宝一般。

我问母亲,为何甘心做个偏房,明明父亲娶她过门时,吴天晓的母亲已经死了快三年。母亲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有些人,即便死了,也留在了别人心里,任谁也取代不了比不下去的,何必执念这些名分。”
我不知母亲是不是真不怨恨,街坊邻里已经开始谣言说,吴家长子誓不娶妻,吴家注定要有庶子当了家去。“娘,您对哥哥恁好,哥哥却从不叫您一声母亲,姨娘姨娘的,生分得很,说是要保护我们娘俩,到头来还不是我们替他担?”
“勋儿!”母亲有些诧异我的说辞,严厉地开口指责,“你怎么会有了这种想法,难道真要让那些谣言坐了实么?那为娘这些年受的委屈成了什么?你哥哥没有错,我是他姨娘,我只是吴家姨奶奶,这辈分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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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8 00:27:3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藏在壁橱里的猫 于 2014-6-8 00:29 编辑

“娘……”可是,我心里不甘啊,庶子的命,怎么可以苦成这样?一辈子就为那一个人劳碌,那人不愿意做的是便让我这个庶出的二子来,我不甘,我恨啊!我蹲在母亲椅榻前,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母亲心疼地抚着我的泪痕,有了岁月痕迹的面容早已不在当年的美丽,“勋儿,娘知道,你背着那些流言蜚语有多苦多累。娘也苦,也累!当年娘听着那些风言风语,也想找个没人的地儿哭一哭,娘这么多年了,被冤枉被委屈,没个能依靠的肩膀,可是娘咬牙熬过来了!勋儿啊,所以你不能再让娘被人戳脊梁骨了呀!你是庶出,所以你要做的比你哥更好,你要替你哥做他不愿意做的,还不能有任何逾距的野心,你不能怨任何人。这就是你的命,咱娘俩的命!”
我趴在母亲腿上大哭,这些年,那个说疼爱我保护我的哥哥,不过是用事实告诉了我这些。这是我的命,我主宰不了改变不了的命。我吴世勋,命该如此。

与林家三妹成亲的前一天,我去了月老庙。我想看看,月老到底给的我什么孽缘。摇动的竹筒落下一支签,上边用红漆写的字娟秀公正,我看了,突然有些想笑。
手中捏着那支求来的签,我双眼放空麻木地走出月老庙。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仰天大笑。月老庙上空回响着我无奈的笑声,显得那么可怜凄然。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处著相思。
这便是我的孽缘。吴天晓,这辈子你欠我的,下辈子,我只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生命中,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我接手了吴家所有生意,吴天晓加入了国军,这便是我和他的永别。左等右等等来他的死讯时,我还是承受不住。李嘉恒问我,我也仍没有好话。我这辈子就败在李嘉恒手里,因为他我和吴天晓才变成这般田地。
可我知道,我没有立场指责他任何。吴天晓爱他,这理由足以让我靠边站。
听闻李嘉恒年后便一病不起了,我丝毫高兴不起来。我甚至会想,如果哥哥还在,这会儿一定要心疼死了罢。

有时和二舅爷聊天,东拉西扯的,时而聊吴家生意上又那些股东不安分,有哪儿的铺子业绩升了或降了,时而聊林家堂彩因为三妹的创新又如何如何进步了。聊着聊着,两个人都跑了神,一起发上一下午的呆。
我问二舅爷,“哥,你还会想那个都暻秀么?”二舅爷答得毫不犹豫:“想,做梦都还想!不知道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跟着那人会不会受委屈……”

我想,张加帅绝不会舍得委屈了都暻秀吧。二舅爷也会反问我,“世勋,你呢?”我低头笑了,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我?还能怎么想呢?人都不在这世上,我还能恨谁去?”
其实,如果可以,下辈子,就让我远远地看他一眼,一眼就好了吧。再不会探求其他什么了。

------------
一幢大厦脚下,一群着了黑西装的人小心翼翼地从一辆面包车上搬下一个玻璃箱,玻璃箱里是这次拍卖的东西,一座美轮美奂的玉雕石。分开的两只大小高矮不一的鸟儿,相对而立栩栩如生,两只鸟的羽毛细节都被雕出,两只鸟的喙之间连着一条细细的玉链。
而这座玉雕精致之处也在这处细细的玉链子,它本身和那两只鸟都是这翡翠原始上的,两只鸟之前中间是难看的绺裂,被高超的雕功巧妙的利用,雕成了环环相扣的纤细玉链,连在了两只鸟儿的喙之间。
这座玉雕起拍价一千万,它的搬运接送自然严肃了起来押送都是两家经理亲自把关。这不,天价玉石的运送车上下来的两个人正是鹿晗和吴亦凡!
“诶诶,你们小心点,手脚轻点。”吴亦凡牢牢盯着玻璃箱,嘴里碎碎念着。鹿晗看了不由嗤笑,拍了拍他的后背,“凡凡,你别太紧张了,不会在这上面弄坏你的玉的。”
吴亦凡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这翡翠我花了一年才雕出来,弄坏一点我要你命!”鹿晗举手告饶:“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一个头上反戴鸭舌帽的少年骑着脚踏车经过,突然停了下来,好奇地朝那边张望,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凑热闹的淘气模样。后边跟上来的黑皮肤男孩急刹车,“诶诶,你怎么停下了?”少年不回答,下巴示意了一下。
黑皮男孩顺着少年的指的方向看去,嘴巴睁得老大,“哇唔,宝贝啊!!!!”不识货的人看了,都知道那翡翠是宝。
少年白了男孩一眼,卡漫音软糯傲娇,“走了金钟仁,要迟到了!”说罢自己蹬上脚踏车先走了,那个叫金钟仁的男孩连忙跟上去。
“啊喂,世勋你又不等我,老是这样,待会儿到了奶奶家我告你状!”世勋不屑地回头对着金钟仁比了个中指,速度还是放慢了。世勋望了这幢大厦一眼,最后瞥了一眼黑西服中站着的那两个人,稍矮一点的那个拍着另一个人的肩膀笑得毫无形象,却比太阳更灿烂些。
世勋转过头,耸了耸肩,心想,那人笑得真难看。可是……还是挺好看的。诶嘿,矛盾了呢?管他呢。等到金钟仁追上来,两个少年并排消失在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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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羯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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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 年 12 月 3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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