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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缘
宣承殿东阁,新帝赵圭贤正于龙案后批奏折,突然福宝急匆匆跑了进来,直喘,却没了下面的话。“怎么了?说话。”皇帝并未抬眼,手里的朱砂笔也未停。 “回皇上,火凤先生跟贤王爷在梨园起了冲突。王爷被…被除了王冠,摔在一堆侍卫里。火凤先生,却…却…” “说。” “不见了。” 圭贤抬眼瞧了眼脸色涨得通红的福宝,可见跑得是有多急。放了朱笔,将折子合上放到一边,“二弟呢?” “贤王爷气得直抖,只吩咐青侍卫赶了马车来,要回府。” “传话下去,让城门放行,另外领个丫头去,说能梳头。” “诺。”见福宝领命去了,圭贤嘴角不自觉带了笑,两个半年都不见得进宫一趟的人,竟也能撞到一起去。“珉硕。”窗户外落进一人,“在。”“肃玄怎么不在二弟身边?”“回皇上,玄侍卫刚跟臣下在殿外说事儿呢。” “呵呵呵~~这二弟只怕要恼朕一段时间了。之后他若问起,只说不知哪里来的贼人正在查。至于火凤先生,有俊棉哥就够了,朕就不去讨嫌了。”“诺。”宣承殿里又无人了,赵圭贤端了茶喝一口摇头,哎~~~也只有这尊佛敢这么惹那小祖宗。
收了最后一笔,金俊绵将重新画好的两幅样子并排放在一起, 一个“亦”字,一个“俊”字,漂亮的行书当中摆在画了云样边纹的方框里。 红色身影依旧从窗户飘了进来,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灌茶。“你不是出去散心么?怎么气着了?” 叮,一直簪子被扔到了俊绵面前。“你们皇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傲!” 拿起簪子仔细瞧了瞧,见是上好的墨翠,一端绕了只八爪龙,便猜到了是谁,嘴角带笑问道:“你怎么惹他了?他进宫面圣,你透气怎么透去宣承殿了?你不是绕着皇家走的么?” 听了这话,红衣人本身烦闷的心情又是一赌。本来去梨园就为了那片能让自己心静的梨花,没想到被人扰了清净。那人伤心错愕的样子,总能让自己想起小时候遇见的那双眼睛。没料到,竟是个王爷,而且脾气比皇帝还差,没来由嘴里就吐出两个字:“冤家。” 这话倒是逗乐了俊绵,见红衣人跟出门时一样气鼓鼓的,甚至更厉害了些,无奈。这脾气极善又有些范冲,跟皇家的纠葛还是不要再多了才好。便收了簪子,道:“好了好了,我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用了午膳再出宫吧。” “哦。多谢俊棉哥。那..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啊?”说完附赠一灿烂笑容。俊绵感叹,这孩子真是好哄。
贤王府西侧靠着南北向梨花街,面街开了几进铺子,为了方便管理照看,府里头挨着这边的便是管家庆伯的院子。庆伯正记账,突然嘎吱一声院门开了,接着就是急促的拍门声混着小厮着急的语调:“庆伯!王爷回来了。不知怎的,马车直接走正偏门赶了进来,之后玄侍卫就带着主子飞回主屋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知道了,你先回主屋小心伺候着。”“诺。”放了账本,庆伯急冲冲开门出来,就见院子里有水迹一路淌到西屋,那是肃青肃玄的屋子,觉得奇怪,便去拍门:“肃青!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门一会儿就开了,只见穿着里衣的肃青一脸焦急:“主子宫里遇见一红衣江湖人,被卸了王冠,散了头发,摔在侍卫堆里。赶了马车就回来了,一路没说话,这会儿估计还在气头上。”“你跟肃玄呢?!”“说来话长,我这不还得先换干衣裳么?您快去主屋看看吧。” “诶,你也快点。”“嗯,这就过去。”
赶到主屋院门口,庆伯便见两个小厮战战兢兢地守在主屋紧闭的门口,也不敢进去,拉了一人小声训斥:“怎么都在门口?要主子自己梳头?!” “我进去就好,他们谁敢啊?”回头便见以穿了一件青色长衫赶来的肃青,略一点头,肃青便推门进去了,回身把门关上。 见救星来了,门口两个小厮算是松了口气,被拉住那个小心翼翼回庆伯话:“庆管家,昨儿个金公子送的两盏核桃糕并一盒雪芽,我收在外间的百宝阁上了,您看是不是拿出来,给主子压压惊?” 庆伯放手打量了下这小厮,长得挺机灵,面上虽还有些白,却明显比刚刚要好些。“去吧,取了东西出来好好摆上。茶用什么泡,清楚么?”那小厮听见要进去取东西就是一僵,又见问用什么水,忙回道:“顾大娘说昨儿落雨,她去梨花街收了花上的无根水,估摸着那个能用。”庆伯点头,是个机灵的:“行,动作麻利点。” “诺。我先去厨房拿水跟炉子。”说完便快步出了院子往厨房跑。 见那小厮跑得贼 快,庆伯摇头,他家小主子生起气来,还是这生人勿近的气势。退到院子,抬头:“肃玄!”就见一黑影落在庆伯面前垂首立着。“怎么回事?你人呢?!” “儿子当时有要务在身,未在近旁。” “什么要务比你主子金贵?!是不是又找你那师兄聊天去了?!” “庆伯。别怪他,他的确有事。再说,是在宫里,谁能料到会出这种事?”随着说话声,主屋的门被打开。就见贤王朝服以换下,穿了件宽松牙色棉袍,头发只懒懒地束在身后,坐在檀木桌边。 刚开门的肃青一脸吃瘪的表情,瞄了眼肃玄,眼神带了点怨念。庆伯见主子脸色还好,语气淡淡,便知道他气是没那么气了,但最后问句语气,怕是此事绝不善罢甘休。连忙进了屋,在两步开外站定:“主子没事就好,皇宫里自有禁卫彻查。只是肃玄,还是得罚。” 看了眼老人定在两步开外作揖,白贤知道,从小庆伯虽处处都向着自己,但要是他觉得是为自己好的事儿,即便自己不同意也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肃玄,罚你两个月的奉银,没收腰牌三天。”黑衣人进屋,取了腰牌交与肃青,回身单膝跪于贤王面前:“谢主子责罚。” “起来吧,本就与你无关。”说着回头看了庆伯一眼,像是说,这样行了吧,他是你亲儿子么?庆伯见主子发话了,便无他意垂首立于一旁,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此时,就见刚去厨房的小厮托了个铜炉进院子,炉子上放了把铜壶,看着在沸水。身后领了两个小厮,一个拿俩空盏,一个抱了一小坛子。庆伯见了,快步去百宝阁拿了昨日收的糕点并茶叶,问贤王:“主子,这儿还有两盏核桃糕呢,您就着这雪芽吃了吧?怕再过几日就不酥了。” “行,去院子里吧。”说罢,起身出屋。 庆伯将吃食递给肃青拿着,又从百宝阁端出一套紫砂茶具跟了出去。肃青见了:“啊呀,好久没吃庆伯泡的茶了。这雪芽加梨花雨水,可是别有滋味。”贤王听了,开口:“姜茶才是暖身的,讨什么茶喝。过来仔细说说,你是怎么三招就下水了?” 刚还有些雀跃的心情,就这么一盆冷水浇下,肃青有些讪讪地老实回答:“回主子,此人功夫颇高。开头近王爷身时掩了气息,待我逼近时他并未显露多高的内力。可王爷让动手以后,此人便一瞬而动,属下无能,始料未及,便被打下了水。武功路数有些像曼罂宫,却不大一样,可能是同宗。” “他并不认识我。曼罂宫唯一那个没见过的,听说并不穿红,应该不是那里的人。”白贤看了庆伯泡茶的眼神有些发冷:“皇宫里面具示人,嚣张到并不避讳主子。哏,我就不信,这个人他赵十三什么都不知道。江湖上,他居然也留了一手。” “主子,喝茶。”一小杯泡好的清茶放到白贤面前,袭来的清香倒是缓了缓直撞胸口的怒气。 见主子末了端杯饮茶,肃玄便上来回话:“主子。之前珉硕来说昨晚那白衣人也夜访过夕坤宫,属下推断,此人跟霜太妃定有关系。只是不知跟励王爷失踪有无关联。另外,今儿属下远远瞄了眼那红色人,轻功跟白衣人挺像,而且也是去的夕坤宫方向。” 听了回话,白贤放了茶杯,拿了块核桃糕细细嚼着。又喝了两杯,吃尽了那块糕点,开口吩咐肃玄:“这两天,多去几趟夕坤宫,查查这俩人到底有没有关联。还有,正月十五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诺。”“来,都尝尝庆伯的手艺,这茶真不错。” “谢主子。” 拍掉手上的糕粉,白贤的脸色有些凝重,这几件事最好不要都有联系,否则他真不知道如今这条路,是否对了。
京城东南巷子里,一座三进向南的宅子屋顶坐着个戴面纱的白衣人,双手托腮望着天发呆,快午时的阳光已有些晒人,他像是在赌气,仍固执地坐着不挪地方。此时屋下开门出来个清秀书生,一身布袍有些疲态,大大伸了个懒腰,抬头便见房檐飘着的一阕白衣。挪出去几步看屋顶,见了白衣人,皱眉好奇问道:“鹿晗?坐屋顶干什么?你不最怕晒的么?”见那人也不搭理自己,歪头想了会儿,像是思考屋顶那人奇怪的举动究竟为何。无果,只得一脸茫然地又进了屋。
见人问了一句就回去了,屋顶的白衣人此刻算是有些炸毛。这人,全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好心看上他这呆子什么?!“啊!”一声惊呼,刚才那个书生捧了个香炉又跑了出来,望了屋顶喊话:“鹿晗!你之前说要送我东西,是什么?我这儿易容焚了香,熏多了会儿不给忘了么。快下来,上面晒,我这儿新配了两个香囊给你。”说完又捧着炉子进屋,手上换了俩香囊拿出来,还轻手轻脚关了门。 下了屋顶的鹿晗瞧见了,咬牙念叨:“里面那个死小鬼给了你多少钱,十天就要折腾一次,已经长得够好看了,还换什么?!每次也没见有哪里长得不一样了。”听了这话,对面的书生也只是傻笑,捧了香囊往鹿晗怀里塞:“特殊情况特殊情况,你见过我张艺兴贪财么?那是续命。” “离原点,香死了。焚这么重的,你就这么喜欢折寿啊?!告诉你,我的事没了之前,你要累出个三长两短,我让那小孩儿血债血偿!” “好好好,您歇口气再骂,里面还睡着呢。”张艺兴将鹿晗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摘了他的面纱,递上一口酒,再拍拍背给他顺气。之后转到他面前,伸出左手摊开,笑得一脸温柔,“拿来吧,什么礼物,我瞧瞧。”
鹿晗抬头,那个笑容逆着光,显得尤为温暖认真,就是这个笑容,总能给人安定的感觉,什么命他都能收拾的笃定。一时也不气了,瘪瘪嘴,从怀里摸出个锦盒,打开,取了里面一只乳白通透的扳指放在对方的手心。 看了看手心里的物件,张艺兴有些呆,他看见盒子里还有一个,那个该是鹿晗的,是一对。转眼望着对面那张一脸期待的颜面,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没想过,他会把这样一份相知看得如此重要。
见对面的人又一次蒙住,鹿晗只得自己拿了扳指,将那只手翻过来,把扳指套进对方的无名指:“师傅说了,在西域以西,有个民族以送扳指表达心意。无名指连着心脏,就表示我们通心,彼此相知。”带好了,就举了那只手在阳光下晃晃,“好看吧?”笑得如讨糖的猫。 “来,那只我给你带。”张艺兴说着伸手从锦盒里拿了另一只,问“哪只手有分别么?”“喏。”鹿晗递了左手过去,“跟你一样,就这只好了。”
他没说男左女右,自然在左边才能把彼此套得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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